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時隔幾個月,眼鏡君本人和他第一次遇見熊莉莉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眼鏡君雖然挺害羞,又不善言辭。但是,看上去很斯文,帶着一種孤傲的自信。

現在,那種驕傲和自信,似乎已經從他身上徹底消失了。反而帶着一種,無法言語地的壓抑和茫然。

這段時間裡,眼鏡君覺得他被所有人拋棄了。

在三次元的世界裡,完全沒有人能夠理解他。似乎只有二次元的妹子和戰友們,能夠安慰他那顆受傷的心。明知道,那只是虛擬的世界,只是虛幻的感情。所有的友誼,安慰都是假的。

他甚至不知道,聊天的網絡對面是不是坐着一個糙漢紙,在裝少女陪他說話。事實上,他不在乎這些。

只要,在那一時刻,有個“她”可以跟他說話,傾聽他的想法,這就足夠了。

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家裡學校裡,連一個跟他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大概因爲在二次元的世界裡,日子過得太爽了。以至於在三次元的世界裡,他每天都過得昏昏沉沉的。他甚至曾經逃過課。

不上心,再加上無所謂。考試,當然沒考好。

可是沒考好,就沒考好唄。

反正考好了,大家頂多說他是個學霸。

學霸管毛用?能給他帶來什麼快樂?他早已厭倦了那些同學對着他,竊竊私語,就好象他是個怪物似的。

明明,就是一個沒有用處的稱位。

生活卻殘忍地,讓他經歷了,從學霸跌落成學渣的痛苦。

同學們開始光明正大的竊竊私語,討論着他的反常。他們看着他的時候,就會帶着一種嘲弄的表情。就好象再說,看他,也不過就是如此。這次還沒有我考得好呢!

老師們開始不厭其煩地找他談話,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從小到大你都是個好學生,現在卻開始墮落了。

總有那麼幾個老師,帶着聖母般的光芒,試圖挽救他這隻迷途的羔羊。

父母看着他充滿了失望,父親的唾罵,母親的眼淚……

這一切都讓他對三次元的世界感到絕望。

第二次考試時,眼鏡君終於翻了教科書,回到了優等生的行列。

因爲他的網線被卡了。父母威脅他不提高成績,就讓他跟二次元的妹子們,戰友們徹底分手。

可是,他壓抑着痛苦,按照約定把成績提高了。父母居然失言了。

他們甚至堂而皇之地表示,家裡以後再也不按網線。甚至連電視都砸掉了。手機都改成了古董款。

大人們總是理直氣壯地對自己的孩子們,做着一些喪心病狂的事!

他們理所當然地期待着,兒子考上好高中,以後上個好大學。畢業後,繼承家業也好,開創自己的事業也好,做個社會精英。他們的兒子要成爲人上人。

可是……有沒有人問過,他想要什麼?

他想不想……成爲精英,想不想當人上人?

這一切有意義麼?

到頭來,他只是想……回到家裡,有人給他端上一杯熱茶,有人陪他說兩句話!僅此而已。

他不喜歡吃昂貴的外賣,也不想吃保姆做的飯!他覺得這一切煩透了!

來到咖啡店的時候,眼鏡君終於決定要離開那個讓他心灰意冷的家。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他的容身之所?在家裡,在學校,他連呼吸都會感到壓抑。

這世界是不是隻能從成績看一個人?成績不好就等於敗犬?敗犬,還有人主動跟他說話麼?

他的人生還能有閃光點麼?他想做個不一樣的自己!可是,他卻連一個簡單的夢想都沒有。他只想遊戲,一直玩下去!

當他看見帶着熊耳朵,穿着絨衣,蹦蹦跳跳地招待着客人的熊莉莉時候,眼鏡君突然覺得有種想逃跑的衝動。

他不想見到熊莉莉。從第一次見面,她笑着跟他搭訕時起,他就有種想逃跑的衝動。

作爲一個宅男,被可愛的小妹子搭訕,據說會走運一個星期。

可是,那一天,他被熊莉莉搭訕了,卻是那麼牴觸。

後來,他才明白這到底是爲什麼?

他其實很自卑,覺得自己很可憐,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幸福。

如果說誰更可憐,誰更倒黴,誰的人生更糟糕,更悽慘。大家一定會理所當然地回答,是熊莉莉。

這簡直就是一個不用分別的事實。

他覺得自己生活壓抑,覺得痛苦。覺得爸媽不愛他。

可是,這些讓他絕望的事實,放到熊莉莉面前,就像冷笑話一樣。

熊莉莉她媽爲了再婚,毫不猶豫地把她丟棄了。再婚不帶拖油餅。熊莉莉根本就沒爸爸。

熊莉莉十三歲,就開始被迫一個人獨自異鄉的生活。丟了錢,只能去打工,聽說差點被騙。好在,後來被雲雀委員長監管了。不然這孩子會腫麼樣?墜落的迷途少女麼?

熊莉莉小時候,受到精神虐待。她媽請了一堆老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去參加宴會全年無休。

這樣的孩子硬生生地被養壞了。

據說,熊莉莉腦子不太好使,動不動就摔倒,時不時就地十八滾。

這其實一點都不可笑。

因爲摔倒了,會很疼吧?沒有想要自己一直摔倒!摔倒一身瘀青。即便是掩飾過,他曾經看見過熊莉莉那雙摔腫了的腿,和頭上鼓起的包……

熊莉莉抄過他的卷子,幾乎都成了全校皆知的秘密。卻從來沒有人指責過她,鄙視她,排擠她……

不止是因爲雲雀和那些風紀委員們的維護。

而是,任何人站在和熊莉莉同一個位置,都不可能表現的好吧?

有人曾經在私底下討論過,如果她們是熊莉莉,可能早就發瘋了。

可是,熊莉莉卻每天都歡蹦亂跳的,活得越來越好。她會爲了一點小小的收穫而感動到流淚。

第二次考試,熊莉莉通過自己努力考試及格。拿到試卷時,哭得內牛滿面。

那時候,班裡靜靜的,同學們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向不好惹的暴走少年阿良,帶頭給熊莉莉吹了個口哨。連點三十二贊。

性格古怪不合羣,據說開學第二天就撂倒了一隊叛逆少年,就連雲雀都沒叫過她草食動物的胖妹子山田,毫不猶豫地給了熊莉莉一個大大的擁抱。

開始是一個人,然後,越來越多,同學們自動自發地給熊莉莉鼓起了掌。

就連老師也笑得一臉欣慰的樣子……

在那一瞬間,連他這樣一個苦惱着的傢伙,都忍不住給她鼓了掌……

他又考了全年級第一,可是他覺得他在勉強考到及格的熊莉莉面前,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似乎他就連站在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他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哪怕是剛纔眼鏡君,還一直覺得自己生活很糟糕,充滿了絕望。

可是,現在,一站到熊莉莉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離家出走,自暴自棄,是不是很可笑?

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像無理取鬧,求關注的小男孩。

這一刻,他不想看見熊莉莉的臉,一點都不想。

只是,眼鏡君到底沒跑成功,反而被熊莉莉一個虎撲,熱情地硬拉進了咖啡館裡。

“呦,眼鏡君好久不見。聽說,你又當學霸了?恭喜呦。”熊莉莉的聲音軟綿綿的,她在不哭的時候,頭頂上甚至會頂着一顆小太陽。一臉元氣十足,很幸福很滿足的樣子。

“……”學霸不是他的追求好麼?到底追求什麼?自由?還是有個人可以聽到傾訴?

“喂喂,你就是太過安靜了。男孩子可以這樣害羞麼?你又不是軟妹子。你總是一個人呆在角落裡,不出聲,也不曬太陽,纔會沒有朋友,纔會想太多吧?好像,曾經的我也是這樣的。我覺得我註定是個廢柴,什麼也做不好!我媽媽都放棄我了。因爲我在她的婚禮上不小心把她撞到。你看,我們明明就是一起來的學校。我一搭訕,你就逃跑。然後那天,我就遇見了暴力事件。嚇死我了……”熊莉莉一臉可憐兮兮地講着,曾經發生的事情。

眼鏡君也忍不住跟着緊張起來。突然很後悔當時沒有跟熊莉莉一起吃飯,順便參觀學校。突然想到,是不是那時候,接受了熊莉莉的搭訕,他也會多個好朋友?就像山田他們一樣?

“那時候,我每天都很怕碰到委員長和飛機頭少年們。我覺得這個世界很危險,我想回火星去啦。哈哈哈……然後,後來,我就發現……原來大家其實都是好人。根本就不是我想得那樣。就算是剛認識,他們也會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對我伸出手。”熊莉莉羅哩叭嗦地說了一堆話,時不時還高興地張開手臂揮一揮。

眼鏡君聽着熊莉莉軟綿綿的聲音,如同被催眠了一般,不知不覺轉頭看向窗外。

他突然覺得下午陽光正好。在這家咖啡店裡,有隻帶着熊耳朵的小蘿莉,用軟綿綿的聲音,很歡快地跟他聊着天。這其實是件很美妙的事。至於熊莉莉說了什麼,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他似乎很久沒有真正生活在三次元的世界裡了。

什麼是幸福?什麼是真實?他早已遺忘了。

“所以,你要學會主動跟別人打招呼呀!你不搭訕,腫麼知道對方願意不願意跟你做朋友?”熊莉莉笑眯眯地說着。

當太陽下山時,被熊莉莉小朋友噴暈的眼鏡君,揹着大揹包,彎着腰,一臉頹廢地回到了家。

很久沒回家的媽媽,給他準備了豐盛的晚飯。

那張離家出走的辭別書,仍是壓在電腦鍵盤下面。他也不知道媽媽到底看了沒有?他下意識地拿起那封信,攢成了紙團扔進垃圾籃裡。

吃飯的時候,提早回家的父親拿筷子的時候,手指顫抖了一下。差點把碗掉到地上。

媽媽一臉自然地給他夾了菜。他卻看見她的眼圈是紅的。

那一天,他們家吃飯仍是很安靜。大家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是週日,他又來到了咖啡店。

熊莉莉仍是帶着熊耳朵等在那裡,手裡還捧着自己烤的熊形餅乾。

“眼鏡君,我想跟你做朋友!”直白地話語,眼鏡君並沒有想歪。這絕對不是網友們狂噴過的桃花運。

他拿起了一塊兒餅乾塞進了嘴裡,甜甜的,帶着奶香。

他記得,很久以前,他的老奶奶很擅長做這些。

他奶奶是個很溫柔地老人家。她總是喜歡拍着他的頭說,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以後一定會取得了不起的成就。

熊莉莉似乎也很擅長做這些呢?在其他方面,熊莉莉都是個廢柴。

可是,在生活方面,熊莉莉就可以歡樂的廢柴大翻身了。

其實,那天,雲雀沒打算讓熊莉莉去打工。而是準備檢查熊莉莉的功課。

熊莉莉哭着抗議,都快打滾了。

雲雀一臉冷酷無情地,看着她折騰翻滾,無理取鬧。

雲雀覺得養了這些天,熊莉莉不止胖了,學習好了,膽子也肥了。是該收拾收拾拍死下鍋了。瑪蛋,不收拾一頓,熊孩子就不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所以說,熊孩子神馬的,必須定期敲打。

熊莉莉卻一本正經地發誓,她要當超人,當女神,她要解救迷途的小少年。

雲雀實在想象不出,熊莉莉這樣的破孩子腫麼救別人?於是抱着看冷笑話的想法,抽着嘴角,答應讓她去當聖母。準備着,熊莉莉如果是在吹牛,回家就罰她跪鍵盤。

那一天,雲雀悄悄地坐在角落裡,看着熊莉莉小朋友,送給那個滿臉迷茫的眼鏡君一盒餅乾。

眼鏡君吃塊兒熊莉莉做的餅乾,都能吃哭了。

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後來,眼鏡君就拿着餅乾,失魂落魄地回家了。

雲雀無語地看着熊莉莉和小眼鏡。

難道說,熊莉莉不小心把鹽當成糖了?戴眼鏡的草食動物也太脆弱了?

話說,並盛有這種學生,簡直就是恥辱。

後來,再上學,阿良已經搭上了眼鏡君的肩膀,很無恥地求免費補課……阿良也有理想的,他也會想考試來個優秀,就他爺爺爸爸媽媽跌掉眼鏡呀。

山田會不以爲意的看着,眼鏡君吃熊莉莉做的飯糰……前提是熊莉莉也準備了山田那份。不然,山田真的會生氣的。

就連草壁子都過來問眼鏡君,要不要加入風紀委員……據說,委員長很賞識他這樣的文藝青年。不知道爲什麼聽了草壁子的話,他的小腿直打顫。

眼鏡君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拉進了某個奇怪的圈子裡。

他的生活每天都在變化,只要走出第一步,搭個訕,或者接受別人的搭訕。

他也開始明白,熊莉莉其實一點都不可憐,因爲她會努力地讓自己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生活大概就是這樣,有時候,躲避是一時的,並不能躲一輩子。

其實,只要鼓足勇氣,伸出手,觸摸第一道陽光,就能獲得溫暖。

後來,眼鏡君又多了一個工作。在熊莉莉眼淚汪汪地注視下,給她解出一道難題。

“哇……眼鏡君,簡直就是天才,是學霸,真正的學霸唉!比委員長解得還要清晰。我都能直接看懂。”熊莉莉一臉崇拜地看着他。他似乎終於找到了學習的意義。

“將來,你一定要當個老師呀!”熊莉莉一本正經地說。

“爲什麼?”

“你這麼聰明不當老師太可惜了。你要用自己的腦袋造福全人類。所以說,玩網遊什麼的,太過分了吧。簡直是浪費!”

喂,這跟你有什麼關係?玩網遊是人家的自由好麼?

“那你以後要做什麼?”眼鏡君有點不服氣地問。

“當然是結婚,給人家當老婆唄!生孩子不算技術活,連廢柴都能幹!”果然,熊莉莉這樣的孩子完全不值得期待。

“……”只是,熊莉莉你能有個更遠大點的理想麼?眼鏡君聽了熊莉莉的理想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且,委員長莫名其妙地又在瞪他了。阿良居然威脅他不準打熊莉莉的注意?

山田說,“不然眼鏡君,你好好努力將來當個總裁,叫熊莉莉給你打工吧?這孩子未來,很需要大家的照顧的。”

山田說完後,氣溫莫名其妙地突然降低了5度。

“那你能幹什麼?”眼鏡君下意識地問道。

“我麼?其實,我一直沒跟熊莉莉提起過,我家有一堆表兄弟,我爺爺有一堆徒孫。我手頭上有大把的大好未婚青年。等到熊莉莉成年,我就介紹她去相親!”山田一邊咬着餅乾,一邊理所當然地說。

氣溫又降低了10度。眼鏡君突然有種四周飄着雪花的感覺。

似乎有道莫名的x光線,一直在掃射着山田……

可是山田由於後背太過寬厚,愣是沒感覺到似的。繼續很淡定地繼續吃着餅乾。

喂,難道傳說是真的,山田胖妞不懼委員長。

眼鏡君決定再也不能跟山田一起玩耍了!不然,遭到誤傷就不好了。

話說,熊孩子爹你難道不覺得,你管的這麼多?你是親爹麼?你就管這麼寬?

熊莉莉這娃心態也太好了。霸權什麼的,你倒是反抗哈?你又不是他閨女!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蠢作者最近寫得心情很好。( ̄(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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