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睿首先要去拜見他爺爺李先明。面自然是見不到的,李先明從五年前開始就以自己年老爲名平日裡不讓兒孫去請安了,家事也都交出去了。不過誰都知道大事上當家拿主意的還是他,所以大家只要在家都會早上去按例請安,在門口站一站再回去。李光睿也是如此。
李光睿身爲長房長孫,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李先明身邊最得用的下人出來迎接李光睿,二人說了幾句話,李光睿才離開了爺爺的院子。
之後李光睿自然是去見自己的親爹。他的親爹李繼戶當然見了自己的親兒子。他不僅見了,還又仔細叮囑了自己的兒子一番。
李繼戶最後說道:“這次康家帶着人去寶安的是你岳父康昱全。他自然會以康家的利益爲先,但他也極其珍愛自己的女兒,並且李家與康家也是生意上的夥伴,平日裡雖然有些爭端但沒什麼大矛盾,你向他討教幾個主意他不會不給你出的。”
李光睿點頭答應。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帶隊着人做事不怎麼有信心,有個人能幫着出出主意自然好。
之後李光睿和這次要一同去寶安的人在李府的大門口匯合。這些李家生意上的掌櫃的或者夥計一一對李光睿行禮,他也還禮;不過到了最後一人時,這人剛要行禮,李光睿就扶住他笑道:“白叔,您老的禮我可受不起。”
這人大約五十歲左右,方面大耳,非常富態,見到李光睿的態度後也笑道:“大少爺,這可是規矩。”
“白叔和我還講什麼規矩。”李光睿說道。
這人又堅持了一小會兒,見李光睿確實是真心不讓他行禮也就罷了,說道:“大少爺,咱們也別在這兒待着了趕緊出發吧。早到寶安一會兒還有可能住上客棧,若是晚了恐怕客棧住不上,得搭帳篷休息了。”
李光睿說道:“都聽白叔的,咱們馬上就出發。”一行人都將剛纔放到地上的行禮和貨物拿起來,前往碼頭。
被稱之爲白叔的人名叫白景怡,十三歲開始就跟着李光睿的爺爺四處做買賣。那時正是元末兵荒馬亂的時候,閉門家中坐都有可能禍從天上來,被蒙元的軍隊當做亂民砍了腦袋冒功,出城做生意更是九死一生。但每當需要出城時白景怡從不推脫,爲李家貢獻極大。不光是李光睿,李家上上下下都對他非常客氣。
不一會兒一行人來到碼頭。從廣州到寶安自然有陸路,但還是水路方便些;並且這幾年大明的水師出巡也勤快不少,起碼珠江口的安全是可以保證的。
從廣州到寶安看着不遠,放在現在高鐵不過是一個半小時,但在古代一個半小時從廣州城正中出城都不易。他們從家族中走私的船中挑選了最快的幾艘,又藉着水流和風勢用了一天半時間到了寶安。
他們在寶安一上岸,就見到岸邊人聲鼎沸;出了碼頭向內走去,離着市舶司越近越熱鬧,到了距離市舶司只有一二里地時,周圍已經全是各式各樣的帳篷,一隊隊身穿深藍色制服的警察或灰布馬甲的衛所士兵手持長矛不停地巡邏。
李光睿向市舶司望去,見到一棟足有二三丈高的青磚白瓦房子矗立在那兒,旁邊大約十幾丈外有一個差不多高的樓房,看起來像是客棧。
白景怡吩咐了幾個夥計一些話,他們幾個領命而下。
李光睿此時臉色有些難看。他富家大少爺出身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擠在這小小的地方居住,各種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捂鼻。
白景怡倒不在意,而是四處看了看有沒有熟人,囑咐李光睿不要走動後,向着一夥人走去。
過了一會兒他返了回來,正好他派出去的夥計也都回來了,白景怡和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對白景怡說道:“大少爺,今天上午,市舶司的張大人宣佈了市舶司正式開市,不過他說考慮到很多商人尚未抵達寶安,初五再出租鋪面。”
“這不是相當於將開海的日子推遲了兩天麼?白叔,根據咱們探聽到的聖旨的消息,皇上可是要求今日開海的,張彥方的做法違背了皇上的旨意吧。”李光睿有些疑惑。
“大少爺,皇上開海爲的是什麼?不就是多收幾個稅錢!反正同番商的貿易是止不住的。既然是爲了稅錢,自然是願意來的商人越多越好,來到寶安的商人越多,店鋪能租出去的價錢越高。我估計等到了初五日這裡的商人還能增加五成,寶安預設的南北市數百個鋪面,租出去的價兒能漲個二三成。”
“你說皇帝老兒知道了張彥方多讓國庫得了這麼多錢,能怪罪他嗎?”白景怡壓低了聲音說道。
李光睿點點頭,沒有就這個問題再發問,而是又掃視了一遍周圍說道:“那白叔,這幾天咱們休息在哪兒?”
若是讓他在這裡和這麼多人一起休息,他當然是不願意的;但若是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恐怕得跑出十幾裡地,不僅不安全,也不方便。
白景怡說道:“大少爺,剛纔夥計已經打聽清楚了,就在市舶司旁邊的客棧內還有三間上房。”
李光睿先是一喜,然後納悶地說道:“這周圍這麼多人自己扎帳篷,怎麼客棧還會有房間?”
“剛纔夥計打聽了,客棧的一間上房住一晚要十幾貫錢,很多人都捨不得,所以還剩下了三間上房。中房和給夥計預備的大通鋪價錢低,已經沒有了。”白景怡說道。
“既然如此,咱們就要了這三間上房。”李光睿說道:“不僅是我,大家也都要好好休息,這兩晚在這三間房內擠一擠,怎麼都比在外面搭帳篷好一些。”
白景怡本想說什麼,但看到周圍的夥計都冒着盼望的神采,也就不敢再說什麼了,同意入住客棧。較爲興奮地一行人向着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