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今天穿着嫩黃色的衣裙,鬢髮上彆着一隻栩栩如生的玉蝴蝶,梳着雲髻,撅着嘴,皺着眉,看來今天心情十分不好。
十三姨娘就伸手揉了揉她的肩頭,“走,到我家來坐坐,這樣熱的天,可不能站久,久了可是會中暑的。你肯定也不愛喝涼茶吧,那些涼茶又苦又難吃,中暑了就要喝那些涼茶的……”十三姨娘一面說,一面挽着歪歪的手進了林府。
歪歪被她說着、拉着,心裡的火氣漸漸消掉,臉上又有了笑容。
這時十三姨娘才委婉地問她,怎麼一個人站在大街上烤太陽。
歪歪嘆一口氣,將聖旨遞給十三姨娘看。
十三姨娘不識字,但也知道這是個重要物品。不敢輕視,叫人悄悄描摹了一份出去給老爺,自己則不動聲色陪着歪歪閒聊,一會兒上荔枝,一會兒上龍眼,一會兒剝了黃皮喂她吃,一會兒講個有趣的段子逗她笑。
歪歪忙着吃東西、聽樂子,一時間就忘了衝出來是幹什麼。
林樹纔在書房裡跟弟弟林捕快說話。兩個人因爲意見不合,吵了起來。
這時十三姨娘派去的人來了,林樹才語帶不悅問是什麼事。那人就將描摹好的東西遞過去。林樹纔拿過來一看,臉色馬上就變了。
林捕快看到哥哥神情不對,接過來一看,也嚇了一跳,“怎麼?這本來就是兩家早已約定好的婚事,陛下賜婚是什麼意思?哥,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他眯着眼盯着林樹才。
林樹才一下子癱坐到椅子上,“我能做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那個三娘子就上門退婚來了。”
林捕快冷笑着看他:“你敢說你在這之前不清楚嫂子都幹了些什麼?事情發生了,你們就將責任全部推到三娘子身上,這是身爲長輩應該做的事嗎?”
林樹纔不吭聲了。
林捕快繼續道:“聖旨下來了也好,反正沈大哥的意思也跟這個一樣,從來沒變過。”
林樹才忍不住擡眼看向自家弟弟,“你什麼意思?難道
我這個當大哥的就變過?峰兒自從那次回來以後,去了街對面,就再也沒回來過。他那個樣子,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要請動家法,把他綁回來成親嗎?”
林捕快微眯雙眼:“只要能成親,在林府和在街對面有什麼關係?”
“你是說?”林樹才愣了一下,突然猶如醍醐灌頂,猛地從椅子裡跳起來,他拍着手掌喊道,“我早就不顧面子,親自上門提過一次親,算是給足三娘子面子,給足了沈家面子,是人家小娘子看不上我們家,自己退了婚。你是沒看見她當衆推掉高句麗國王求婚的場面!我這個算起來,簡直跟小孩玩過家家似的了……”
三娘子大半年沒見到,竟然變化了這麼多。林捕快心裡感慨萬千。也是,發生了那麼多變故,不想長大的孩子也會很快成熟起來的。“這次不同,有聖旨在,三娘子絕對不會再拒婚。就要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如何順着他們的臉面,撮合他們了……”林捕快緩緩說道。
說幹就幹,林捕快馬上動身到對面鏢局。
當然,沒有碰到沈日鳴和林峰。林捕快就跟鄺三兒瞎聊,兩個人在長安的時候本來就對脾氣,現在又很久沒有見面,當然越聊越起勁,特別是在沈日鳴婚事上,兩人又有共同的觀點。這一聊,就不覺得時間過得慢,而是飛快!
眨眼的功夫,就等到沈日鳴和林峰一前一後回來了。
乍然看到林捕快,沈日鳴當然很高興:“林叔,你怎麼有空過來?”
林捕快愁眉苦臉道:“三娘子,我怕我再不過來,你爹要睡不着安穩覺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日鳴感覺自己的心都快無法跳動了。一直以來,她總害怕面對這個,她害怕自己的爹已經不在了。她真的害怕……
林捕快就說:“沈大哥最大的心願,就是把你嫁出去,過上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安穩日子。”
沈日鳴馬上就明白今日林捕快登門拜訪的用意。可是,她只能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抗議。
林捕快道:“三娘子,你也捨不得揚危鏢局就此完蛋,對吧?”
沈日鳴點頭說:“當然,這是我爹的心血。我開鏢局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爹的夢想。”
林捕快又說:“聖旨既然已經下來,爲了保住鏢局,三娘子是不是應該多爲你爹想想?你怎能因爲自己一個人,就讓鏢局陷入困境,面臨終結的局面?”
林捕快慢慢的說道。
沈日鳴默默地聽,她蹲在地上,垂下頭,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忽然問道:“鄺叔,我這個人是不是特別自私?”鄺三兒和林捕快對望了一眼,“三娘子怎麼會這樣想?”心裡都在想,三娘子應該已經慢慢接受事實了。
林捕快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林峰:“我們家林峰,一路上爲了你,付出了很多,但是,他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也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對不對?”
這時候,林峰已經轉身離開,他上了屋頂。鄺三兒則去了廚房。
院子裡靜悄悄的,異域大漢們外出走鏢還沒有回來。
頭頂上的星星眨着眼睛,眨啊眨啊眨。好像永遠不會疲倦。它們,也從來沒有奢求過什麼。只是那樣在夜裡裝點着夜空,照耀着大地。
沈日鳴擡頭仰望星空,林捕快說的話語很悠然,不給她任何壓迫感,就好像老朋友一樣,在她迷茫的時候,給她指點迷津;又在她不需要的時候,適時消失。
林捕快繼續說道:“峰兒六歲那年就被人拐跑,後來做了刺客。他跟我們不一樣,他從小就缺乏人間真愛,更缺乏家庭帶給他的溫暖。你應該多給他一點時間,耐心點,讓他明白,讓他體會到,什麼纔是家的溫暖。我看出那小子,明明是很在意你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不顧一切地出現。”
沈日鳴問道:“林叔,你怎麼知道這些?”
林捕快說道:“回來之前,陛下把我召過去。是陛下將這些告訴我的。也是陛下,叮囑我回來,要好好地幫助峰兒,讓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