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好不容易平息了這次文官對勳貴的攻擊,但允熥仍然心有餘悸。這次的事情實實在在給他上了一課。
在此之前不管是洪武末年還是建業朝的前兩年,朝堂之上不是沒有政治鬥爭,但高層大多是他的親信,至不濟也是老成謀國不會輕舉妄動之人,中下層官員的鬥爭也沒什麼影響,雖然有江浙一帶人私下裡搞小動作,但從未有過如此的大規模羣體性事件。
這讓允熥真切地意識到,朝堂之上無小事,任何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有可能引發很大的事情發生,任何一份彈劾的奏摺他都不能輕忽,在暫時想不明白時不如先留中,看看有沒有其他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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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熥總結了好多條這次的經驗教訓,認真牢記後準備開始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即使可能會引起官員們的不滿甚至導致其他的政治鬥爭,改革也必須進行下去不能停滯;‘不管前邊是萬丈深淵還是地雷陣,我將義無反顧,勇往直前’,允熥很認同這句話,雖然他未必做得到。
不過就在允熥打算下達新的旨意前,楊任和張彥方的奏摺從廣東傳到了京城:寶安市舶司已籌備完畢,隨時可以正式成立,請陛下選定開海之日。
允熥極爲高興:這比當年上滬市舶司開海還要快了三四個月,而早開海一個月,就能多賺一個月的關稅,他如何不高興?
允熥仔細斟酌後,選定了二月初三,龍擡頭之後的第二日爲開海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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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三十日,正在寶安的楊任接到了允熥的旨意,馬上派人將張彥方叫了過來。
等他過來了,楊任將旨意遞給他。張彥方接過旨意看了看,有些緊張地說道:“二月初三就開海,只剩下三天時間了,時間不夠啊。”
“先前的準備都已經做好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召集商戶來市舶司內做生意,也沒有太多問題。”楊任說道。
“可最大的問題就是召集商戶啊。廣東本地的商戶也就罷了,之前已經下了明旨年後要在寶安開海,他們過完年正月十五以後陸陸續續又從老家來了寶安或廣州,初三將他們聚集到寶安市舶司也容易。”
“可外地的商人和番商就不容易召集過來了。福健、湖廣甚至茳西、江浙過來的商人都回家過年了,這些日子趕過來的也不多。陛下開海是爲了方便粵、閩、湖、贛、桂等數省商人,而不僅僅是廣東的商人。”
“番商也不會多。廣東這裡之前走私的商人甚多,但在上滬開海後許多人去了上滬,雖然若是他們知道寶安開海定然會重返廣東,但至少也得再過一兩個月。”張彥方說道。
“去年十月份不是已經下發明旨設立寶安市舶司了嗎?番商爲何不在這附近等待?”楊任說道。
張彥方解釋道:“楊兄,這些番商誰知道朝廷這次多久後能正式開海?若是籌備個一年、兩年的,他們一直在這裡等着不成?一兩年沒有生意做一般海商如何維持的下去?這可不比當年上滬開海前,洪武三十年、三十一年朝廷在沿海大規模打擊海盜,走私根本進行不下去,番商只能去上滬碰碰運氣。”
楊任這才明白爲何在寶安等着消息的番商這樣少,“可陛下已經下了旨意,定下二月初三開海了,時間已經不能更改。若是推遲兩日、三日的還好說,推遲兩三個月……”楊任話並未說完,不過張彥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向陛下奏報此事時和陛下說時間訂的寬鬆些就好了。’他想着。但事已至此也已無法改變,張彥方於是說道:“咱們只能稍微變通一下了。”
“上滬過去採用的是租地租房,一塊地皮連帶房屋租給商戶五年,商戶可以自己改造房屋,但不能動地基只能蓋些簡單的屋子;可以轉租,但必須到市舶司衙門簽訂轉租文書。”
“咱們頭一年僅租給商戶一年,而不是五年,但完全不得改造房屋,只能搭建涼棚之類的;同時允許甚至鼓勵商戶轉租,不需要到市舶司衙門報備。……”
張彥方說了許多,最後說道:“幸好陛下的旨意並未規定完全按照上滬市舶司的條例來,甚至在書信中允許依照廣東地區的實際情況進行變通,要不然就真的沒辦法了。”
楊任之前在籌備上滬市舶司時也費心費力不少,所以明白張彥方說的章程確實更加合適。
他也不是沒有擔當之人——允熥選擇親信的一大標準就是是否有擔當,不怕手底下的官員做錯事,就怕爲了不出紕漏而什麼都不幹——所以說道:“就這樣定了,咱們兩個先把事情做起來。
“馬上派人去廣州府下轄的各州縣以及鄰近各府張貼告示,告訴他們二月初三開海,在寶安市舶司出租鋪位。”
“寶安的衛所也要調動起來,新招募來的警察不頂用,還是讓衛所兵丁維持治安。這些海商誰沒有幾十個打手?絕不能讓他們在市舶司內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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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商議幾句,將開海之前最後的準備要務理順清楚,將這些都寫了下來,一是按照理順後的內容一條一條的實施,而是擬成奏摺奏報允熥。
在擬好的奏摺上分別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後,楊任和張彥方分頭行事,開始進行最後的籌備。
當天下午東莞縣、香山縣、順德縣、增城縣、廣州府同郭的南海縣、番禺縣,和惠州府博羅縣、歸善縣就張貼出了二月初三正式開海的告示,讓商人速速去寶安市舶司;第二天二月初一稍遠一些的府縣也都張貼出了告示。
廣東本地的商人去年十一月份知道此事後就等待着這一天了,大多數人已經聚集在了廣州府或寶安市舶司附近允許商人逗留之地,看到告示後馬上啓程前往市舶司所在地;廣東地方的官員也很重視開海之事,一時間,廣東地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小小的寶安市舶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