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姐姐,他這是要——”看到龍王逃跑的方向後,黑柃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驚懼和憤怒的神色,她不可置信的大聲說道,“他怎麼敢——”她猛地收住聲音,壓低聲音,仍然一臉憤怒,“他怎麼敢違背主人的命令?這會害死我們的!”

赤蘭臉色也難看之極,她看着狼藉一片的水晶宮,眼睛裡露出一絲狠厲之色,她咬咬牙:“這地方不能呆了,我們走!”

黑柃吃驚的看着她:“但是姐姐,沒主人的命令,我們若是私自離開,一定會被責罰的啊。”

赤蘭拉過她,神色透着一股詭譎的陰冷感,她目光閃爍的在黑柃耳邊低聲說道:“主人不是要我們輔佐他,而是要我監視他,我用主人教授的方法在他魂魄上種了蛇毒,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虛弱而死……”

黑柃渾身發冷,驚恐的看着赤蘭。

“這是真的。”赤蘭譏諷的冷笑一聲,用一種令人發寒的語調低聲說道,“誰叫他辦事不利,主人只能放棄他了。”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黑柃有些慌亂,“他是不是知道主人的打算了?”

“不。”赤蘭眯了眯眼睛,“他不會知道,沒有人比他更忠心了。”雖然忠心,卻也不好控制,“如果他真爲了自保違背主人的命令,取回真身,一定會想辦法除掉我們這兩個知情者,即使我給他種了蛇毒,若是取回真身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不走難道還等着被他殺嗎?”

黑柃不知所措道:“但是,主人那邊……”

“不用擔心。”赤蘭看着定海神針與龍王一起消失的方向,臉上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她輕輕的說道,“那定海神針分明是衝着他去的,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首先天庭就不會坐視不理,玉帝不是傻子,其它三海的龍王也不是傻子,他關閉東海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人起疑?等着吧,他撐不了多久,最後還是一個死字。我們雖然辦事不利,但情有可原,只要最後的結果不變,無論主人給我們什麼樣的懲罰,總好過留在這裡被他殺死吧?”

黑柃一想也是,覺得赤蘭說的很有道理:“姐姐,我聽你的。”

說完,兩人分別化作一條赤紅色的大水蟒和一條黑色的大水蟒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的遊走,很快就離開了龍宮,不見了蹤影。

再說孫小沫,她控制着定海神針在龍宮裡大鬧了一通,漸漸的開始有些不支,她本來是想到此爲止,把本體收回來,不過龍王逃跑的路線引起了她的懷疑,孫小沫有些好奇龍王打算怎麼來應付她。

她佯裝窮追不捨,和龍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跟着他來到了大海溝旁邊。

龍王一躍而入,孫小沫看着黑乎乎的大海溝,心裡卻生出了幾分懼意,這就像有些女性平時生活中再怎麼女強人,該怕蟲子該怕蟑螂還是怕,雖然她現在的實力已經很強了,但這種橫在深海中一片漆黑死寂的大海溝仍然會讓她心裡產生一絲絲懼怕和不想靠近的排斥。

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話,就會看到佇立在大海溝邊上的定海神針,筆直筆直的身軀謹慎的彎折出一個不大弧度,像人一樣,做出類似“彎腰”以及“伸脖子”的動作,往大海溝裡“看”了一眼,然後飛快的直起身體,一連往後蹦了好幾尺。

金燦燦的定海神針似乎很猶豫,它掙扎了好一會兒,果斷的變細變小,直直的往上面遊,沒一會兒就把大海溝遠遠地甩到了身後,破水而出,高高的飛到了湛藍的夜空之上,沒有停留的往孫小沫所在的方向飛去。

在它走了之後,海底那巨大的、黑乎乎的裂縫裡悄悄的浮出一隻身形龐大的像山一樣的怪物,它只有一個軀幹,軀幹上卻有九個分叉,但怎麼看都只有一顆腦袋,就像是其餘的八顆腦袋全都被被砍了一樣。

也許孫小沫和楊戩認不出這個怪物是什麼東西,和它交過手的雲華夫人一定能認出它就是相柳。

相柳乃是上古凶神,蛇身九頭,吃人無數,因爲擾亂大禹治水被斬殺了這倒不假,可他畢竟是上古凶神,大禹雖然斬下了它最主要的一顆腦袋,卻沒能完全殺死它,後來相柳又被楊戩殺了一次,但玉帝還是警告楊戩小心相柳,就是知道相柳只要有一顆頭活着就不會真的死去的特點。

無論是他當年大戰雲華夫人,抑或和窮奇合作幾乎滅了東夷整個部落,那時出現的相柳即使實力大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落魄狼狽,戰戰兢兢,簡直就如喪家之犬一般。

確定定海神針是真的離開,不是躲在某個地方偷襲自己,相柳非但沒有感到高興,反而無比狂躁憤怒的一尾巴打碎了附近的岩石,狀若癲狂的在海中翻騰、橫衝直撞,再也不去掩飾躲藏,毫無顧忌的發出一聲聲泄憤般的咆哮聲。

等它發泄夠了,一頭扎進大海溝裡,中途它化作人形,鑽進一條狹窄的石縫裡,不久後眼前豁然開朗,擁擠黑暗的縫隙盡頭出現了一箇中空的大巖洞,巖洞的石壁上發着光,因此巖洞裡並不像外面那樣漆黑。

巖洞中有一個圓形的平臺,平臺周圍有兩個柱子,柱子上連着鎖鏈,一名神色板正嚴肅的男子靜靜的盤腿坐在平臺上,兩邊的鎖鏈分別從他的琵琶骨上穿過。

只要有些修爲的都能看出被鎖在平臺是純粹的元神,而非肉身,那被鎖鏈穿過的地方自然不會流血,卻比流血更嚴重,代表着元神之力的細碎光塵正在緩緩地流逝,傷了元神,就是傷了根本,更何況這樣的情況下他必定是時時刻刻都在飽受着折磨。

但男子的臉上一點痛苦的神色都看不到,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閉着眼睛,懷裡抱着一顆光滑潔白的蛋,對相柳的闖入恍若未聞。

“敖廣,你到底把龍珠藏到哪裡了!”相柳粗暴的抓住鎖鏈用力一扯,大量的光塵從琵琶骨的位置往空氣裡逸散,男子眉心微微顫動,臉色似乎白了幾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沒有去看旁邊的相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巖洞的某一處。

那個地方,正靜靜地躺着他的*。

他的肉身原本是健康而強大的,相柳想要捨棄他千瘡百孔的殘破之軀佔據真龍的身體不奇怪,但若是沒有龍珠無論外來的元神多麼強大還是會被他的肉身排斥,時日久了,當他的肉身和龍魂之間的聯繫開始減弱,肉身就會開始*、潰爛。

相柳還留着他,無非是想要他說出龍珠所在。

敖廣怎麼可能告訴他?

相柳恨的咬牙切齒,他是把敖廣困在這裡的人,但敖廣竟然還留有後手,趁他不注意在平臺上設下了保護的陣法,相柳根本不能靠近平臺,只能通過牽動鐵鏈來折磨敖廣,但這種折磨的方法他也不能多用,否則敖廣元神一死,就算他拿到了敖廣懷裡的龍蛋又能去威脅誰?

先前他沒動敖丙,縱容兩隻蛇妖虐待敖丙就是爲了讓敖廣心疼,結果還沒等他把慘兮兮的敖丙帶到敖廣面前給這隻死腦筋的龍看,那隻小鬼竟然逃了!

他心情浮躁,變得易怒又不安。

定海神針有靈,突然攻擊他是不是因爲發現了他不是真正的龍王?她是會說話的,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那位大人讓他潛伏在龍宮,把龍王取而代之,想辦法引發混亂和矛盾,如果他暴露了該怎麼向那位交代?

不行,不能繼續呆下去了。

相柳起了和兩條蛇妖一樣的心思,那就是離開。

他倒不是懷疑什麼,就如赤蘭對黑柃說的那樣,沒有人比相柳更忠誠的部下了,但再忠誠,相柳還是惜命的,他深深地感覺到了自己現在越來越不利的處境,他任務失敗過很多回,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正在經歷的這件讓他力不從心、恐慌不安。

必須走。

但走之前,他得做些什麼。

做出決定後,相柳心中安定了一些,他元神出竅,本體化作圓形盤踞在巖洞中的一處,元神附在敖廣的肉身上,又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頹敗模樣,恨恨的看了敖廣一眼,離開了巖洞。

敖廣收回目光,低頭看着懷裡的龍蛋,自言自語:“他越來越暴躁了,小叮,外面一定出事了。”

話音剛剛落下,懷中的龍蛋晃動了一下。

敖廣一呆,懷中的龍蛋再次晃了晃,敖廣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上浮出欣喜的笑容,滿臉期待的看着懷裡的龍蛋:“小叮,你要出來了嗎?”和他嚴肅的外表不一樣,大概是忍受的折磨和苦痛太多了,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大聲說話,帶着幾分虛弱的聲音顯得十分輕柔。

他注視着被他稱爲“小叮”的蛋,明明在笑,卻令人感受到了一種深沉的悲傷和懷念。

這是龍後留給他的最後一個孩子。

幾百年裡小叮一點動靜都沒有,從滿懷希望和感激到心一點一點的冷掉,敖廣幾乎都要認命了,沒有一顆龍蛋能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孵出來。

“咔嚓”一聲,蛋殼裂開了。

敖廣無意識的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蛋殼看。

嘩啦一聲,一條頭上長着疙瘩的小小“蛇”從裡面鑽出來,暈頭轉向從蛋殼裡掉出來,落在敖廣的手腕上,它費力的擡起頭,好像終於發現了敖廣的存在,歪了歪頭,滴溜溜的小眼睛天真無辜的看着敖廣。

敖廣目光呆滯,表情空白。

爲什麼他一家都是青龍,小叮卻是……白龍?

“咱們一家都是白龍,誰能告訴本王這條小青龍是怎麼回事?!”西海龍王敖閏指着剛剛破殼而出的小青龍,衝自家老婆大聲咆哮,一臉“你特麼竟然敢給老子帶綠帽子”的狂暴表情。

龍後面無表情,纖纖素手揚起,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龍爪,然後——

於是英俊瀟灑的西海太子敖摩昂就這麼抱着剛剛出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家親妹妹的小青龍,目瞪口呆的看着狂暴的父王被冷靜的母后一爪拍飛。

敖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