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腹便便的富商聽了以爲是自己掉了什麼東西,趕緊停步低頭去找。陳世成趕緊縮回了手。大腹便便的富商發現上了當,自己並沒有丟什麼東西,咒罵了一句便走了。
一個小叫花子,竟敢壞他好事!陳世成擡頭,看着這個從中作梗的陌生少年,對方視而不見他目光中蘊藏着的怒氣,又好言好語地提醒了一句:“郎君,你掉東西了!”說着,像模像樣,從地上拾起一樣什麼東西來。
少年的嗓音清脆悅耳,與他身上邋遢的裝扮簡直,無一處是匹配。
“我並沒有掉什麼東西。”面具之下,陳世成忍不住蹙眉,沒好氣的道。
“哦?真的嗎?”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沈日鳴,她剛剛在一家餛飩店裡飽吃一頓,出來就看到陳世成正在偷人腰包。她眨眨眼,亮出手裡的東西,在陳世成的眼前晃了一晃,故意疑惑地問道:“這個,難道不是你掉的嗎?”
起初,陳世成甚不在意,本打算連瞄一下也不屑,可是,當那綠油油的小東西在他眼前一晃,他原本不屑的目光,以及掩藏在面具之下的淡然表情,立刻變了。
陳世成登即眼前一亮,伸手就抓。
沈日鳴豈能讓他輕易得手?手一縮,玉佩又好好回到了她手中。她早就認出陳世成來啦,可是,對方卻沒有一眼就認出她來。這個玉佩,一定對他意義非凡,否則,那天在河邊相遇的時候,明知不會鳧水,他還要不惜性命,往河中去,無論如何也要把玉佩撿回來了。只是沒有想到,這麼珍貴的東西,他怎麼可以不好好保管,說丟就丟了?沈日鳴兀自在那裡瞎擔憂,卻也是因了自己被當鋪老闆騙了孃親留給她的念想——玉墜,當然,這同時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導致的啊,誰叫她剛剛吃飽喝足了一大頓呢?
沈日鳴彎下腰,烏溜溜的黑眼睛盯着陳世成,實在想象不出來啊,一個衣着如此光鮮的郎君,怎麼會有偷竊的癖好呢?她好奇地打量着頭戴半截面具
的陳世成,聲音裡充滿了好奇:
“你爲什麼要當小偷?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很可恥嗎?尤其是,像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我是怎麼樣的人?陳世成蹙起眉頭,哪裡跑出來的乞丐,不但壞了他的好事,而且明知那是他的失物,竟然還故意不還,好大的膽子!
沈日鳴看着他那雙越來越生氣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生出一股懼意,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幾乎沒有猶豫,把玉佩交到了陳世成的手中,目光中夾雜一絲同情:
“罷了,你也不容易!就饒過你這一回吧……”她早聽見陳世成肚子裡抗議的聲音了,偷人錢包肯定也是迫不得已,而且,看樣子,他一定也沒出過什麼門,連到當鋪去當衣物的辦法都沒有想出來,想想自己身上還有的那些剩餘的通寶錢,遂果斷地說:“走,我請你吃餛飩去!”
陳世成緊緊地握住失而復得的玉佩,他還以爲,眼前這個邋遢的小乞丐會趁機訛詐自己一大筆錢,然後才歸還的,沒想到……正失神,輪椅已經被沈日鳴推起來,陳世成不由一驚,發聲也抖了,“你……你想幹什麼?”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剛纔,握住玉佩的陳世成,面具無法遮擋的眼睛裡,居然閃爍着喜悅的淚花!連日來,疲憊、驚慌、亡命天涯的閱歷,使得一向樂觀的沈日鳴,心情變得黯然,不似從前。可是現在,當看到陳世成眼底的淚花,她忽然心情很是不錯,道:“沒聽見嗎?你肚子正在鬧饑荒,我這就帶你去吃東西!”
陳世成道:“不必了。”被人看到自己當小偷,已經夠丟人的了,還要被這個叫花子請客,怎麼能夠?
“怎麼?你是嫌棄我現在這個樣子,請不起你嗎?”沈日鳴眼一瞪,目光嗖地盯在他後背。立時,陳世成但覺如芒在背,緊接着卻聽沈日鳴繼續說道:“難道你忘記了?在河邊,還是我把你從水裡救起來的,這麼快就忘記,也難怪……”沈日
鳴說着低下聲音,她低頭看着自己的乞丐裝,“誰叫我現在的行頭是乞丐呢?你以爲我願意呢……”不過,她還是不太敢觸犯他的不怒而威。說來也真是奇怪,此人雙腿殘廢,又被自己逮到正在當街行竊,爲何,覺得慚愧的人不是他,卻是自己?
“要請,也可。”
哦,天啊。這個半天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人,終於說了一句像樣的話來,呃,雖然還是老實不客氣的那種。算了,看在你是殘疾人的份上,我忍了。沈日鳴連忙微笑,正要說什麼,卻見陳世成將輪椅一轉,指着前方一座高大的建築道:
“這裡。”
隨着陳世成手指方向望過去,沈日鳴的嘴巴頓時成了雞蛋圓。
“什麼?你確定要在這裡吃嗎?”沈日鳴猛打一個哆嗦,要是以往,在長安,就算要她到天下第一樓請客,她都可以眉頭不皺一下,眼睛不眨一下,請了!天下第一樓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國宴級別的地方!可是現在,自己的兜裡有多少個錢,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怎麼,你沒錢?”陳世成輕淡地道,雙手微微一動,輪椅隨之動了起來。
“啊,你……”沈日鳴眼睜睜看着他推着輪椅從容地進入放光酒樓。立刻,有一個機靈的夥計過來迎接:“客官您幾位?見着有點眼生,是頭一回來吧?”
“還不進來?”陳世成停下輪椅,頭也沒回,叫的卻是沈日鳴。
夥計一見是個小叫花子,自然不歡迎,趕緊堵住愣在門口的沈日鳴:“這裡是放光酒樓,不是你們叫花子的狗窩!識趣的就趕快從這裡消失消失消失……”
沈日鳴倒也聽話,好脾氣地對嫌棄她的夥計一笑,然後無辜地解釋道:“我也不想進來的,可是,他叫我了!”說罷,朝陳世成努嘴示意。夥計扭臉,瞧陳世成非富即貴的裝扮,單是那副閃閃發光的面具,就足可抵自己一輩子的血汗錢了,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讓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