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姑侄二人齊出手
雍正最近很是煩心。
自打弘曆那小子成婚以後,那乾西二所表面上雖然被打理得好,可實際上卻一直是是非不斷,沒個安生,近幾個月更是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出,險些就要成了這宮裡的戲臺子,讓上上下下的看夠了熱鬧去……雍正心裡不痛快,可礙着大局,卻也只能按捺下來,好在冷眼瞧着,這乾西二所裡頭到底還有一兩個醒事的,在景嫺的打理之下,終於是太平了下來,可還沒等他鬆上一口氣,老天爺卻不幹了。
朕到底是作了什麼孽?!
雍正可以不在意富察明玉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且不說富察明玉如今已經招了他的不待見,就憑着嫡長兒子皆已出世,而弘曆又年紀尚輕,壓根不愁以後沒得人承嗣香火,再加上本着對弘曆愛屋及烏,且嫡女又有一定的政治作用,雍正倒也不介意給和敬幾分疼寵……即便她剛一出生就剋死了長姐,但左右富察格格也是個內裡藏奸的,出身上又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再者其光是有了永璜就已不安分到如斯地步,若還有了其他子嗣,豈不是更加蹦躂得厲害?
只是他雖然能夠不在意二格格是不是早夭,卻不能夠無視龍死鳳生的大凶之兆——
這下可好了!
原本在聖祖朝的時候,反清復明那杆子人就沒少作亂,趁着九龍奪嫡的鬧騰勁,和自己登基時兄弟們潑的髒水,更是沒少添油加醋的想要攪亂這一池子水,弄得南邊兒的漢人也跟着不安分起來……自己下了多大的功夫才鎮住瞭如狼似虎的兄弟,壓下了那大逆不道的謠言?他爲什麼那般看重祥瑞之相,還不就是爲了昭告天下自己是天命所歸?小心謹慎,事事不錯規矩了這麼些年,眼瞧着民間的風向一日好過一日,爲什麼臨到了了卻折騰出這樣一出?
鳳奪龍運,不祥至極!
雍正氣得臉都綠了,在養心殿裡接連摔了好幾個茶盞,也沒勻回這一口氣,再加上自己的皇后也因此病倒了,臉色更是一日難看過一日——
“皇上……”
蘇培盛是個極有眼色的,知道自家主子這些日心情極差,就是往常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兒,也萬分較真了起來,爲此,前朝的大小官員都沒少跟着吃掛落,伺候起來就更是謹慎,能夠不出聲便不出聲,恐怕一個不小心被拿去頂了怒火……可是眼下里,想着外頭候着的人,卻是不得不硬着頭皮湊了上去。
“皇上,五阿哥那兒來人了……”
老五?
雍正聽到弘晝二字,下意識便覺得糟心,這小子不會這般沒有眼色,在眼下這當口兒上還敢鬧出什麼荒唐事兒吧?怎麼什麼倒黴事兒都攤在自己身上了?皇阿瑪的兒子們,自己個兒的兄弟們雖然是一個比一個能耐,但在老爺子面前,不說不敢惹半點是非,沾上半點腥臭,還無一不費盡心思討老爺子歡心……可到了自己這兒,怎麼就一個比一個不着調?
無奈的嘆了口氣,“讓他進來。”
李順兒雖然在弘晝面前很是油嘴滑舌,生生一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的模樣,可到了雍正這兒,卻是所有嬉皮笑臉的神色一收,一舉手一擡足都活脫脫像是規矩裡刻出來的一樣,拍了拍馬蹄袖,面色很是恭敬——
“奴才恭請主子爺聖安!”
安你個頭,你家主子要是能安分點,朕就最是安了!
雍正是個嚴父不錯,對於兒子們從來都要求嚴格也不錯,可是其中卻也有區別對待,比如對於以後要繼承大統,接手這大清江山的弘曆,雍正是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留着神,不光是品性教養,前朝政務,人脈勢力,就是原本用不着他上心的內院之事,也因着弘曆那小子在女色上拎不清的劣根性,而時時刻刻留神着……可對於弘晝卻不一樣。
弘晝不像弘曆被他寄予厚望,說白了,就是打一開始就被剝奪了繼承權,如此,雍正懷着補償的心思,自然對他自然就不像弘曆那般嚴厲,大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卻沒想到這小子也是個不省心的,小時候玩世不恭也就罷了,大了更是順着繩子往上爬,越發的荒唐起來……罵也罵過,罰也罰過,可弘晝卻依舊如此,如此,只剩下滿心無奈的雍正,便乾脆隨他去了。
揉了揉額頭,雍正做好了幫兒子擦屁股的準備,“說吧,那小子又折騰什麼花樣了?”
“回主子爺的話,這回可不是什麼糟心事兒!”李順兒雖然在雍正面前收斂起了本性,可該討巧的地方卻一個都不會放過,“福晉的產期本就在差不離在這幾日,今早剛聽着喜鵲在叫喚,轉頭福晉就發作了起來,折騰了一上午,剛剛生下了個小阿哥……爺都喜瘋了,連忙讓奴才給主子爺來報信兒,就盼着您也高興高興呢!”
嗯?居然不是荒唐事兒?
“好,很好!”雍正先是鬆了一口氣,轉而又想到這是弘晝的第一個兒子,而憑着這份喜氣,也算是沖淡了點前些時候的晦氣,轉移了下前朝官員和民間百姓們的視線,便終於開了臉,“蘇培盛,去傳賞,在往日的例子上頭多加三成!”
“是,奴才醒得。”
蘇培盛提了半天的心也吞進了肚子裡,笑得很是真心,可剛帶着李順兒退出門外,卻又眼尖的看到了一旁站着的人,一口氣猛地又提了上來,心裡更是淌着血的再度硬着頭皮走進殿中——
“皇上,啓,啓祥宮來人了……”
啓祥宮?皇后?!
雍正方纔還揚着的笑意,聞言陡然間沉了下來,想到陪伴自己四十餘載的皇后,心裡更是不由得一咯噔,再加上心知皇后也是有了春秋的人,這回又病得實在不輕,就連太醫院來來回回倒騰了好幾次,也全然沒個準信兒,心底裡的那點子喜意便頓時拋去了九霄雲外,只剩下了着急上火——
“快傳!”
“奴才給主子爺請……”
“都這會兒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兒?!”雍正看到來人是皇后身邊最爲得力的方嬤嬤,心裡更是少有的慌了神,難得的免掉了規矩之後,搶在方嬤嬤還沒來得及回話之前,就擰着眉頭連聲問了起來,“皇后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好?宣了御醫沒有?御醫怎麼說的?”
“回主子爺的話……”
饒是方嬤嬤跟着皇后見過了不少大風大浪,看到從來都風雨不驚的雍正,眼下里一副從未有過的着急神色,卻難免的愣了一愣,可轉而卻又想到這正是說明了自家主子在其心中的分量,心頭又鬆了下來,連帶着一向沉穩得鮮少有什麼多餘表情的面上也添了一二分喜色——
“主子前些時候確實是有些不豫,可不說太醫院上上下下都十分的上心,就四阿哥和五阿哥二位也都是每日晨昏定省的請安問候,四福晉在月中,五福晉又即將生產,四側福晉便乾脆攬過了侍疾的事兒,每天天不亮就來陪主子說話解悶,寬慰主子,直到下匙才走,一來二去的,主子便眼見着好上了幾分……再加上直到今個兒五福晉生產,得了個小阿哥,主子便更是來了精神,方纔都能下地走上一圈了呢!”
“好好好,如此甚好……老四老五都是有心的,那拉氏也是個至孝的,都賞!”
若說弘晝得了個小阿哥的事兒讓雍正去了一兩分煩心,那麼皇后身子好起來的消息,就徹底讓他放心了,接連的喜訊之下,雍正臉上也不由自主的添上了點笑模樣——
“走,去啓祥宮瞧瞧皇后!”——
“主子,主子爺往咱們這兒來了。”
若論這天底下了解雍正性子的人,皇后要是排其二,就沒人敢排其一,而她之所以會搭把手促成此事,其中確實不乏對景嫺的認同和信任,可更少不了的卻是對於雍正的瞭解,以及她被戳中了的隱晦心思——
“姑爸爸,您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敦肅皇貴妃會那般受寵?雖然這其中少不了年家和年羹堯的緣故,可難道主子爺就對她真的半點不上心?”
“按理來說,嫺兒不應該在背地裡編排爺們兒什麼話,可是歸根結底的說起來,當兒子總是最爲肖像當阿瑪的,主子爺爲什麼會寵愛齊妃娘娘,爲什麼會樂得分給敦肅皇貴妃幾分疼愛,嫺兒清楚得不如您,可是嫺兒卻明白四阿哥爲什麼獨獨疼寵高氏那個奴才秧子……說到底還是咱們學不來她們一套。”
“可說句大不敬的,齊妃娘娘能爲出身於漢軍旗的三阿哥,謀得個一爭之地,即便最終失敗了,到底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敦肅皇貴妃能爲福惠阿哥謀得個親王之禮下葬,即便幼殤並未成勢,可到底也風風光光一世……您就甘心明明身爲嫡長子的大阿哥,連這二位都不如嗎?雖然謀不成生尊,但難道還謀不到死榮嗎?”
“解鈴還須繫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姑爸爸,您可不能再把什麼都憋在心裡,與其苦了自己,便宜了他人,咱們不如……”
景嫺雖然上一世單蠢得到了家,可好在最後幡然醒悟了過來,總算沒有白活一場,如今重來,許多事自然就看得通透,哪裡會不知道眼下里的皇后看似是被自己說服了,寬解了心中的怨憤,可到底是個治標不治本的法子,保不齊以後哪天就會再度不平衡的發作起來……此外,皇后雖然不蠢,登上中宮寶座之後,就將這宮闈之中上上下下的事兒都握在了手裡,可論起對前朝的影響,卻終究有些薄弱,如此,不如趁此機會撒開手來好好謀劃一番。
這話兒說進了皇后的心裡。
景嫺是生生蹉跎了一世才琢磨出這些個道理,而皇后卻不然,無論是如今還是在景嫺印象中的上一世,她都是雍正後宮之中最爲尊貴的女人,即便無子無寵,也仍然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越得過她去,做女人,做皇后,能做到這個份上,她又怎麼會不明白景嫺這話的意思?
不光是明白,想得還更深。
雍正還未登基的時候,她是雍親王嫡福晉,剛入門的時候要壓下齊妃的氣焰,抓穩掌家理事的權力,再加上那時候年歲尚小,根本不知道什麼對付爺們兒的招數,便是生生錯過了最好的黃金時期,等到後來自己位子坐穩了,前朝卻又鬧騰了起來,別說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去鬧什麼幺蛾子,就是後院裡一向蹦躂個沒完的女人都極有眼色的一個比一個安分了下來。
而後來雍正榮登大寶,她跟着正位中宮,卻到底有了年紀,且不說比不比得上那些一個比一個嬌豔的花骨朵兒,也不說自己拉不拉得下這張臉,就是到了這個位子上頭,也實在沒什麼必要再去爭個你來我往的了……皇后一直認爲這輩子應該就是這樣了,可是直到景嫺直言不諱的正中了她的命脈,點出了她從未深思過的關鍵,她才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當皇后跟當太后可不一樣!
雍正看起來雖然無情,實則卻是個念舊情的人,基本上只要是沒有觸到他的逆鱗,且又安安分分的人,即便不是很合他心意的,卻也大多能夠得個好下場,如此之下,要坐穩這個皇后的位子,雖然少不了該有的心思成算,可到底犯不上去多加插手那讓他最爲忌諱的前朝之事……可太后卻不然。
有孝道壓在前頭,弘曆總要讓上自己一讓是不錯,雖然不是弘曆生母,可佔着嫡母的名分,比起熹妃更爲說得上話也不錯,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真的讓皇帝不待見自個兒了,暗地裡有的是法子讓人不痛快,比如先是折騰折騰你孃家人,再連坐幾個你平日裡照拂的妃嬪,緊接着拔光你在這宮裡的釘子……一來二去之下,就算是坐在了母后皇太后的位子之上,卻也會變得如同虛設。
“皇上駕到!”
聽着外頭已經傳來的尖利的‘皇上駕到’的傳稟聲,皇后身隨心動,與此同時,腦中更是將和景嫺的對話,以及先前的反覆思量,飛快的過了幾遍,隱隱打定了主意——
她絕不允許那樣的情形發生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我不該斷在這裡吊你們胃口,可是我實在太困了,真心撐不住了=皿=求評論來給我充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