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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恆實聽到這話轉過頭來,就見這名前來報告的年輕武士神色不同尋常,帶着一分驚訝、一分難堪與八分的憤怒,不由得問道:“小林君,發生了何事?”
“主,指揮使,您去看看。這幫該死的畜生!”小林喜二憤怒的說道。
“到底是何事?”朱恆實心下隱隱有所猜測,但還是問道。
“指揮使,小林君年紀還小,說不出口。事情是這樣。”此時另外一個年紀大些的人匆匆跑過來,附在耳邊輕聲對朱恆實說了什麼。
“居然如此!”朱恆實也憤怒起來,對阿德實說道:“你們乾的好事!”
“大人,這樣的事情可不是我乾的,都是比我官高的人乾的!我敢對着主,不,對着佛祖發誓,我絕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阿德實馬上跪下說道。
“是不是你乾的,必會有所調查!若是有你的份,你就算賭咒發誓也逃脫不了!”朱恆實說了幾句,轉過頭對年紀大些的武士說道:“西園君,帶我去看看!”
“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還有些迷糊的北鼻元信問道。
“元信,你留在此處,不要跟過去。”朱恆實說了一句,就跟隨西園正毅走了。
北鼻元信一把將跪在地上的阿德實拽起來,大聲問道:“到底是何事?”
……
……
朱恆實跟隨西園正毅走到一處地方。此時天已經發白,他藉助幽暗的光遠遠看去,就見到一片營地。即使光線昏暗,他也能看出來營地十分簡陋,走近一瞧,注意到許多營地的帳篷都是破的,他將腦袋探進去看,裡面已經沒有人了,一些不知用什麼東西堆起來的鋪蓋就鋪在地上,但地面還是溼的,有些地方還汪着水。他伸手抄起一件被子,使勁一抓,竟然就破了。
他走出帳篷,看向衣衫襤褸正在被百夷衛的武士分別整理的人,看到他們明顯的東方人面孔,對西園正毅說道:“他們都是漢人?”
“指揮使,他們都是漢人,沒有蒙古人或西番人,據說在另外一邊的營寨裡。”
“此外,在營寨附近還發現了埋人的坑,我粗略點了一下,至少有數千具屍首。據抓到的西虜交待,之前被殺的人並未埋在那座坑裡,而是另有地方。”西園正毅回答。
“這幫該死的畜生!”朱恆實恨恨的說道。
扶桑武士,大約是全世界最早有明確國家概念的一羣人了。雖然扶桑實行的是類似於西方的封邦建國制,但因其孤懸海外,地方上分封的大名也沒有改投其它國君的可能,逐漸形成了具有扶桑特色的封邦制度,武士也有濃厚的忠君愛國觀念,這與西方截然不同。
而現在他們正向大明效忠,所以也就把大明的百姓當做了自己的同胞。尤其大多數西虜的長相與東方人截然不同,在一眼就能看出區別的情形下與漢人的同胞之情更加濃烈。雖然他們平日裡也瞧不起普通百姓,但見到他們被如此欺辱、虐待甚至虐殺仍然十分憤怒。
“將此營中發現的西虜全部處死!”朱恆實下令道。
“指揮使大人,還請三思。”西園正毅說道:“一來,如此處置違背了陛下與徐將軍的命令。雖然得知此事後他們定然不會說大人做的不好,但還是違背了軍令。”
“二來,若是將他們全部處死,很多事情也就很難繼續查詢。是以屬下以爲,指揮使大人還是暫且不要殺了他們。”
西園正毅從扶桑來到大明的時候不長,而且他的出身本來就不同尋常,是南朝在與北朝對抗時收編的海盜,原本連姓氏都沒有,西園這個姓氏還是賜予的,也沒受過多少武士教育,更沒有多少國家的概念,所以此時還能冷靜分析。
“這!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傳我命令,將此營中的西虜地位較低的拉出來砍了他們的腦袋!”
一旁的幾個武士早就義憤填膺了,聽到命令馬上伸手將幾個人拉出來,按倒在地上手起刀落就將他們的腦袋砍下來。
“將人頭掛到欄杆上,不準摘下!”朱恆實又說道。
“這是怎麼了?朱恆實,怎麼忽然又開始殺人?我並未聽到有搏鬥的聲音吶?”此時忽然從營寨的入口傳來這樣兩句話,同時,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朱恆實擡起頭看了一眼,上前幾步躬身說道:“臣百夷衛指揮使朱恆實見過徐將軍,見過宋將軍。”
這二人就是徐暉祖與宋晟了。徐暉祖下了那道命令後就帶着宋晟向這邊走來。他們來到營寨外時朱恆實已經帶兵殺進營內。當時營內還傳出喊殺聲,他們二人就在外面等了會兒,等到喊殺聲停止後在護衛下走進來。
朱恆實是包圍西虜營寨諸衛所的最高武將,相當於被臨時授予了參將銜。所以徐暉祖與宋晟一進來就找朱恆實,但剛剛走到這座營寨大門就聽到了朱恆實殺氣十足的命令。
“朱指揮使免禮。”徐暉祖說道。同時他四下掃了幾眼:“這是西虜安排俘虜的地方?”
“徐將軍,此處並非是西虜安排俘虜的地方,而是安排他們抓來的大明百姓的地方!”朱恆實說道。
“大明百姓?”徐暉祖臉色微變:“之前在吐魯番等地抓到的百姓?”
“是,將軍。”
“現在總共有多少人?”徐暉祖又問道。
“徐將軍,依照西虜的統計冊子,一共還有一萬五千多人。不過據西虜管事之人所言,這個冊子並不十分準確,實際人數應當比這更少些,大約有一萬四千多人。”
“我記得,秦王殿下說起過,他在伊吾城以西一共安置了四萬多人,現在竟然只剩下這麼點兒了。”徐暉祖低語道。
“總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宋晟感嘆道。
“敢問徐將軍,這些看管大明百姓的西虜應當如何處置?”朱恆實語氣激動的說道:“他們如此虐待大明百姓,都應當凌遲處死!”
“凌遲處死是否太過了?全部斬首,將頭顱掛起來不得摘下即可。”宋晟說道。
徐暉祖未及說話,就見到又有一個武士跑過來,一臉悲憤之色對朱恆實說道:“指揮使大人,東邊,東邊,又發現了幾排房屋。”
“是大明百姓嗎?”朱恆實問道。
“有,都,都是女人。”
“你是說?前面帶路!我要去看看!”朱恆實說過這句話正要擡步,想起來徐暉祖與宋晟還在一旁,轉過身對他們說道:“徐將軍,宋……”
“你不必說了,我們與你一道去。”徐暉祖聲音略有顫抖的說道。
他們幾人很快來到這幾排房屋前,掀起一件房屋的門簾,隨即看到終生難忘的畫面:數十名衣衫不整的年輕女人蜷縮在一張張小小的牀上,有些人甚至是渾身赤裸,見到有人進來馬上縮進自己的被子裡。透過幽暗的光線,能夠看到有些人身上有着明顯的傷痕,甚至臉上都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人缺少了一邊胳膊,但仍然在屋子裡。
“你們可都是大明的百姓?”朱恆實出言問道。
聽到來人說的是漢話,大多數人十分驚訝的擡起頭,看向他們。有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大明天兵啊!我們已經打敗了西虜!”朱恆實喊道。
“打敗了西虜?你是說大明已經打敗了他們?這是真的?”
“是真的!西虜已經被打敗了,你們被解放了!”朱恆實一邊說着,忽然哭了起來。
伴隨着朱恆實的哭聲,屋裡的女人們忽然發瘋的大叫道:“這些畜生已經被打敗了!這些畜生已經被打敗了!”
她們隨後又嗚嗚大哭起來,還有人發瘋般的亂喊,不顧自己衣衫不整就跳起來胡亂揮舞起胳膊。
徐暉祖與宋晟再也看不下去,從屋子裡走出來。
“太慘了,真是太慘了。看守他們的西虜非得全部凌遲處死不可!”宋晟說道。
“你以爲此事僅僅關係到看守他們的西虜?”徐暉祖說道。
“難道陛下會……”宋晟猜測。
“陛下絕對不會輕輕放過此事的。對待這樣的事情,當今陛下,與先帝截然不同,也與歷代皇帝都截然不同。”徐暉祖說道。
“運來一萬五千件衣服,與足夠一萬五千人吃的糧食,再叫來幾個廚子給他們做飯。”
“解救的百姓按照被抓前所在的城池分別統計起來。待此事做完後,並且得到準確的人數。之後將籍貫是秦王所轄之地的人,不論是軍醫亦或其它,叫來認領自己的親眷。”徐暉祖對一名護衛吩咐道。
這護衛答應一聲,又道:“分別統計的可包括這些女子?”
“此處的女人單獨統計。”
“是,將軍。”護衛領命退下。
徐暉祖又轉向宋晟:“現在,咱們二人就在此處等着準確的總人數出來後,去向陛下稟報此事。”
他又看向地面,輕聲低喃:“不知又會有多少人頭落地,這片土地之後會變成血紅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