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亮的月光穿透紅水晶的窗扉,瞬間就從皎潔變成了邪惡,鷹野健一跪在泄地的血紅月光前,誠惶誠恐的面對那個男人。
華麗的金色髮辮垂落到腰以下,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露出有些奇異的笑。
“有一次落魄的請求在下的幫助了嗎?有您在,惡之花似乎開得格外顯眼甜美,請把您的願望告訴在下吧,發出您踐踏生命的欲-求,在下期待着那樣的聲音。”
鷹野健一眼裡是瘋狂的憎恨,在這個男人身邊,他的負面情緒被極端地放大。他想起白天在學校的屈辱,想起丟臉的恐懼的舉止,想起那對讓他丟了面子的兄弟,恨得咬牙。
“我要讓他們死……我要讓他們死reads;!!!”眼球上佈滿紅血絲,幾乎要撐裂眼眶,鷹野健一神色猙獰的跪在地上,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氣音。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眼裡是不易察覺的嘲諷,他伸出手,在虛空中一抓。
“咕嚕嚕”類似沸騰的聲音響起,男人手下一團液體出現,顏色濃豔而刺目,他毫不猶豫的伸手進去,淋漓似血的液體在指縫中流淌,一把血跡斑斑的短刀被他抓了出來,拋在鷹野健一面前。
“之前那一件魔道具很有用吧?應召而來的妖怪是否合乎心意呢?”男人輕笑了一聲,“這一次的孩子更勝一籌呢,被這把匕首刺中的人,只會被懷疑心臟病發作啊……”
“閣下會如何選擇?使用或者……”
“當然要用!”鷹野健一飛快的撿起短刀,唯恐被收回似得,臉上貪婪與仇恨交織,感覺到持刀人的欲-念,短刀血紅得愈發不祥,幾乎要滴出血來。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鷹野健一紅着眼睛看過去,從未見過父親這種情狀的鷹野久美子嚇得跌坐在地,臉色慘白的向後爬,“父親……父親你瘋了!”
她本無意窺探,只是白天的事實在是讓她心生煩悶,在庭院裡隨意走走,卻正好撞上父親發瘋。
要說她與鷹野健一之間感情深厚那根本不可能,她更像是一個工具或者玩意,平時代表鷹野家的部分臉面,將來也可以代表家族聯姻,很是好用。她也明白自己的定位,於是在學校裡呼風喚雨,追逐網球部的正選們,雖然知道註定沒有結果,仍然抱有一絲僥倖,卻不知道這僥倖不是傷害他人的藉口。
“是……久美子啊……”鷹野健一的表情看似平靜了下來,除了眼珠還有些泛紅,其他地方沒有一絲不妥,他向鷹野久美子笑着,如往日一般帶點冷淡和虛僞的慈愛,“嚇到你了吧,父親不是故意的……”
他上前,一步兩步,手裡的短刀還在不停滴落血紅的液體。
金髮的男人揚起嘴角,露出有些饜足的笑。
愛憎,悲哀,愉悅,憤怒,絕望……那些,都將成爲他每日的生存食糧。
“還真是一場鬧劇……”凜冽的聲線無波無瀾,輕悠悠的穿過夜色,卻如同日暮時的晚鐘一樣,霎時就驚醒了已經陷入魔障的鷹野健一,他近乎瘋狂的甩掉短刀,這把刀是邪物!它甚至要他殺死自己的親子!
可是短刀如同粘在了他手上,任憑他怎麼甩動拉扯都紋絲不動,鷹野健一眼中漸漸涌現絕望的神色,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嘶吼出聲,涕淚糊了滿臉。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這是邪物!身體、身體自己動了……”聲音因爲恐懼而變調,他漸漸的說不出話,意識被裹入粘稠的黑暗裡,漸漸的什麼都沒有了。
聲音……知覺……什麼都……
但是他在某一個瞬間看到了,看到了黑暗盡頭的光明!越來越亮……越來越近……靠近了他……
像露珠滾過蓮葉,顫顫悠悠又慵懶的停在葉心,數支紅蓮交頸依偎,隨風而微擺,有游魚半浮上水面,甩出一串晶瑩的水花——那麼柔那麼靜,如墮夢中。
天狐踏月而來,純白繡金葉羽織上一層月華銀霜,他吹着骨笛走下一級級臺階,始終微閉着眼,顯得靜謐而安詳reads;。金髮男人微微皺眉,他並非人類,自然也看得見那些千奇百怪的妖怪,但是所見之中,沒有一個能如同眼前這位一般,風姿遠勝天人。
笛聲悠悠,一曲未畢,短刀上已浮現裂痕。
等到所有聲音終於止息,天狐放下骨笛,妖瞳凜冽定格在金髮男人身上,臉上密佈的妖紋顯示二代確實把他灌醉了,妖化後的壓迫感遠超平常,他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月華籠罩,神情肅然。
“邪道。”不可申辯的結論擲地有聲,天狐收起風雅的骨笛,轉瞬拿出神劍,“當如當年天羽羽一般,爲神劍摧毀!”
很少說這樣的重話,不代表不會說,尤其是妖化之後,的場靜司恐怕都要退避三分。
金髮男人勾起一抹笑,在月光下愈發顯得魔魅,“世間竟有如此純粹的靈魂,簡直讓在下心生煩躁……不過,如果將你作爲禮物送出,再在某個時刻收回的話,一定能欣賞到收禮者最棒的絕望表情了吧~”
天狐神色不動,語氣冰冷,“大可一試!”
金髮男人輕聲笑了,他當然不會硬抗君臨百鬼之巔的天狐,那樣的話死幾次都不夠。所以他從容的後撤一步,取出一支綴滿黃金花朵的花枝,燦爛的金色靈光將他包裹,光中傳來隱隱的笑語。
“現在還不是時候,在下的委託人再三要求過了,違背諾言的話將是何等糟糕之事。”
“下次……再見了……”他頓了頓,笑容越來越大,“你可稱呼在下——。”
金光消失,似乎還殘留着隱約的花香,是不久前纔在夢境中聞到過的熟悉香氣,只有生長在天照大御神神社前、千年樹齡的花樹才能開出這樣芬芳宜人的花朵,夢境中,這花枝曾編織成花環戴在他發頂,金髮的神明款款含笑。
【見花枝如我親臨。】
“天照……”
鷹野家倒臺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短短一個星期之內,被曝出偷漏稅醜聞引來相關部門嚴厲查證,對手公司立刻羣起而上,搶奪市場資源,徹底把這個不可一世的財團踩在腳下。朝日奈工作室也在《平安風物誌》的官網上貼出了遊戲製作時遭遇的惡件,引得輿論大譁,紛紛指責鷹野財團不擇手段,更有前段時間發佈會現場爆出的記者受賄事件,鷹野家的名聲徹底敗壞。
夏目早早就抹去了鷹野健一和鷹野久美子的記憶,他們不會記得那一晚發生了什麼,只會以爲睡了一覺而已。夏目處理完這一切,然後開始三番兩次的走神。
他從來沒有看明白過天照,象徵太陽的神明是那樣一種複雜的性格,對於自己確實是全心疼愛,可對於月讀一支卻恨意滿腔,不死不休。
先輩的恩怨,他無法妄加插手,身邊的友人,卻是無論如何都要護住的。
嘛……雖然靜司總是心懷不軌……
“夏目?夏目!”十文字千秋的聲音打斷他的腦內吐槽,嬌小的少女叉腰站在高他一級的臺階上,氣勢洶洶道,“剛纔說的經費申請流程,你到底聽沒聽!”
已經點亮一心二用技能的夏目凜然不懼,“……嗯,不過我感覺你的方法太溫和了。”
“溫……和……?”
接下來十文字千秋就見證了顛覆她人生的會晤場景——
“爲什麼網球部與棒球部同爲立海大的王牌社團,經費預算竟然少那麼多?”
“那是因爲……”
“我大概也瞭解了,不過我想提醒學長,雖然親弟弟在棒球部,假公濟私也請不要那麼明顯reads;。”
“哎?哎?!我、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一年給棒球部三次外出訓練?沒有給棒球部每月一次練習賽?還是……沒有掩飾好這高調的資源傾斜行爲呢?請學長給網球部一個明確的答覆!”
一刻鐘後,十文字千秋臉色蒼白的飄了出來,緊跟在夏目身後,活像一片紙。跟主管經費的學長會晤時,夏目的氣勢簡直強得讓人驚恐,完全一面倒的碾壓,絲毫看不出平時的溫文爾雅。學長最後縮在桌子底下哭,承認確實有私心千錯萬錯都是沒有關照網球部的錯!今後一定給網球部最好的待遇最多的經費!一定……
種種承諾之下,十文字千秋都意動不已,夏目卻很冷靜,只要了每年兩次外出訓練和一月一次的練習賽機會,揮揮手放過了嚇破膽的學長,走時不忘意味深長地說:“我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手上的情報稍稍多了一點,學長不要見怪。”
言下之意,手上還有學長的不少把柄沒有亮出來,不要試圖私下裡剋扣經費,不然明天學長最不想讓人知道的消息恐怕就會傳遍全校。
感謝無聊而又善於打聽的妖怪們,爲網球部的經費事業添磚加瓦!
十文字千秋對夏目的敬仰分分鐘突破天際,她一蹦一跳的把經費預算拿給網球部的正選們看,所有人都跌掉了下巴。
“三倍?我在做夢嗎?”丸井文太緊緊攥着那張薄薄的紙,生怕它飛走似的,管經費的鐵公雞不光拔了毛,還把自己拔禿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嗯哼~”十文字千秋揚起下巴,一臉驕傲的樣子,“姐姐我慧眼識英才!有夏目當經理,我也能安心上路了~”
網球部的正選們面面相覷,這真不是在自己咒自己?上路什麼的……
幸村精市最後一錘定音,“千秋走之前的這一個月裡,網球部全員務必把夏目的好感刷上去。不管是中午一起吃飯還是路上偶遇,藉助千秋先打好關係,日後大家還要相處很久。”
部長號令,所有人莫敢不從,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夏目以極不正常的頻率遭遇網球部的成員,無論是他跟十文字千秋進行事務交接的時候,去老師辦公室送作業的時候,還是在校外甜品店裡看雜誌的時候,正選們總會從各種地方冒出來,攀談兩句就走,深諳欲擒故縱的精髓。
夜深了,夏目坐在別墅二樓巨大柔軟的羊絨毯上玩遊戲,戀愛養成乙女向,越玩越覺得有點不對,代入感不要太強啊喂!
於是遊戲機丟下,他勤勤懇懇的撲進文件裡當盡職盡責的一界之主,巴衛送了宵夜來,一口一個的小巧櫻餅,夏目無意中幹掉了三盤,意猶未盡的舔舔脣,又有一個巨型櫻花慕斯出現在了面前,他沉默地看了一會兒,自暴自棄的統統吃掉了。
能吃不是錯!他在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