“伊吾這邊的夜色還挺美的。”宋晟讓護衛掀開帳篷的門簾,又把桌椅放到門前,一邊酌着小酒一邊看着外面的星空。
他正喝着,忽然聽有人笑道:“宋將軍,怎麼晚上不睡覺,獨自一人在這裡喝酒?”
“魏國公?見過魏國公。您怎麼這個時候就起來了?”宋晟聽到這聲音馬上起身說道。
“睡不着,小半個時辰前就醒了,想着明天一早就要出兵打西虜的營寨,就琢磨起來了。”徐暉祖笑道:“宋將軍,何必與我這般生分?你年紀比我大,叫我輝祖就好。況且你此戰立功不小,至少能封一個伯爵,與我也相差不遠,甚至還在我之上。我的爵位是承襲的父親,可你的爵位是自己掙來的。”
“徐將軍,請。”宋晟命護衛又拿來一個酒杯和一把椅子,對他說道。
徐暉祖嘆了口氣,也不謙讓,坐下就開始喝酒。喝了一口說道:“嗯,這酒不錯,就是有點兒辣。”
“是我讓犬子從京城帶來的燒酒。在這邊塞地方,喝黃酒總覺得不夠勁,所以都是自己釀燒酒喝,也有商販賣給西番人和蒙古人,都是五六倍的利。有時候也喝西番人釀的奶酒,不過也不夠勁。”宋晟笑道。
“你這運氣倒好。這次西征,陛下可是嚴禁將士帶酒的,一路上時不時就派人抽查,不少人的酒都被沒收了。”徐暉祖笑道。
宋晟笑笑,沒有說話。他這可不全是運氣好。當時也查到宋瑄的衛所了,但曹行將全衛將士帶的酒都放在了自己的車上,侍衛不敢得罪曹行,隨便要了三四瓶酒就回去交差了。當然也有運氣的成分,因爲來查府軍左右衛的都是侍衛不是御史,要是御史就過不了關了。
“今天發兵攻打西虜的營寨與這座衛城。西虜在寨內、城內沒留多少大炮,兵也只有五萬,當可一舉而下。”
“打下這個地方,整個伊吾盆地就沒有西虜了,雖然仗還未打完,但也能開始準備戰後之事了。”徐暉祖說道。
“明日秦王殿下可能夠帶領將士趕來此處?”宋晟問道。因爲之前守伊吾城損失很大,這段時間秦王麾下的將士一直沒怎麼打仗在修養,卻也使得尚炳的戰功較少。是以最後圍攻西虜營寨的戰役徐暉祖決定讓秦王麾下的衛所參戰。
“可以。”徐暉祖說道:“今日下午已經飛鴿傳書給秦王殿下,秦王殿下回信說已經帶兵前來,午前當可來到此處。”
“這就好。”宋晟說道:“總不能讓秦王殿下此戰無功。”
他們二人又喝了一會兒酒,徐暉祖忽然皺起眉頭,彷彿在思考什麼。宋晟見狀忙說道:“徐將軍,有何事憂愁?”
“這,”徐暉祖猶豫了一下,說道:“罷了,此事你早晚會知曉。陛下做了個安排。打算利用這些被俘的西虜將士。”他隨即將允熥今天下午剛剛作出的計劃告訴了宋晟。
“這麼行?這麼多俘虜只要願意信佛教就釋放?不成不成!”宋晟馬上激動地說道:“這可不是我反對陛下。之前西虜一路打來殺了多少我們漢人百姓與歸順秦王殿下的其它百姓?還驅使百姓攻城?將士們對西虜十分痛恨,恨不得將他們全部殺掉,就這樣放了肯定不成!就算殿下也彈壓不住。”
“並非是立即釋放,仍然需做苦工用工錢贖買自身。陛下打算在西域修幾座城,估計就要用他們爲勞力修城,待城修完了以後再釋放他們。”徐暉祖解釋道。
“這還差不多!但其中罪大惡極的也得處死!”宋晟說道。
“罪大惡極的當然要處死。只是,你不覺得,陛下的這個謀劃,嗯,”他本想說目光短淺,但對皇上的謀劃可不敢這麼評論,徐暉祖一時間又找不出一個委婉些的詞彙來,卡殼了。
“徐將軍,你以爲陛下的謀劃哪裡做些變化更好?”宋晟見如此糾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
徐暉祖鬆了口氣,就要表達自己的觀點。正好也可以藉此理清思緒,爲向允熥進諫做準備。
可就在此時,一名夜晚值守的將士忽然跑到帳篷出,見到大軍總兵與一名副將在這裡喝酒,愣了楞才行禮說道:“見過徐將軍,宋將軍。”
“發生了何事?”徐暉祖見他這麼匆忙,就知道一定是大事。
“徐將軍,宋將軍,西虜在自己的營寨內打起來了,火光沖天,該如何是好?”這人說道。
“什麼?他們都當了俘虜還敢鬧事?今晚看守他們的是常繼宗的府軍衛吧?下令讓他鎮壓,並且鎮壓下去後十抽一殺一批人。”徐暉祖說道。
“徐將軍,並非是俘虜營的俘虜鬧事,而是被包圍但尚未被攻佔的西虜營寨中出現火光,指揮使覺得不對派人去探查才發覺他們自己打起來了。敢問將軍如何處置。”值守的將士說道。
“這樣?”徐暉祖一開始很驚訝,但隨即臉色平靜下來,對宋晟說道:“這必是願意投降之人與不願投降之人打了起來。”
“我也如此認爲。徐將軍認爲如何處置?”宋晟道。
“當然是馬上出兵!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等天亮他們決出勝負,不願投降的人勝了,想要打進營內還會有傷亡;現在出兵傷亡就會到最低。”
徐暉祖隨即轉過頭對值守之人說道:“你馬上去傳令,讓周圍包圍的衛所馬上打進營內。注意不要傷了自己人。”
這人領命而下。不過宋晟卻說道:“那秦王殿下如何是好?”
“還有城池未攻,明日讓秦王殿下帶兵攻城。”
徐暉祖隨即站起來,對他說道:“反正也睡不着覺,與我一同去看一看?”
“固所願,不敢請而。”宋晟也笑着站起來,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徐暉祖卻不曾料到,這次看似平常的內部暴亂,使得事情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整個中亞的歷史再次被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