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脫了。
大蛇朦朦朧朧的想,高天原在他頭頂投下萬丈華光,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熱,烈火焚身,每一片鱗都發出清脆的開裂聲,血肉脫離了身體,在高溫中緩緩汽化,只剩下森白的骨骼。
終於可以終結這永無止境的疼痛,結束這一直循環的宿命,真真正正的從一切之中解脫出來,哪怕陷入永恆的長眠。
最後一眼,大蛇看向了款步走來的魔都之主,純黑羽織猶如夜鳥的羽毛,他臉上的神情甚至稱得上是寧靜,因爲懷裡抱着一團金燦燦的小東西——那是這一代的天狐。
光輝,仁慈,溫柔,他的心性純善遠勝天照。
真是羨慕啊……那麼多年風雨攜手走過,彼此不會孤獨,彼此可以信賴,大蛇自問用盡了一切離間的方法,也沒能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動搖半分。是因爲兩人之前都是人類嗎?怎麼會……人類的陰暗有時讓他都心驚膽戰……
大蛇想,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原因了。
猩紅的滲血的眼瞳慢慢的閉上,最後晃動的世界中,只有高天原在散發着光輝——永恆的高天原,神明的樂土,永不陷落的空中城池!
【爲什麼……我不是你的子民呢?】
如果那樣的話,他是不是也會擁有私交甚篤的友人?醉裡歡歌,閒時談笑,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的待在一起,幾千上萬年的歲月也會呼啦一下輕盈的從彼此眼眸中掠過。
黑暗降臨,他感覺到自己的骨頭越來越輕,飄上空中,漸漸接近了恢弘的浮空城池,大水舒捲,花雨滿空,他貼近了此生最嚮往的那片溫暖。
的場靜司靜靜的目送大蛇的骸骨與高天原融匯在一起,結成森嚴的骨鏈,將十二座主要浮島緊緊聯繫,其餘飄散在外,像是繞着恆星運轉的衛星,它們是高天原先行的斥候,是高天原的衛艦,能在無盡時空中鎮守一片龐大的領域。當然,也可以充當武器_(:3ゝ∠)_
“結束了。”的場靜司低聲說了一句,好心情的勾起脣角,把小狐狸放在自己肩上,羽織鼓動躍上半空,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向四面八方,無論是遠在海中的人魚還是戰場之中的將領,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全員返回高天原聖域!骨女,巴衛,統計戰損;風間千景,安倍晴明,彙總各部;所有參戰的將領和國主正殿集合!”
命令來得理所當然,魔都衆人當然恭敬的領命,淺櫻之裡的戰將和國主們臉色雖然不好,到底也是聽從了他的話,海中的人魚憤憤的拍了下尾巴,顯然不爽要聽從的場靜司的命令,但是他最終還是照做了。
大片的蝴蝶向內圈收縮,不少落在聖域邊緣。金色蝴蝶是勾玉幻化而成,向來來去自由,吸血蝶顯然受些限制,只有蝶王被允許進入正殿,拖着長長的鳳尾繞的場靜司飛舞一圈,小心的落在了小狐狸頭頂,不安的摩擦一下翅膀,偷窺的場靜司的表情。
還沒等他看到什麼,的場靜司已經果斷的擡手,“啪”的一下就把這隻漂亮的生物拍到了地上,自己把小狐狸攏進袖子裡,連個尾巴尖都不願意露出來。夏目掙扎了幾下,泄氣的不動了,一片黑暗之中,他能清晰的感覺出的場靜司的動作。
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純黑羽織拂過九重臺階,魔都之主最終站在臺階之頂,垂眸凝視着雕飾精美的王座,眼中掠過萬千思緒。淺櫻之裡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緊張了起來,高天原之主的寶座沒有誰能夠抗拒,如今天狐重傷,萬一魔都之主趁機獨佔王座,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很不利的。
的場靜司會這樣做嗎?當然不!他把小狐狸從衣袖裡摸出來,不捨的揉了又揉,這才輕輕的把這小小的身體放到王座之上。夏目下意識的縮了縮爪子,在的場靜司想要抽手離去的時候,果斷的……張嘴咬住了他的衣袖!
大殿裡陷入了一片可疑的寂靜,所有人都崩潰臉看着頂上天狐和魔都之主的拉鋸戰,的場靜司當然捨不得用力,稍微抖了抖衣袖,夏目咬的更緊了,一副打死也不鬆口的架勢讓的場靜司深感無奈。他掃了眼底下的將領們,所有人立刻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天真樣子。
“鬆口,牙齒會壞掉的。”的場靜司無奈道。
小狐狸死咬不放中,眼神很是堅定,他就這麼看着的場靜司,妖瞳中滿是堅持。
他不希望成爲天照那樣的王,說實話,他對於權力丁點渴望都沒有,掌控淺櫻之裡也只是因爲強烈的責任心,他有想過高天原建立之後自己要做什麼,他並不想繼續把自己束縛在王座上,而是希望能帶着友人們一起遊覽四處的風光,高天原完全可以交給靜司打理,嗯,這其中也有他不想在處理政務的因素……
他跟的場靜司幾乎完全想到一起去了!只不過的場靜司的想法中,魔都的那些將領就讓他們乾脆自生自滅去,他完全不想再當什麼王,只想陪在夏目身邊,安安靜靜的守到他成年。高天原雖然事務繁多,勢力強大卻是毋庸置疑的,完全可以給夏目一個安靜的成長環境,至於夏目成年之後,那羣人就哪裡涼快滾到那裡去吧!
簡而言之,用過就扔,不愧是繼承了渣屬性的月讀血裔_(:3ゝ∠)_
這樣拉鋸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的場靜司眼神閃動,把夏目往懷裡一帶,然後他就——跑了!
留下來纔是傻的!一羣人眼巴巴的看着絕對是登位的節奏,夏目既然不願意,他自然不會去勉強,不是還有那幾個前輩嗎?再連任一屆也是可以的吧?他跟夏目憑什麼留下來幹苦力!
於是在這樣的心理下,再加上一點點小心思,他果斷的帶着夏目跑了。
小狐狸縮成一團,整個都是茫然的,正殿裡其他人也是茫然的,誰也沒想到一場大捷過後,的場靜司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拐帶自家戀人跑路。等到那道黑色的影子徹底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斑才第一個反應過來,當即就是一聲怒吼。
“那個混蛋把夏目帶跑了!!!”
舉座皆驚,立刻有人動身追趕,可是不多時就喪氣的返回。魔都之主的速度可不是蓋的,四周又是一片寬廣的海域,哪怕身上帶着傷,他只要化身龍形,就可以在滄海之中任意馳騁高枕無憂。
沢田綱吉本來正在聖域外圍欣賞優美的景緻,守護者們一直聚在一起,直到山本不經意間向四周看了一眼,突然疑惑的問了一句。
“說起來,從剛纔開始就沒有見到雲雀啊。”
雲雀學長會合羣纔有鬼了!沢田綱吉心中咆哮,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他記得雲雀學長是跟他們一起上了高天原的,對於的場靜司表現出了莫大的咬殺興趣,現在突然之間不知所蹤,實在是讓人太擔心了好嗎?!!
“那、那個,boss……米魯菲歐雷的那些人,好像也不見了。”庫洛姆拘謹的攥着手中的三叉戟,紫色的眼眸微微睜大,“他們會不會做些什麼?”
“不排除這種可能,”里包恩拉拉帽檐,坐在澤田綱吉肩膀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但是這裡是別人的地盤,我們不可能擅自搜查的。”
沢田綱吉頭都大了,“無論如何還是要先通知夏目君一聲,我們……”
破風聲響起,黑衣的魔都之主迅速掠過他們身邊,衝出了高天原的邊界,瞬間化爲黑龍入海,巨大的水花濺起,形成一道七色的虹光。沢田綱吉愣愣怔怔的看着,不一會兒,就有大片嘈雜的聲音傳來,打頭的是銀色的妖怪,前額有紅色花紋,憤怒的咆哮出聲。
“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個混蛋追回來!我就知道他一直圖謀不軌!”
魔都的將領們在人羣后面一臉淡定的聽着,自家王被罵的狗血淋頭,他們仍舊很淡定。嘛,人家說的確實是事實,天狐都被帶跑了,陛下果然陰險狡詐蓄謀已久,簡直是我輩楷模!
斑快被氣瘋了,他撒出去了大部分的人手去尋找,千泫一臉不爽的被拎出來坐鎮大本營,雖然心情不佳,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他特地讓兩隻小花妖把沢田綱吉一行人送出去,因爲海上已經有航船駛來。
“那應該是來接你們的船,你們回去就好,這裡的事不用擔心,夏目會找回來的。”千泫見過沢田綱吉,雖然對方當時是垂耳兔的形象,那種氣質卻是不變的,於是對待這位昔日相識的人類就有了幾分親切。沢田綱吉特地提醒了關於白蘭的問題,更讓他覺得這個孩子心思純善,不愧是夏目的朋友。
“沒關係的,他應該是衝着天照跟月讀去了,實在是勇氣可嘉。”玄狐笑得有些幸災樂禍,都有些等不及要看好戲了。
沢田綱吉爲白蘭點了根蠟,想到那個瘋子一直以來的願望,不由得問道:“也許我有點唐突了,可是……這世界上人類真的能成爲神明嗎?”
“當然不能,答案不是很明顯嗎。”玄狐眼中閃過嘲諷的神色,明顯是對白蘭的,“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做過這種美夢,最後還不是幻滅收場。世間的神明是有定數的,我們的世界曾有八百萬神明的定數,大戰之後只剩下了個位數,至於這個世界,連神明存在的痕跡都沒有,成神更是鏡花水月。”
“而且啊……”孔雀藍的妖瞳徐徐眯起,顯得異常高深莫測,他說出的話讓沢田綱吉悚然一驚。
“那傢伙的靈魂有點奇怪,與身體不怎麼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