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安全考慮,嬴政每回巡遊天下之時,必會準備數量不等的若干駕王車。一來是擔心主車在路上損壞,做爲後備的副車之用,二來是若半道有人來襲,至少還可以分散一下視線。嬴政性格極爲多疑,他不但在出發之時會隨機更換座駕,在半路之上時也會經常會心血來潮更換座駕。
但對於長年服侍他的內侍和宮女來說,像今天這樣,剛離開咸陽宮不久,就忽然想要更換座駕的次數卻是不多。
“趙高呢?”嬴政打開車門,卻發現今天爲自己趕車的人,竟然不是趙高,而是跟着自己的另一個車伕。
“回陛下,趙令去巡視後面那駕王車了。”車伕欠了欠身,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巡視後面那駕王車?那有什麼好巡視的?”嬴政疑惑的嘀咕了一句,關上車門看了一眼自己的王車,車裡有幾個很漂亮很可愛,笑起來很甜,而且還是錐子臉的漂亮妹子。
這是和那頭一看見朕身邊有漂亮妹子,就會拳打腳的小豬出門時,所享受不到的待遇,可是呢……
“前面快到上林苑了吧?”嬴政命宮女挑起車簾,擡起頭望向車窗外的建築。
入目處,果然是前往上林苑……又或者說是葡萄宮的路。
胡亥今天竟然沒有來送朕?真是太不像話了!這個熊孩子,朕真是把他給寵壞了!只是不讓他跟着朕出來而已,他竟然敢跟着朕鬧情緒;鬧情緒就算了,所有的公子公主都來跟朕辭行,他這個熊孩子竟然敢不來……真是……氣死朕了!就算是鬧情緒不開心,好歹也找個好一點的藉口嘛,比如“不忍心和父皇分別”什麼的,這樣朕也有個臺階下嘛。
竟然說不來就不來,連個理由都沒有,害得朕還不得不給他編一個“身體不適”的理由。
朕可真是……感動大秦二十四孝好爸爸。
不行!朕還是憋屈!朕要去罵罵趙高消消氣!爲什麼要罵趙高?誰讓趙高是熊孩子的老師!
嬴政一臉嚴肅的再次打開車門,開口說道:“停車!”
車伕“籲”了一聲,停下王車,然後跳下馬車,跪在地上,讓嬴政踩着自己的背下了車。
“走,去看看趙高在哪裡?”跟着朕去罵他一頓去。
嬴政一甩衣袖,走向後面那輛副車。
一見嬴政過來,副車上的車伕立刻跳下行,衝着嬴政行了一個禮,大聲說道:“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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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沒說話,就只是覺得這個車伕行禮時的聲音,似乎有點大,“趙高可是在裡面?”
“回皇上的話,趙令的確在王車之中。”車伕大聲說道。
“行了行了!不用那麼大聲,朕耳朵沒聾聽得見。”嬴政上前一步,伸手準備打開車門。
車伕一臉緊張的看着嬴政,嚇得汗都快要出來了。
車門打開,嬴政就看見趙高正坐着王車裡,指着跪在地上,上半身前傾,額頭磕在地上的一個小宮女說道:“真是個笨蛋!”
“唷!趙令好大的威風啊!”嬴政調侃了趙高一句,踩在車伕背上上了車,走到上首坐下,指着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的小宮女,“這麼小的小孩,你也帶上來了?還兇巴巴的,別把人家小孩嚇壞了。”
嬴政說完,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胡亥給氣糊塗了,竟然會幫一個小宮女說話,而且還是一個連正臉都沒看見的小宮女,這不符合他動不動就又“誅”又“夷”的人設和畫風啊。
這麼想着,嬴政不由多看了依舊以首磕地,跪在地上的小宮女幾眼,雖然只能看見一個後背和脖子,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看着嬴政半眯着眼睛,但又一臉沉思的模樣,跪在一邊的趙高,只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要不是心理素質好,趙高早就開始拼命磕頭求饒了。
現在只能保佑,熊孩子平常覲見時,按正常標準行禮的時候不多,嬴政沒辦法就從一個後背和脖子就認出來這是誰。
的確,嬴政是沒辦法從一個後背和脖子就認出這是誰……主要是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過。
不過身爲“有權且任性”的帝王,既然想不出來,嬴政乾脆就不爲難自己了,所以他很乾脆的一揮手說道:“擡起頭來。”
聽到嬴政任性的要求,趙高立刻深呼吸一口氣,眼白一翻,幾乎就要暈死過去。劇烈的動作,引來嬴政好奇的一眼觀望,但也就只是一眼,他就將注意力轉移到小宮女身上。
和趙高這種不淡定的行爲相比,小宮女本人到是淡定的很,很快就直起了身體,但頭卻依舊低頭,任憑嬴政怎麼打量,也能看見小宮女額上那一排齊劉海。
“叫你擡起頭來。”嬴政開口說道:“別跟只鵪鶉似的。”
“奴婢長得醜,不敢擡頭,怕驚擾了聖駕。”小宮女一開口,嬴政皺了皺眉頭,頓時沒了看小宮女長相的興趣,這聲音,也太難聽了,沙啞得跟七、八十歲的老頭一樣,哪像個十一、二歲的妙齡少女。
顏值再高,這樣子的聲音也影響心情啊。要不……乾脆弄成啞巴?
“趙高,把她拖出去……”嬴政一指小宮女,正想命趙高將對方趕出去,忽然看見小宮女的身邊放着一把箏,“你是樂師?”
嗯,朕好像是命趙高找幾個技法好的樂師同行的。
“啊……啊?”趙高一連“啊”了好幾聲,每一聲的音調?情緒都不同,但他“啊”了老半天,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只好用胳膊一撞小宮女,開口說道:“說話啊,陛下問你話呢。”
“回陛下的話,奴婢正是樂師。”小宮女依舊低着頭,乖巧的回答着。
若是隻看小宮女跪坐低首的模樣,到是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但一聽對方說話的樣子,嬴政頓時就沒了心情,“那你就隨便彈一曲吧。”
嬴政說着,一揮衣袖,側身半躺在軟榻之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着眼睛說道:“只彈琴,不說話,不要說話,千萬不要說話。”
“那個……陛下……”見小宮女真得拿起箏,想要彈奏,再想想對方過往的戰績,趙高嚇得魂都要飛出來了,連忙想要開口勸嬴政打消這種瘋狂的念頭。
“噓!讓朕休息一會!安靜得聽會箏不行嗎?”嬴政依舊閉着眼睛,衝着趙高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開口說道:“出去,去前面趕車去。”
趙高看一眼已經做好準備的小宮女,又看了一眼閉着眼睛,表情放鬆,儼然已經做好聽音樂準備的嬴政,捂住塞塞的心,應了一聲,“喏!”
媽蛋!讓我出去我就出去!出去就寫辭職報告去!不伺候你們這對魂淡父子了!我要辭職!我要退休!
趙高打開車門,爬到車伕的位置,大喘着粗氣,陰晴不定的看着前方,思索着等下要怎麼跟嬴政解釋。
被趙高強行拉來當戰友的原車伕,本想問裡面到底怎麼了,但一看趙高那又氣又惱,時不時還面如死灰的模樣,頓時縮了縮脖子,繼續安靜的當一個美車伕。
哎!到底要怎麼跟嬴政解決呢?
趙高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不對,就胡亥的箏技,應該自己前腳趕被趕出來,他後腳就被嬴政一腳踢出來了,怎麼都過了這麼久了,還沒聽見嬴政的咆哮聲?
趙高狐疑的回過頭,看着緊閉的車門,臉上露出一種想看而又不敢看的表情,最後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將耳朵貼在車門上,悄悄的偷聽起來。
偷聽了一會兒,趙高長嘆了一口氣,這車門的隔音效果也太特麼的好了,脖子都酸了,竟然什麼都沒聽見。
沒得奈何,趙高只能在外面枯坐着等。
又過了一會兒,趙高聽見車門打開,接着一隻手拍在趙高身上。
“少……”趙高興奮的回過頭,剛說了一個字,嘴就被小宮女,也就是大秦第一花樣作死小選手,號稱“不作不會死”的嬴胡亥小朋友,用點心給堵上了。
“噓,小聲點,父皇聽箏聽得睡着了。”胡亥關上車門,小聲的說了一句,“快帶我離開這。”
“帶您離開?陛下說讓您走了嗎?”雖然對嬴政在如此魔音下,依舊能安然睡着的功力表示一萬分的敬意,但從胡亥這話裡,趙高還是能聽出,胡亥其實只是趁着嬴政睡着了,所以想要閃人,並沒有得到嬴政的正式批覆。
在一般的情況下,樂師沒有得到嬴政的許可,那是絕對不能走,要彈琴彈到死的節奏。
“我是一般人嗎?你真討厭!”胡亥一句話,輕鬆讓趙高無言以對,接着他又說出了另一句話,“父皇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他在半夢半醒之時說了。這樣子的小事,難道你以爲父皇還會去認真回憶嗎?還不是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以爲自己多大臉呢!”
胡亥說着,以手在臉上,比了一個非常誇張巨大的臉型。
“這不是欺君嗎?”趙高一愣,本能的反問一句道。
“說的好像你欺君還少了?連聖旨詔書你都敢篡改了,你有什麼不敢的啊?”
胡說八道!不要隨便污衊人!我什麼時候篡改聖旨詔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