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拾叄

Love is like an aeroplane

you jump and then you pray

the lucky ones remain.

——

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太大膽了,她是說——雖然驕傲於自己爲人處世一向無拘無束,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件事上的確有些過於急於求成。就算不提哈利對自己的感情程度,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那麼多爛攤子——他們和媒體交鋒的關係、與超級英雄間的矛盾、還有今天追查而來的哨兵特勤處,這些都證明了這並不是他們結婚的最好時機。

但是哈利…

哈利愛她如果能像她愛他一樣多,那這段感情就會有結果。

那時餐廳里正放着肖恩.列儂的《Parachute》,格瑞希甚至覺得再沒有任何一首歌曲能描繪她的心境——音樂安靜地流淌在他們中間,被天使吻過的嗓音斷斷續續地唱着:“Love is like an aeroplane, you jump and then you pray, the lucky ones remain”,她打心底希望自己能是幸運的那個。

她看着哈利,又擔心自己的目光太過熾熱,影響了他的最初決定——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在那一刻只想和哈利永遠在一起。

但這個答案又實在讓她等了太久,於是她漸漸開始不安起來。

“哈利…”

那人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着…”格瑞希邊說邊去握他的手“你不必馬上…爲什麼你的手這麼冷?”

“哈利…”她心裡七上八下地從座位上站起身,繞到餐桌對面,見那人一直不言不語,又緩緩蹲下身查看那人臉色。她那時不知道自己在哭,直到哈利面色蒼白地伸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她才又情不自禁地去握哈利的手,卻發現那裡正顫抖得厲害。

“告訴我…”她的心臟跟着緊縮着、疼痛着“…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而哈利只是看着她。

“你告訴彼得了對麼?我現在終於知道他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格瑞希試圖控制自己的眼淚,看上去像是紅着眼圈發了狠在看哈利,她壓抑着說:“你不願意親口告訴我麼…?但我總有一天會知道,你知道我會想方設法從彼得口中問出來,你到時候又打算怎麼和我說?…回答我。”

“我是你的女朋友,哈利.奧斯本…”她叫了他的全名,她的眼淚把他手掌都浸溼了,格瑞希不相信這些換不來他一絲一毫的心軟同情“就…告訴我,你難道不該告訴我麼?”

那人一直沉默不語讓她瀕臨崩潰,她最後顫抖着問:“我要失去你了麼?”

“瑞齊…”

他只是像卸下所有防備一般,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而後又刻意躲避開她充滿期待的眼神,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離開這兒…”

格瑞希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離開我,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沒有告訴我。”

格瑞希看着彼得,他在這種近似審視的目光下心虛地放下了刀叉,對面前那份煎製得剛剛好的高級菲力牛排也一時失去食慾,他有些坐立不安,轉頭判斷逃生環境似的張望了一下他們所在的這家空中餐廳,才猶猶豫豫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要騙我!”格瑞希突然拉近了她和彼得的距離,盯着那雙閃爍的褐色眼眸,審問道:“快說!他都告訴你了,我知道他都告訴你了…你們從小就這樣,總覺得能瞞住我。”

“但事實上”彼得儘量向後仰着上身,吞了一下口水,勉強說:“如果哈利想瞞住你,他能做到的。”

前提是我能閉嘴的話…

心裡自動爲他補充上這一句,讓彼得.永遠守不住秘密.帕克越發覺得今天大事不妙。

格瑞希一動不動地審視着他,那模樣有十足的進攻性——她是個好演員,即便彼得知道她本身並不會傷害他,但那一瞬間她能迸發出來的氣場,足以讓人相信她可能是一個隨隨便便能扭斷別人脖子的超級反派。

但很快這種氣場又消失了。

“我知道你們認識得比較早”她放低了目光,看着環繞在他們下方的樓宇,千家萬戶燈火閃爍,縱橫交錯的街道像是接通了纖細的電流,行駛的車輛時極速通過的電子,片刻不停地穿梭,路旁燈光的金色明亮得朦朧,這些都暗暗倒映在她眼底,清澈通透。

“是他不信任我麼?”她用這樣一雙藍眼睛看向彼得“他愛過我麼?”

“不不不…”彼得又把他的椅子向後挪動了幾公分,結結巴巴地說:“瑞齊,你要相信,事情遠沒有糟糕到值得你懷疑到這一步。”

“我知道至少糟糕到讓他決不能告訴我!”

格瑞希有些失控地喊出聲,而馬上她又後悔了,因爲彼得的表情看上去複雜又受傷,他一動不動地望着她,就像一隻小狗知道人類難過的表達是哭泣,可是他卻永遠學不會,永遠學不會流淚,所以只能停留在懵懂又悲傷——那種情緒的臨界點。

“..我會爲他想辦法的。”他半晌才突然回過神來似的,沉聲說“不管什麼事,我都會爲他做到的。”

而後他抹了一把臉,抿着脣點點頭,仍然帶着點如夢初醒的不明就裡,連聲說:“我得走了…對…我得走了。”

“彼得…”她卻搶先一步拉住那個人的手,即便被拉住的人連頭也不敢回。

“他讓我走…”格瑞希就這樣拉着彼得的手,那些眼淚順着她姣好的面龐接連不斷地流下來,她垂着目光,幾乎失去所有自尊,只知道對着彼得懇求道:“他是我的所有了…你知道我根本不能失去他,我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眼睜睜看着他離開我。”

接着她就不說話了,空氣中只能聽見她壓抑的抽泣聲。

她不是故意對着彼得流淚的,這看上去簡直像道德綁架,而她也同樣不敢看彼得的表情,她只是走投無路了。

“瑞齊…”彼得聽上去快崩潰了。

“哈利…天啊”他掙扎了一會兒,最後下定決心一般說:“哈利他…”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瑞齊卻感覺自己的椅子突然被大力向後拖動了一截。

“彼得!”她想握緊那男孩的手,卻還是滑開了,她連人帶椅子被一團紅光飛速地越拖越遠,只來得及看到那男孩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她就被拖向了餐廳後廚。

接着些微流動的紅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就徹底失去知覺了。

格瑞希覺得自己並沒有睡着。

她夢裡的場景栩栩如生——此時她正坐在一臺巨大、複雜的電腦前,雖然周圍一片黑暗,但明亮閃爍的屏幕還給人一些安慰,那上面正以快進的速度播放着她所有的記憶,她看到那次離奇的綁架案,那個討人厭的紅頭套一閃而過,她獲救後網絡上對她惡劣影響的罵聲也一閃而過,後來哈利又回到她身邊,他吻她,說愛她,用那雙溫柔的藍眼睛看着她…

再後來她搞砸了這一切,她殺了人,把哈利拉進這場無盡頭的黑暗漩渦,她傷心、內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在她下定決心要隱瞞這一切時,那個紅頭套又復活了。於是她討厭變種人,還在推特上引起罵戰,一些激進的網友甚至選擇遊行支持她,她剛有那麼點做了好事的感覺,卻又有一個速度很快的怪人告訴她,不要再帶動大衆情緒,否則會成爲衆矢之的…

最後是哨兵特勤處…

這一切在此時看上去是那樣荒誕不經,讓她突然產生了一種自己怎麼做都是錯的悲慼情緒。

我該把這些忘掉。

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巨大的電腦屏幕停止了閃爍,那些記憶就像是被打包進了一個文件夾,屏幕上跟着跳出了一個刪除的對話框,就像她之前一直玩的遊戲。

只有選擇刪除,她的生活才能繼續。

她這麼想着,鬼使神差地對着電腦屏幕點了點頭。

“瑞齊!”

而突然間,一個似乎是從電腦房外喊進來的聲音讓屏幕顫動了一下,上面依稀泄出了一些紅光,更可怕地是那個人還在鍥而不捨地喊着:“不管看到什麼不要相信!”

天花板跟着震了三震。

天啊…這個房間幾乎快被他喊塌了。

“瑞齊!”那個人似乎大力地晃動了一下她的身體,她從坐着的椅子上摔下來了,天花板上掉下來的碎石砸在她臉邊,破碎成一絲一縷的紅色光芒。

她開始漸漸有了知覺。

天花板整個碎裂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她剛和彼得一起吃飯的那個空中餐廳,她整個人摔在地上,手臂上黏糊糊的,她這才感覺到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的疼,她試着翻身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覺得頭暈目眩。

“Pete…”她這纔想起和她一起吃飯的那位小夥伴。

“我馬上過去!”遠處那個夢境中的聲音大喊着。

他聽上去像彼得,格瑞希皺了皺眉。

可是牽着蛛絲來到她面前的卻是那個和紅頭套一樣討厭的超級英雄,他動作麻利地拉起她,在想要帶她離開這兒的時候卻被人攔下,白色的蛛絲被一束紅光打出去好遠,一個棕發紅衣的女孩操縱着紅光落在他們面前。

“我沒想傷害她。”那女孩神色平靜,只是語氣裡有一點無可奈何“…忘記這些事對她沒壞處。”

“I know …I know”蜘蛛俠用身體把她擋了個嚴嚴實實“但我覺得她本人不同意。”

“聽着…我不想這麼做”那女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但如果你一定要阻止我,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那你就試試看…”

但蜘蛛男孩的話被一陣直升機攪動螺旋槳的聲音掩蓋住了,格瑞希跟着他們一起擡頭向上看,卻被螺旋槳攪起的風颳得睜不開眼,緊接着一束光從上而下打在他們身上,正好把他們三個圈在白色的光圈裡。

“變種人,我建議你束手就擒!”

在他們頭頂上,有人拿着擴音器這麼喊。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