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左找右找找不着喬威,打他電話也是關機,我心裡很焦慮,但是老爺爺的話瞬間提醒了我,跑得和尚跑不了廟,我爲什麼不去找他媽媽住的醫院,在那裡守株待兔沒準還能看到他。
打定主意後我告別老爺爺,連夜把s市所有的醫院都跑了一遍。終於,在高鐵站附近的一家醫院裡看到了喬威的媽媽。
可是如果早知道她變成了這副模樣,打死我也不想往這裡邁一步。
她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全身上下插着數不清的管子,就像科幻片裡那些用來做實驗的外星人,頭上包着層層疊疊的紗布,上面還滲着黃白色的液體,不知道是不是腦脊液。
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任誰也接受不來啊!
值夜班的護士告訴我,她剛送來的時候頭都被撞扁了,紗布擋着的地方一共縫了一百多針,上面都是密密麻麻針眼。現在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很有可能成爲植物人。
植物人!這不是開玩笑吧?我簡直驚呆了。
跌跌撞撞走到醫院門口,我頭昏腦漲,全身上下軟綿綿的,就像是被抽乾了骨髓一般。終於再也走不動,找了個臺階坐下,抱着自己的膝蓋,在黑漆漆的夜裡望着天邊那輪圓月發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天都亮了,醫院外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
我擡起頭,猛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馬抓起包包衝了上去。
在離他一米處,我定住了腳步,因爲一個三十來歲風韻極佳的女人撥開人羣走了上來,挽住了他的手。
她把頭靠在喬威胸前,面上流露出愧疚之意,但那說話聲音很甜,和她的年齡不太相稱,“親愛的,真是對不起啊,剛纔路上太堵了,我只好走了繞城高速,可是還是遲到了。”
喬威抱着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吻,溫柔地笑着,“沒關係,其實我也剛到不久,倒是把你累着了,好不容易放個假,還要陪我來醫院。”
“你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爲了你累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她笑得像個孩子,那麼開心,那麼無害,喬威的手也把她摟得更緊了。
喬威的一舉一動還是那麼溫柔,就連他摟着這個女人的右手,大拇指左側的那顆痣也仍然溫柔地長在那裡。我記得我曾經摸着那顆痣,開玩笑地跟喬威說,它長的位置這麼獨特,以後就算我失了憶,也一定能憑着這顆痣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
然後喬威緊緊地抱着我,“噓,傻瓜,這些話不要亂說,你怎麼會失憶呢?”
“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真的失了憶,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在茫茫人海里找我,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像我們一起看的《初戀第99次》那樣,每天都來跟你告白,即使第二天早上你就忘了我。”
“哦,對了,阿姨今天上午要做腦液引流,我們快點上去陪着她吧。”
“哎呀,我差點給忘了,暖暖,有你在真好。”
我看見喬威牽起她的手,他們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就像一對甜蜜幸福的小戀人,但曾經,喬威也是這麼習慣性地牽着我的。
眼角有些酸澀和溼潤,我咬住嘴脣,硬生生把眼淚逼回眼裡。雖然不知道這段時間喬威爲什麼不接我電話,他們倆又是怎麼走在一起的,但是現在他已經有人陪伴,而我只能祝他們幸福了。
我轉身離開,可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
“晚晚?”
我釘在那兒,半晌,緩緩回過頭來。
“你好呀,喬威。”努力把嘴角扯出一絲微笑,用僞裝掩蓋住我的脆弱,以前在他面前我從來不用僞裝,但是現在已經不同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之間何必要把最真實的一面暴露給對方呢?
他也釘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半天不說話。氣氛一樣子冷場了,從來分手的老情人再見都容易冷場,大概他也明白我們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就算有千言萬語,還是不說的好,況且,也許他根本沒什麼話要跟我說。
牽着他手的女人把我上下打量了一圈,目光在我胸上停了許久,然後輕輕撥了一下自己栗色的大波浪,看着喬威甜甜地笑道,“阿威,這是你的老朋友嗎?長得真可愛呀,趕快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吧。”
我知道,因爲我不合時宜的出現和喬威習慣性地叫我“晚晚”,引起了這女人內心強烈的不安和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