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住……”
“只要穿過那扇門……”
垂死的男人,在滿是尖銳邊緣細石的戈壁中掙扎前行着。
粗糙卻鋒利的石塊,刺開了他的肚皮。
滾燙的沙粒,伴隨着戈壁之上灼熱的風落在他那猩紅的傷口中,帶來難以言喻的劇烈痛苦。
每一次移動,都伴隨着肉與石的穿刺。
而由此產生的絞痛,更觸電般地擴散開去……
是每一條神經的抽搐,是分分秒秒也難以消弭的哀嚎……
痛苦……
劇烈的痛苦……
只是此刻,在男人的意識中已然不再爲這樣的痛苦所影響。
垂死的肉體,彷彿讓他僥倖得以忽略了這份苦難。
但唯有從男人時而抽動的枯朽臉皮上,可以看到那痛苦所予以的細微痕跡。
而在男人那模糊的視野中,一扇巨大的金色門扉正顯現在他的不遠處。
那傳說中的神聖與榮耀,似乎從未像現在一般觸手可及……
哪怕其與周遭險惡、貧瘠的環境相比,顯得那樣突兀。
可對於那難以理清崇高與卑劣的理念而言,自然予以了其足夠合理的慰藉……
血肉的爬行,在男人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黑紅的長印。
在戈壁層層迭迭的環境之下,又彷彿一層層猩紅的血肉長階……
我履行了士兵的職責,參與了守衛的戰爭;
我堅守了忠貞的信條,刺死了誘惑的魅魔;
我抵禦了美色的誘惑,拒絕了愛人的挽留。
我……
現在,只要到達那個地方……
男人劇烈地掙扎着,血肉的軀體以奇蹟般的姿態掙扎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而那心心念唸的金色門扉,終於越來越近……
男人用盡最後一口氣,將手伸向虛空。
而下一瞬間,金色的門扉陡然消失!
大地瞬間裂開了一道深邃的口子,男人猛然墜落了下去!
天空在縮小,直至成爲幽邃黑暗中一抹毫不起眼的光點後。
便或許在下一個瞬間,徹底爲無盡的黑暗所吞沒……
在這個時候,男人猛然醒悟了過來。
哪有什麼金色天穹,哪有什麼神聖榮譽……
他被惡魔所欺騙!
劇烈的悔意,彷彿惡毒的長蛇一般吞噬着他的靈魂。
那是遠超肉體的極具痛苦。
在這種劇烈的痛苦下,他的靈魂都彷彿在蜷縮、扭曲!
也就是這個時候,幽邃的黑暗褪去。
他看清了那如山般站在他面前的惡魔。
“啊,又一枚成熟的上好災幣……”
那猙獰的惡魔大笑着。
它將巨大的手掌伸向男人。
男人試圖反抗,就像是他曾經在保衛戰爭中所做過的那樣。
可這個時候,那曾經的勇武與堅定的戰士似乎已經消失了。
面對這個恐怖惡魔的,是一個被惡魔玩弄和欺詐的痛苦靈魂……
男人的表情永遠地凝固在那一瞬間。
他以某種扭曲的形態凍結在一起。
而那巨大的惡魔則愉悅地將其收下。
“絕佳的貪婪……”
“幹得不錯。”
如山的惡魔低下頭,看向在它另外一側的類人身影。
那是一個渾身爲某種妖豔的粉紅氣息所縈繞的存在。
它有着如人類般的形態,卻在背後舒展着一對象徵着惡魔的猩紅蝠翼。
面對如山惡魔的讚許,它發出某種令人心顫的笑聲:
“阿特爾薩大人,我會成爲您最得力的爪牙。”
如山的惡魔顯然對此頗爲滿意。
而在如山惡魔的遠處,是被岩漿與毒煙所籠罩的恐怖大地。
無盡蠕動的扭曲身影,在那大地上綿延着。
而諸多恐怖的身影,則進行着永無休止的廝殺。
沒有喘息的間隙,沒有安全的港灣……
這裡是惡魔的世界,邪惡與混亂是這裡永恆的主題。
那是行走在光明和秩序保護之下的人類,所難以想象的驚悚與恐怖。
物質世界的黑暗與邪惡,在這裡化作真實的黑暗軀殼行走在大地之上。
除卻那些甚至能夠得到惡魔認可的瘋狂傢伙外,沒有哪個凡物願意墮落到這樣的地界。
而就在某個瞬間,一些難以爲惡魔察覺的變化陡然出現。
起初,也許只是某個惡魔眼中稍縱即逝的幽邃孢子……
而很快,大批量惡魔們紛紛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廝殺、並望向天空的異常,便吸引了諸如阿特爾薩這般強大惡魔的關注。
儘管在這般邪惡與狂暴的地界,從來不缺令人感到詭異與邪門的事情。
但阿特爾薩還是從那些惡魔們不同尋常的動作中,嗅到了一絲異常。
很快,底下的爪牙帶來了它們的發現:
“它們宣稱:它們看見虛空降臨了……”
虛空?
阿特爾薩聞言陷入暴怒。
它知道是哪些傢伙在搞鬼了!
那些擁抱虛空的癲狂存在!
即便在這樣的黑暗地界裡,這些瘋狂的羣體也是足夠臭名昭著的。
在惡魔的觀念中,並不需要如同醫生或者淨化師這樣的角色。
當確定那些異常的惡魔極有可能是受到那些虛空瘋子的影響後,阿特爾薩直接開啓了屠殺。
大量出現異常的惡魔,毫無阻攔地被斬首、剁碎。
它們的屍骸,被隨意地丟入到這黑暗世界熾熱的火山中。
它們在燃燒,在熔解……
但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一座座承載着這黑暗世界原始循環使命的火山,染上了一抹幽邃的色澤……
無數無聲的吟唱……
無數瘋狂的臆想……
終於,當一抹幽邃的光芒,出現在阿特爾薩的眼眸之中的時候。
它猛然擡起頭:
在黑暗世界並無天穹概念的黑暗虛無中,某種難以言喻的扭曲與混沌正在醞釀着……
是混沌虛空!
阿特爾薩的黑暗意識陡然一顫。
隨後,便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和那些被剁碎丟至火山中的惡魔們不同,阿特爾薩開始感覺到自己軀體深處的扭曲!
或者說,並非是感覺……
阿特爾薩看着自己的雄偉的軀體,軀殼在蠕動,一些怪誕而恐怖之物,正在其中醞釀!
殘存的意志,伴隨着這種恐怖畸變的發生,而不斷墜入到更爲瘋狂的界域!
虛空!
虛空!!
在無垠時空的另外一側,一雙燃燒的巨大眼眸正平靜地凝視着這一切。
並無觸動,亦無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