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月回去的時候臉頰上有道小傷,他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安倍晴明在柳洞寺的迴廊下襬弄水鏡。
他有點想夏目了。
“那你就去吧,千葉身邊沒人跟着我也不放心。”胖貓咪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用短短的爪子抹了把臉,“話說你是徹底把assassin打殘了嗎?”
不月沒有回答他,性情孤僻的神明不喜歡說話,他實際上不止殺了一個assassin,還暫時卸了神父的一條手臂。
雖然在這個魔術的世界裡,那種程度的傷勢很快就會痊癒,不過他樂意。
“神父,危險……”
這下子連胖貓咪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連你都說危險,那個什麼神父很強嗎?”
不月搖頭又搖頭,“凡人,之境。”
“那你……”
“執念,可怕。”
那雙無光的人類的眼瞳中,倒映着世界的扭曲幻影,沒有理想,沒有追求,所以神父在掙扎着尋找一根救命稻草,言語間提到的那個衛宮切嗣似乎是他目前的追求。
這個人很危險,不月不想讓千葉遇到他。
爲什麼不殺掉神父?不月恐怕年幼的天狐會不贊同他的做法,那孩子沒有見過真正的鮮血,理所當然的厭惡殺戮,說來也是件難辦的事。
“不月,你在顧忌夏目嗎?所以沒有先下手爲強?”
土地神沉默,卻已經表達了他的態度。
“真是難辦啊……”胖貓咪擡起後腿撓了撓耳朵,“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麼在魔都活下來的……聖盃戰爭之後,我得給他好好補習殺戮之道。”
“他還需要補習?明明已經是舉世無雙的王者之姿,根本不需要多餘的手筆。”銀髮的妖狐拎着掃帚走過來,擡起凜冽而風流的淺紫妖瞳,“見過血啊,千葉他……”
“哈?!!!什麼時候?!!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竟然!!!”胖貓咪驚得毛都炸了,立刻想要站起來,後腿卻很不幸的卡在了脖子上。
“來人啊!老師我的腿拿不下來了qaq!”
的場靜司看到了一段記憶,他曾以爲是自己的,因爲背景是不見陽光的魔都。
但是他一開始猜錯了,記憶的主人是夏目,不,更確切地說,是身爲天狐的夏目。
烏雲,紅月,狂躁的風吹起純黑斗篷上下翻飛,幾縷淺亞麻色的髮絲從兜帽裡掉落出來,一併在風中翻卷着,四周都是吸血蝶振翅的簌簌聲,一隻黑金的吸血蝶越衆飛起,輕盈的落在白皙的手指上,舒緩的振動一下雙翼。
這是一場饕餮盛宴,餐桌上擺放的是魔將和妖怪的屍體,銳利的口器雖然細小,一起動作時卻在眨眼間就掠去血肉剩下白骨——這是的場靜司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可是這場景中,卻有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這片死地的,最光明的存在。
粘稠的鮮血沿着骨刀滴落,那孩子手上也染着瑰麗的血色,這樣大面積的血跡,只有用力將利器深入敵人的身體,再毫不猶豫的拔-出才能形成。
這時,的場靜司看到了掩在兜帽之下鑠石流金般的一雙妖瞳,瞳孔緊縮成一條細線,堅定,無畏,威嚴……是屬於王的眼瞳。
這樣的眼瞳看過來,的場靜司竟有被注視的錯覺,心中是驚濤駭浪,身體卻無法違抗本能的微微顫抖,甚至於控制不住的想要上前,伸手撫上那雙妖瞳。
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他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興奮得發抖。
他甚至在幻想有朝一日,兩個人短兵相接,在刀劍崩濺出的火星中對上眼神,他一定會當場棄劍將天狐擁入懷中,縱然被刺傷也要親吻他的眉眼。
“……靜司先生?不r?r?請醒一醒!”
的場靜司睜開眼,意識還有些睏倦,眼前的天狐有一雙輝煌的金杏色妖瞳,卻是溫暖柔和的,全然不像夢境中看到的那樣凌厲。
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他鬼使神差的吻了吻那雙妖瞳,然後發現,柔和的光芒從妖瞳中退去,緊跟而上的是羞憤的怒火!
“靜司先生!!!!!”
“韋伯發現了r的魔術工房,所以餘希望能先將那個邪道剷除……”rider站在戰車上,韋伯扒着車轅在他身邊,一臉的欲言又止。
“那就剷除!”沒料到先回話的是夏目,年幼的英靈面無表情的把骨笛拿在手中,向下用力一揮,立刻就變成了寒光凜冽的骨刀。
的場靜司破天荒的與夏目保持一段距離,不動聲色的捂着隱隱作痛的肋下。
的場先生佔便宜是要付出代價的喂!╭(╯^╰)╮
“哦哦真是戰意高熾啊!連帶餘都忍不住熱血沸騰了!……小子你剛纔想說什麼?”
韋伯一臉便秘的表情,拉了拉rider的披風。
“rider,你不覺得千葉桑和他的r之間……不太融洽嗎?”
話說千葉的r你到底做了什麼啊?千葉可是能對肯尼斯都保持微笑的!現在連表情都沒有了略可怕啊!
rider一向粗神經,現在也看出了不對,兩個人相距的距離實在有點遠。
“不知名的王者喲,汝之r……”
“怎麼了?”的場靜司插話,未被符文遮蓋的左眼裡寒芒閃過,上前兩步想站到夏目身邊,然後第一千零一次的……
“靜司先生,請在五米之外。”夏目面無表情的擡起骨刀,額發投下一片陰影。
果然好可怕你到底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啊?!!
“……那麼,出發吧!”征服王甩動長鞭,神牛一聲低哞揚起四蹄奔馳在空中,雷霆在戰車上四處遊走,無論如何都無法習慣這種激烈交通工具的韋伯死死抓着車轅,臉上是瀕臨崩潰的神情。
“rider你慢一點……啊啊啊啊啊!”
尖叫被狂風撕扯成無數片,似乎還有徵服王恨鐵不成鋼的訓斥聲。夏目站在地上無語凝噎,目光移到的場靜司身上,又逃也似的迅速移開了。
落在眼睫上的溼潤觸感,還有那隻寫滿了心悅的漆黑眼眸……
他感到耳根有點發燙,用力搖了搖頭,召出寄宿在他後背上的鳳凰火。
火光熊熊,鳳凰翅羽舒張,九支長長的赤紅尾羽拖拽在地上,每一支尾羽都似孔雀般有一隻墨色的“眼”,黑紅兩色的鳳凰恭恭敬敬的彎曲修長的脖頸,示意夏目踏上他的脊背。
夏目摸了摸鳳凰頸間的羽毛,利落的翻身上去,然而還沒等他落到鳳凰背上,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來,的場靜司抱着他,眼神陰沉。
“火靈?上次的那個?”
的場靜司討厭火,更討厭夏目跟火沾上什麼關係,那會讓他不安。
“他上次把你弄得那麼慘,這種……你還敢留在身邊?”
鳳凰憤怒的鳴叫一聲,知道被進了讒言(?),一雙焰色的妖瞳裡怒火沸騰。的場靜司只是冷笑,實力相差過大,他連拔刀都提不起興致。
夏目掙扎一下,挫敗的放棄,他看着火光豔麗的鳳凰,柔和了眼神。
“我給了他名字,鳳凰是我的友人。”
他從來都是如此溫柔,所以哪怕人魚爲他送來“解語”,不月神有着可怕的傳說,鳳凰火曾試圖奪取他的身體……卻始終選擇交付全部的信任。
這是與的場靜司完全不同的王道,持有這般王道的,註定是位聖明的仁君。
鳳凰徹底溫順下來了,探頭去蹭夏目的臉頰,長長翹起的翎羽晃悠悠的,夏目微笑着摸一摸,轉頭對的場靜司說:
“快走吧,靜司先生……不r。”
他的心情已經變好了,之前的事也許只是個誤會,他能夠信任自己的友人,那麼就更應該信任靜司先生。
不管怎麼說一定是很正直的人吧,靜司先生……o( ̄e ̄)
#真是不能更可怕的錯覺_(:3ゝ∠)_#
時間已經到了第三天的黃昏,鳳凰飛過未遠川,水面倒映着輝煌的影子,他背上是年幼的英靈,純白繡金葉羽織上下翻飛,正藉助翡翠卡牌觀察周邊地形順便尋找rider。
鴉落後鳳凰一段距離,有些豔羨的看了眼前方夕陽中閃閃發光的神鳥,對作者的偏愛絕望了。
的場靜司似乎感知到他的腦洞,不輕不重的踩了他一腳,臉色顯然不怎麼好。
呵呵,鳳凰火你倒是寧死不屈!千萬別落到我手裡!╭(╯^╰)╮
本來打算在夏目消了氣之後來一段愉快的共乘,提升一下好感度,結果鳳凰火生性高傲,死活不同意夏目以外的人踏上他的脊背,的場靜司一拔刀他就耍賴滿地打滾,連臉都不要了==
於是親密的共乘沒有了,的場先生只能默默地踩踩屬下發泄內心的抑鬱。
“千葉喲!餘找到了進入的通道!”rider駕着戰車懸停在下水管道口,可憐的韋伯同學已經呈半暈厥狀態,就差口吐白沫了。
鳳凰通靈,與rider的戰車並駕齊驅,焰色眼瞳映出漆黑的通道,輕輕“咕?”了一聲。
夏目沒有回答他,無數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痛苦的,絕望的,掙扎的,鮮血淋漓的……
漆黑的管道入口如同一隻張開巨口的猙獰怪獸,齒縫間還殘留着腥甜的血,呼出的是極度貪婪的氣息。
“夏目?夏目!”
夏目回過神,眼裡還殘留着茫然,他的瞳孔呈現極度緊縮的狀態,愣愣怔怔的跟的場靜司對視。
的場靜司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臉頰,“爲什麼……哭了?”
夏目抹了一把臉,果然是一手的淚水,他用衣袖擦了擦,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聽得到……連綿不絕無休止的悲泣聲……”
的場靜司抿着脣,把他按進懷裡,胸口處傳來滾燙的觸感,是這孩子的眼淚。
“這樣的……這樣的……”年幼的天狐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燦金的狐狸耳朵也低垂着,隨着抽泣的動作微微顫動。
耳邊的聲音都是染着血色的,扭曲得不成原樣,連怨靈都被殘酷的當做魔力吞噬,其中更有無數稚氣的悲呼,字字帶血。
【好疼啊……爸爸媽媽……】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大哥哥……手裡的是什麼……不……不要!!!】
的場靜司感到體內的妖力開閘般傾瀉,流入懷中小小的身體裡,金色的妖紋蜿蜒爬上夏目的臉頰,他從的場靜司懷裡擡起頭,睫毛上還掛着淚水,一雙金杏色的眼瞳卻已經是全然的冷靜,只有近乎凍結的憤怒在眼底流淌,使得那金色呈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深沉晦暗,就好比此時的夕陽西下。
最後一絲餘暉墜入未遠川,黑暗降臨,年幼的妖狐吐出的不知是嘆息還是宣言。
“此等邪道……吾必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