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當那位上位者問出她何爲多年援難時,她腦海中所有理智瞬間咯嘣而斷,快速思忖,權衡利弊之後纔敢開口言語。欺騙當權者很冒險,可是不冒險她所有過往就會被這位當權者扒出來,那時候纔是她真正難熬的時刻,她很聰明,見過花開花落,人來人往,生命的脆弱,卻也知曉搞政治的人如何精明,於他們來說自己段位差太多。
哪怕她飽經風霜,知曉世事無常,也經不住那些當權者摧殘。
一杯溫水下肚,門外傳來一陣悉索聲,她知曉,是傅家人來了,黑夜壓頂,她立身於漆黑陽臺上,十八層不高不矮,與她當時在洛杉磯的住宅同樣高,許是適應了這個高度,再度選樓層,她只鐘意這個樓層,江城連下了幾天的雨還在斷斷續續,此時她一身單薄連衣裙立於十八樓陽臺,初秋陰雨天的夜晚還是有些微涼,雙手抱臂,眸光遠眺,當午夜時針指向十二點時,她才幽幽轉身進屋。
昨日之前,外人評價沈清,成熟穩重,舉手投足之間帶着大家風範,雖獨來獨往,卻待人友善,素來不好不壞,若有壞的,也只說她不近人情,太過難以接近。
今晨開始,外人評價沈清多了一項,緋聞女主角,看似清高疏遠難以靠近,實則只因這江城沒人入的了她的法眼,爲了勾上權門貴胄,陽臺風流又如何?
爲了勾上陸景行,衆目睽睽脫衣又何妨。
古話說,男不高攀,女不下嫁。
如今,衆人只道是她攀上了陸景行這個高枝,這個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權貴家族,她這輩子所有的努力都被陸景行這一夜強暴給蓋住了,你幹了千萬件好事都抵不住你幹一件壞事。陸景行權門貴子,多少人做夢都可望不可及,此後世人在評論她沈清,會帶上陸景行的名諱。當被褥被淚水浸溼,當她無聲哭泣,才知曉這世上太多事情足夠讓你泣不成聲,她沈清苦苦拼搏多年,都抵不過一個陸景行。躲得過四下無人的街,卻躲不過漆黑的夜。
她太委屈了,委屈到不敢跟人訴說。人生當中太多時刻真的是自己一秒一秒熬過來的,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天亮、於她來說,遙遙無期。
沈家別墅,徹夜燈火通明,只因沈家家長沈風臨這夜窩於書房,並未下來用餐,而沈家主母唐晚前去輕喚時,被一道陰沉的嗓音給驅逐出來,而後,沈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戰戰兢兢,不敢私自下去休息,沈南風此時靠於一樓落地窗外、一手拿着菸灰缸一手在上輕點香菸,他眼前那片空氣煙霧繚繞,若細看,定能看見他手中菸灰缸遍佈菸頭。下午沈家家長與總統閣下在書房會面時,他知曉,事情已無轉機,沈清將爲人婦,無論她願與不願,都無從選擇,哪怕這個在江城叱吒風雲的長輩,也無可奈何。
他心痛難耐,卻無以言表。
他烈火灼心,卻無能爲力。當午夜夢迴時,沈清倏然從牀緯之中驚醒,滿身大汗將驚恐的眸光投向窗外,似是那方有人在用猩紅的眸光死死鎖着她,窗外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她呼吸急促,半撐在牀上喘息着,而後起身將半掩的窗戶關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這個生養自己的繁華大都市,她幡然醒悟,無論在這個城市再呆多少年,這座城始終溫暖不了她破碎的心,這一刻,沈清只覺心中惡寒肆起,窗外似是有隻大手再將她往裡推拉,她猛然倒地,雙手撐在地毯上,眸間驚恐萬分。沈家這晚燈火通明,沈家管家秦用親自守夜,發現沈南風立於二樓陽臺之上,單手夾煙,周身一片煙霧繚繞,沈南風,沉穩冷靜,極爲剋制,身爲沈家管家多年,他只覺這少年,心思太過難猜,他似是對一切都漫不關心,但唯獨對沈清有所不同。“她都要跟別的男人結婚了,你黯然傷神她也看不見,就算你愛他願意付出生命,你二人永遠都不可能,就算你願意爲她放幹身上鮮血,她給你的永遠只是背影,你且醒醒吧!沈清無心。”沈家二女沈唅,年芳十八歲,情竇初開,嬌小溫柔,與沈清可謂是南北極,二人截然不同。
她本已安然入睡,可聽聞隔壁陽臺響起打火機聲,讓她心癢難耐,而後着一身睡衣翻身而起,見自家哥哥立於陽臺借煙消愁,不免一句話道出現實,沈清多年前處於動盪不安地區,沈南風跟隨,當沈清受槍傷,血庫告急,沈南風甘願與她血脈相容,哪怕自己當時也身負重傷,他毫不在乎,只要沈清好,他便好。
可即便他如此待她,回國之後,她與他,形同陌路。
沈清無心。
“閉上你的狗嘴,”沈南風陰沉冷冽的語氣讓她周身一顫。他素來不忍說她半句不好,外人豈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