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下了朝開始批答奏摺。頭一份,就是濟州島養馬的行太僕寺的例行彙報。
自從洪武二十五年在允熥的建議下收回濟州島已來,大明先是在島上設立了牧監;後來島上馬匹的養殖規模越來越大,設立了行太僕寺,管理島上的馬匹。
這個年代馬是非常重要的戰略物資,沒有足夠的騎兵,在南方作戰還好,但在北方影響就太大了。大明也一直很重視養馬,即使兀良哈三衛歸附,也堅持自己養馬,在全國十二個地方設立了養馬之地。歷史上朱棣即位後在山硒、山東、菏北三省又推行馬政,讓百姓養馬,國家需要時收購。
就不說馬政中行政方面的弊端了,即使國家能按時按價收購馬匹,讓百姓養軍馬也不是什麼好事。養馬其實是一個非常專業並且科學的事情,馬匹的配種、繁育、餵食等,都需要制度化、科學化的管理,才能養出好馬來,但普通老百姓哪有那條件?
並且整個東方都不太注重馬匹科學配種、科學培育的事情,西方人通過科學配種繁育培養出了即膘肥體壯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兼顧耐力的馬匹,東方則一直是蒙古馬打天下。
爲了提高軍馬的質量,允熥即位後不得不重用各種色目人,尤其是在濟州行太僕寺以流放到當地的色目人養馬。
允熥打開例行彙報,見到上面寫到濟州島去年一共產馬三千餘匹,向各衛所提供乘馬一千餘匹,挽馬一千餘匹,島上剩餘成年可供馬一千餘匹,現存馬匹總數四萬餘匹。
允熥在奏報上寫到:“較之去年又增加了幼馬,朕心甚慰,望汝等再接再厲。”
可他心裡實際上卻有些失望。允熥本來可是對濟州島養馬事業寄以厚望的:濟州島作爲後世著名的養馬之地,他本以爲即使不能供應大明全軍的馬匹,也可以供應大部分;可實際執行下來雖然濟州島的馬匹越來越多,可卻遠遠達不到他要求的數目。
他連削減內地牧監和行太僕寺的計劃都做好了。完全採用圈養的方式養馬成本極高,常年養育着數十萬匹馬開銷很大,允熥早就想把這筆錢省下來了。
“哎,看來內地的馬還得接着養。”允熥抽出自己制定的削減內地牧監的計劃書,嘆了口氣,重新放到了抽屜裡。
“過幾天去滁州一趟吧。太僕寺設在滁州,滁州也是現在內地馬匹最多的地方,去視察一下表示對養馬事業的重視。”
“並且梅殷從洪武三十一年被朕任命爲太僕寺卿也已經三年了,帶着大姑在滁州也待了三年了,除了過年從未回過京,也該給他一個新的職務了。”
“況且還有一件事要在滁州做。”允熥自言自語的說道。
允熥想了一會兒,將濟州行太僕寺的彙報放到一邊,拿起下一份奏摺批答起來。
這時溜進來了一個小宦官,附到王喜的耳朵跟前輕聲說了什麼。王喜一閃而過了驚訝的表情,走過來對允熥說道:“陛下,宸妃娘娘要生了。”
“什麼!現在就要生了?”允熥驚訝地說。他一時沒注意控制聲音,讓下面的官員都聽到了。
允熥馬上就要站起來返回鍾粹宮。可王喜攔住他說道:“陛下,現在剛剛巳時初,陛下若是這就回去,對宸妃娘娘的名聲可不好。”
“況且蘇王殿下之母、安王妃也都已經入宮了正在陪着宸妃娘娘,陛下也不必擔心無人照看。”
允熥不得不又坐了下來。他知道王喜說的有道理,除非可能是嫡長子或者長子出生,不然當皇帝的拋下政務只去看顧嬪妃會遭到大臣的腹誹,對嬪妃的名聲也不好。雖然允熥認爲這個說法很二逼,但暫時也不得不遵從社會風氣。
可允熥即使重新坐下了也坐立不安,胡亂批了幾份奏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寫的是啥,並且每隔一刻鐘就問問妙錦的情況。
就這樣半個時辰過去了,可從鍾粹宮傳來的消息一直沒變:還在生。
又過了一刻鐘,當消息仍然沒變時,允熥徹底忍不住了,隨口交待幾句,帶着王喜就離開了乾清宮,直奔鍾粹宮而去。
……
……
妙錦在允熥離開後又睡了一個時辰,辰時中起牀,吩咐備膳。正吃着早飯,徐菲絮和徐夢羽就過來了。
妙錦對她們笑道:“大姐,三姐,吃過早飯了麼?沒吃過的話就陪着妹妹一起吃。”
穿着一身和妙錦的衣服樣式類似外衣的徐夢羽一屁股坐在她旁邊,說道:“其實已經吃過了,不過再吃點兒也成。”吩咐清文:“給我也盛一晚粥。”
穿了一身普通勳貴人家常服的徐菲絮坐到了妙錦的另一邊,先沒好氣的看了徐夢羽一眼,然後和妙錦閒聊起來。
不一會兒妙錦吃完了飯,讓下人撤下桌子,在麝月的服侍下走回牀上坐着,和徐菲絮說道:“大姐今日怎麼和三姐一起過來了?”
“倒也沒什麼事情,只是大姐覺得你這兩日就該生產了,所以每日都進來看看。”徐菲絮說道。
“高燧媳婦也懷孕六個月了,大姐怎麼不多多照看着點兒?”妙錦說道。
“每日伴晚我都着人關心一下。我可是婆婆,哪有每日親自去看兒媳婦的道理?”徐菲絮說道。
“四哥可有書信從永藩傳回來?已經快一年沒見到過四哥了,怪想的。”妙錦又問道。
“有,你不說我還給忘了,”徐菲絮從身上掏出來一封信,遞給妙錦說道:“四妹,這是四弟送回來的信中指名給你的。”
妙錦高興地拆開信,認真讀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笑道:“四哥在永藩逍遙的很呢!把應該左相負責的政務都交給秦森來處置,自己帶着兵攻打周圍的女真人部落;還納了一個女真女子爲妾,並且已經有了孩子。”
“你三哥,”徐菲絮說道:“陛下將他派過去,是看中了他在五軍都督府時對軍務處理的老練,不是讓他去打仗的。要說打仗,比他強的人有得是。他這是捨本逐末。”
“大姐,四哥在京城圈得久了,總要發泄發泄。等過些日子就好了。”妙錦說道。
“況且,……”她正說到這裡,忽然覺得肚子向下墜,忙伸手捂住了肚子。
“況且什麼?”徐菲絮問了一句。然後她擡起頭來,就見到了妙錦的表情和動作。
“麝月!叫太醫!叫產婆!宸妃娘娘該生了!”她馬上大喊起來。
麝月忙不迭的去叫太醫和產婆了。
徐菲絮又拉住清文:“預設的產房在哪?”
清文吃痛,但絲毫不敢掙扎,說道:“在側廊上北數第三間屋子。”
徐菲絮馬上指揮清文等人扶着妙錦坐起來,讓宦官將步攆擡進屋,將她放到步攆上送到產房。
徐夢羽將早已預備下的‘移動血庫’叫到了產房的隔壁。
這時產婆和太醫過來了。產婆一看這情況,脫下外衣,用燒酒洗了洗手,又仔細擦洗乾淨,走進了產房。
妙錦從小習武,雖然她學得真的就是些花架子,李莎兒讓一隻手都可以幾下把她打趴下,但畢竟身體的鍛鍊較多,按理說不應該會難產;可現實是她的生產並不順利。
徐菲絮和徐夢羽焦急地在屋外等待着。徐菲絮雖然有過生孩子的經驗,但她覺得還是讓專業的產婆負責更好,所以沒有進屋。
也不知過了多久,允熥帶着王喜來到了鍾粹宮,對徐菲絮和徐夢羽草草行了一禮後問道:“四嬸,妙錦怎麼樣?”
徐菲絮說道:“陛下,妙錦現在生產不太順利,不過好在並沒有什麼不好消息傳出來。”
允熥吸了口氣,也沒說什麼,讓人搬了把凳子坐在產房門口。
又過了一會兒,從產房內傳來了嘹亮的啼哭聲,產婆出來報喜,他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就是照例的賞賜。允熥還瞧見了一位過年時熙瑤生產也參加過的御醫,下旨將他的品級升了一品。
妙錦昏睡不醒,徐菲絮和徐夢羽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看了一眼剛出生的小皇子後,又對允熥恭喜了幾句,回家報喜去了。
……
……
“天幸無事!”徐暉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是啊!幸好四妹無事。”徐膺緒也說道。
“四妹一舉得男可是好事,雖然當不上皇太子,但將來一個親王是逃不掉的。若是陛下封藩,大弟,你可要去輔佐小外甥。”徐菲絮笑道。
“若是陛下允許,我定然會去輔佐。”徐暉祖說道。
“四妹既然已經生下了皇子,我也就要去西北赴任了。”過了一會兒,平靜下來的徐暉祖對徐膺緒說道:“三弟,我不在家,你就是咱們徐家的當家人了。”
“你處事一定要謹慎,不要隨意摻和任何事情。有事了和三妹或者大姐商量。……”徐暉祖囉裡囉嗦囑咐了他好多話。
他這個三弟在幾個兄弟中是最沒本事的,但現在增壽不在,他也要被派出,只能讓他當家了。可徐暉祖非常不放心,所以叮囑了很多。
“我知道,大哥,我一定小心謹慎。”徐膺緒說。他很有自知之明。
“還有你們兩個,”徐暉祖將徐欽和徐景昌叫到身邊:“你們兩個不許淘氣!若是讓我知道你們闖禍了,等我回來不讓你們的屁股開花我就不是你們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