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悠雲陡然聲音一厲:“不要這樣叫我!從你害死母親,又掐死父親那天起,我就打從心底恨你!今天,我是來替我爹孃報仇的!夜梟子,是你自己惡貫滿盈,怪不得我,也怪不得別人。你若是真的疼我,就去官府投案自首吧!”
夜梟子瞪大雙眼,如同見到惡鬼,他難以置信地攫住碧悠雲:“雲兒,你說什麼?”
碧悠雲一時甩不開他,“我說什麼你真的不懂嗎?”
“我不懂!”
“你以爲你親手掐死我父親的時候,我才五歲不到,就沒有記憶嗎?”碧悠雲冷冷地盯着夜梟子,彷彿洞穿了他的一切心思。
夜梟子一副茫然的表情,過了一會,終於泄氣地嘆息出聲:“你都看到了?”
碧悠雲咬着脣沒吭聲。
忽然,夜梟子急切地道:“雲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要相信外公,外公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碧悠雲卻急切的打斷他:“你已經傷害了我!若不是你自己做了虧心事,身爲北方黑道的老大,黑白通吃的你,又憑什麼只疼我、只對我好?”
夜梟子沉默了,苦笑、嘲諷的表情隱藏在冰冷的面具底下。即使是在外孫女面前,他也必須帶着這個該死的面具。那個魔魅的聲音以詭異的角度出現,操縱了他幾十年、一輩子。可是,他竟然甩不脫。從不甘心不服氣到泄氣到服輸到麻木不仁。要不是今日外孫女的指責,他恐怕早就忘記當初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也是他自己!
夜梟子輕嘆一聲:“雲兒,你不懂……”
碧悠雲道:“不懂的人是你,我什麼都懂!”說罷,她轉身,對着門外叫了一聲:“你們進來吧。”
隨着她的喊聲,一羣人簇擁着一個碧色袍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竟是,黃赫。
夜梟子不疾不徐掃一眼對方。黃赫身後的人,不消說,自是皇帝派來的金吾衛。真想不到,外孫女居然,引狼入室。而黃赫居然還沒有死,雨娘暗中安插在受害者隊伍裡的人,看來是被黃
赫發現,清掉了。
與碧悠雲擦肩而過的時候,黃赫輕問:“若你外公配合,我會盡全力替他求情。”
碧悠雲回眸,眼中亮光驚得黃赫心跳:“我在黃泉路上等他來。”
望着碧悠雲漸行漸遠的身影,夜梟子無助地喚了一聲:“雲兒……”但外孫女終究頭也沒回,她是真的恨他,入骨了……
黃赫對夜梟子道:“夜梟子,你惡貫滿盈,還不束手就擒!”
夜梟子置若罔聞,喃喃道:“雲兒,雲兒啊,你不肯原諒外公嗎?那好,外公就成全了你的心願吧!”
就在黃赫伸手製止的同時,夜梟子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掌一拍,按向自己心口。
瞬間,整個大堂萬籟俱寂。
只有夜梟子掛在嘴邊那一抹殷紅的鮮血,以及死不瞑目的表情,告訴大家,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臨死前,夜梟子的話猶歷歷在耳:“黃赫你聽着,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黃赫惋惜地看着死去的夜梟子,卻對夜梟子的臨終遺言嗤之以鼻。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要得到什麼,並不是靠別人,而是靠自己,完完全全靠自己。
滿庭芳一夕之間毀滅了,消息傳出來,震動的不僅僅是北方江湖,同時也震動了大盼王朝,尤其是朝廷。很快,朝廷派出人馬,收拾、整飭、安撫、鎮壓……各種雷霆手段紛紛被傳達、執行下去。百姓們見皇帝陛下爲他們做了這件好事,無不拍手稱快。一時間,睿景帝的聲譽急劇飆升。當然,其中少不了黃赫在暗中的“推波助瀾”。
當沈日鳴漫無目的走在街上時,黃赫已經官升一級,不過他還是穿着那一襲碧綠色的袍子,被一羣地方官員、豪強世家簇擁着,正在遊街。沈日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忽然很不樂意見到熟人,尤其是黃赫這個大熟人。她幾乎是下意識低下頭,找地方躲避。
黃赫卻早已看到她,自己官升一級,還得到陛下豐厚的賞賜,這一切,都與三娘子有着莫大的關係。原
本,他也不在意得了榮寵是不是該找個人賀一賀,畢竟在京城、在這裡,他沒有一個知心朋友,也不屑再結交什麼新的知己朋友。可是不知爲什麼,見到三娘子這樣躲着他,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隨便找了個藉口,黃赫循着沈日鳴的蹤影跟了過去。
沈日鳴神情懨懨地坐在路邊攤吃茶,有一口沒一口的。
忽然對面多出一個碧綠色衣袍的人。
“客官您要點什麼?”
“跟她的一樣,順便再來一碟小吃,就拿你們店裡的招牌。”
就這樣,兩個人,兩句再尋常不過的對話,出現在沈日鳴耳邊。
沈日鳴不用細看也知道對方是誰,她故作不知,低頭吃茶。可是來人卻不想就這樣放過她:“三娘子,恭喜你。”
沈日鳴差點沒有嗆到,擡起頭,臉上沒有可愛迷人的小酒窩,她慢條斯理反問:“恭喜什麼?”
黃赫心裡有點失望,是因爲她的反應過於平淡,還是因爲自己沒有看到她久違了的小酒窩,他自己也分辨不清楚,“自然是恭喜你,終於恢復自由身。恭喜你,親手替勞苦大衆除掉了夜梟子。”
沈日鳴手裡的茶杯差點沒有甩出去:“你說什麼?”
對面的黃赫,面容姣好,迷人的眼睛裡流露出誘人的光芒,他微笑不語。
沈日鳴咽了一口唾沫,夜梟子明明就不是她殺的,怎麼……她擰起眉頭,表情甚是嚴肅:“夜梟子何等人物,我一個初涉江湖的小娘子,怎麼可能殺得了他?黃大人,開玩笑,也要有一個度。”
黃赫收起了他的笑容,“若不是這樣,你又如何恢復自由身?”
沈日鳴猛地站起身:“我本來就是清白的!”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客官,您還沒付賬呢!”
沈日鳴的聲音從遠處飄來,老實不客氣:“他請客!”
半個時辰後,出城的路面上揚起一道長長的煙塵。後面幾個男人爭先恐後追,其中一個叫道:“可惡!他搶了我的坐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