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孔雀再現
【沒有您的世界,只有在長眠後的幻夢中能得到些許慰藉。】
【反覆睡去反覆醒來,一千年又一千年的匍匐在您的晶棺上……】
【我……真的能得到救贖嗎?】
推開沉重漆黑的棺材蓋子,少女姿態的血族緩緩坐起身,鴉青長髮挽在手臂間,質地如同絲綢一般華美,她淡然的伸出一隻手,一旁的管家恭恭敬敬的遞上一隻高腳杯,鮮紅的液體在其中盪漾着,散發出對於血族來說魔魅誘人的香氣。
宛如鑑賞紅酒一般,少女嗅了嗅血液的香氣,淺淺啜了一口,乾燥的脣被紅色打溼,平添了幾分鮮活。
“我睡了多久?”少女冷淡的問道,
“整整兩千年,公爵閣下。”管家恭敬的答道,把空了的高腳杯收到托盤上,推了推眼鏡掩住眼底的一絲詭光,“您要出去看看嗎?兩千年間,世界變化很大,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
血族之中唯一的女公爵嘲諷的笑了,血紅的眼眸標誌着她身爲四代種的高貴身份,她慢慢從棺材裡走出來,巨大的血紅羽翼撕裂背後的禮服生長,將嬌小的少女虛虛籠罩在內。
“那種東西我纔不在意,倒是我養的那些狗們還乖巧嗎?我睡着的時候,有沒有好好夾起尾巴閉上嘴?”
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他感到自己被侮辱了,因爲他與長老們同爲六代種,自然也同樣屬於公爵話裡的“狗”!四代種又如何?今天就會粉碎她所有的高傲!讓她徹底的匍匐在骯髒的地面上!
然而滿腹怨恨的六代種卻忘記了,如果不是公爵當年對瀕死的他伸出援手,恐怕這世上早就沒有他的存在了。
“長老會非常安分,只是最近與獵人協會衝突不斷,很是折損了一些人手。”
“一羣蠢貨……”公爵舒展了一下羽翼,“既然我已經醒來,那麼……”
突如其來的暈眩襲來,公爵眼睜睜的看着管家手中出現了一把銀器,上面縈繞的強大聖光之力把他自己的手掌都灼傷了,可是管家卻仍然沒有放手,他步步逼近陷入虛弱的公爵,每向前一步,眼裡的怨毒就更深一分。
“公爵閣下,您在這個權力巔峰的位置上呆的太久了,又那麼喜愛指手畫腳,老實說,這一切都令我非常憤怒!”
“什麼始祖!什麼二代種!通通已經不存在了!您已經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現在只是一具盛着純血的容器而已!”
溫文爾雅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神情,管家把銀質匕首抵在公爵心口,用力的刺下去,大片的血色暈染在黑色長裙上,公爵卻對自己的處境不管不顧,血紅的雙眸中霎時寫滿了癲狂。
“你們對大人做了什麼?!!”
剛剛喝下的鮮血中摻了特殊的藥物,在二代種始祖身上沒能用上,作用於四代種也不算浪費,這是長老們的原話。管家快意的看着漸漸暈染在地毯上的血跡,正在此時,黑斗篷的長老們像一隻只烏鴉一般從窗口落進了城堡中。大長老看着中央鮮血蔓延的景象,不悅的皺了皺眉。
“太浪費了!讓那麼多純血白白流失……”
大長老緊接着向四周的同僚們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幾個長老陰沉沉的笑着,上前包圍了手握銀器的管家。管家覺察出了什麼不對,頓時色厲內荏道:
“你們承諾過的不是嗎?!我來做內應,到時候純血有我的一半!”
大長老笑了,他是中年人的樣貌,上挑的眼尾讓他顯得有些陰邪。管家被架到他面前,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掙扎着還想要說什麼,胸口一涼,他低下頭,看到大長老的手裡有一團血肉,在他絕望的眼神中,大長老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心臟直接捏爆。
“蠢貨,血族的承諾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還妄想從四代種的純血種分一杯羹……”
管家無力的軟倒下去,他到最後還保持着驚恐的神情,下一秒,他的身體直接化爲一捧沙塵。
解決了不自量力的內應,大長老接過奴僕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就迫不及待的向血泊中的四代種走去,沒有人敢於和他爭強,長老們只是不滿的皺眉,卻無可奈何。
勢力代表一切,這是在血族之中尤爲適用的鐵律。
四代種癡癡的望着天頂上血紅的鳶尾家徽,她還記得當年被加封爲公爵時的榮耀,記得那個人的背影,好像只要跟在他身後,就什麼都不用怕了。與其他二代種不同,那個人一向不熱衷於製造後裔,賦予她血族的身份,也只是因爲除了把她轉化爲血族,再無任何方法能將她從死的絕境救回。
“安卡……”六代種的獠牙已經湊到她頸邊,公爵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那樣簌簌的掉淚,“這次不會再出現……了麼……”
“初步確認,吸血鬼七位長老死在這裡的有六個,已經從散落的鮮血和死亡後的沙塵中分析出來,大長老逃逸,不過已經受了重傷,還有半隻翅膀的殘片……”獵人老老實實的彙報現場分析得來的消息,頭也不敢擡,“由分析結果得出,製造這場殺戮的是四代種之上的三代種,現場沒有遺發現失的聖器,我們將進一步進行追蹤。”
的場靜司踩在一個沒有死透的血僕身上,漫不經心的思考着,他擡頭看了看天頂上的家徽,不知爲何突然感到有幾分熟悉,然後就是涌上心頭的焦躁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家徽的擁有者讓他非常不高興。
“三代種?恐怕還不止……”的場靜司在場中轉了一圈,幾乎就能想象之前在這裡的修羅場,暴怒的始祖大肆清洗同族,也許他已經對當今的血族徹底失望。憤怒之下甚至忘記了使用神器,只憑借本身的力量,張開的黃金羽翼會是何等的華美!只是這麼想想,的場靜司就覺得渾身燥熱了起來。
“那麼多人……你還沒有恢復全盛……所以一定有哪裡存在着……”有目的的尋找着,終於,的場靜司在地毯的縫隙裡發現了一片耀眼的黃金羽,顯然是戰鬥中脫落下來的。他小心的撿起羽毛,指尖輕輕撥了撥,心情甚好的笑起來。
“回去吧,這裡沒有什麼偵查的必要了。”
“但是,聖器……”
“聖器很快就會迴歸教會,閉嘴帶人走!”
獵人們被可憐的驅逐了,他們根本不明白會首又抽的什麼風,不過這樣的日子也習慣了,不想被打的話還是乖乖聽話比較好。
抱着昏迷不醒的四代種回到旅店,血族再從那種滔天的怒火中清醒過來,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竟然會下那麼狠的手。
“因爲你餓了嘛,餓着肚子情緒總會變壞的,還會進一步的壞下去喲~”人魚懶洋洋的把自己泡在浴缸裡,魚尾巴一甩一甩,“別跟我提生命之泉,它可以補充能量,卻並不能緩解你的飢餓感,你還會更進一步的失控……”
血族抿了抿脣,低頭給昏睡中的少女理了理長髮。待在最熟悉最尊敬的親代身邊,少女的面容顯得極其安謐,固執又嬌氣的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手。血族撩開蓋在她身上的斗篷,插在胸口的銀質匕首被聖光所籠罩,不斷對四代種的身體造成二度損壞,這樣下去,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如果沒有長眠就好了……”血族喃喃道,疲憊的閉上眼睛,“對不起,讓你揹負了那麼多東西。”
在牀邊默默地守了一會兒,血族脫下被拽着衣袖的外套,裹起黑斗篷,一步就躍上了窗臺,“藍,罪先拜託你照顧了,我想辦法把銀器的事情解決掉。”
人魚頓時支起了上身,擔憂道:“你打算怎麼解決?那可是教會的東西。”
“……總會有辦法的。”低低的說了最後一句,血族躍入夜色之中,人魚懊惱的用尾巴拍了下水面。
“又自作主張!”
獵人協會還是一如既往的派出人手去清理街道上層出不窮的吸血鬼,的場靜司罕見的沒有一同出去,反而窩在自己的房間裡,也不點燈,對着月光着迷的欣賞那片流光溢彩的黃金羽。
血族站在對面的屋頂上,心情有些微妙。展開羽翼作戰時掉兩根羽毛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這羽毛被人撿回去還一臉癡漢的欣賞把玩,就讓他覺得有點微妙了。一種近乎羞恥感的情緒從心底升起,血族開始慎重的思考向這個獵人求助值不值得。
果然他有點後悔了……
的場靜司欣賞夠了,嚴格來講是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憑藉強大的感知,他當然夢發現對面屋頂上羽毛的主人,只是他隱藏不說,把羽毛放進盒子裡隨身揣着,他起身出門。
血族不遠不近的尾隨,看着獵人最終走進了城中最大的教堂,稍微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與外界不同,教堂裡很是昏暗,血族站在門口的紅毯上,紅毯的另一端是白天牧師所處的祭臺,現在是深夜,教堂裡空無一人,取代了牧師位置的獵人翻開祭臺上的一本《聖典》,頭頂透明的玻璃窗把月光引進來,形成一個銀白的光柱,輕輕籠罩在祭臺上。
在這光線之中,獵人邪氣俊美的面容也顯得異常無害。
“聖者,不必回頭,信民會追隨您的腳步,直至水草豐美的樂土……你是追逐我的腳步而來的嗎,我可愛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