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珉舜似在思考什麼要緊事,聞聽此言,只淡然回道:“讓你見笑了。”
兩人一時無言。素來外向、喜動不喜靜、最愛熱鬧的沈日鳴頓覺坐立不安,她見氣氛有些不對,目光轉而落在石桌上的琴上,沒話找話地問道:“這是什麼琴?看着挺像古箏的!”
怎料李珉舜彷彿未曾聽見一般,沈日鳴不禁又問了一遍,李珉舜這纔有些回神,隨口回道:“哦,這是玄琴。”
沈日鳴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猜想他是想回去歇息卻礙於情面不好意思趕自己走,她看看時候果然也不早了,又突然想起帶自己出來的宮女秋色,以及那神秘的黑影事件,便站起身來告辭。臨走前,她終於沒有忍住,還是將她發現黑影的事情告訴了李珉舜,最後說道:“我看那黑影的身手很是了得,潛入宮中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你們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的,更要小心了。”
李珉舜對此情況竟似毫不覺得驚訝,這倒令沈日鳴覺得奇怪,只見他淡淡地點頭說:“我知道了。”而他的侍從阿彥,臉上卻有幾分緊張。這更讓沈日鳴覺得奇怪,心道:會不會那幾個黑影,本就是衝着李珉舜他們來的?而李珉舜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呢?她正要出言再次好心提醒,卻見李珉舜已閉上雙眼,臉上顯出疲乏之色,心裡一軟,就讓他好好歇着吧,當下轉身走了。
待沈日鳴的蹤影徹底消失之後,阿彥突然壓低嗓門道:“少主,剛纔的響動不是來自沈日鳴……”
李珉舜兩眼望着遠處的虛空,聲音清冷:“我知道。”頓了頓,又輕聲說,“除了蘇麻,這裡應該無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阿彥點點頭,神色嚴肅冷靜:“少主所言極是,但我還是擔心大盼王朝……”一語未必,即被李珉舜冷冷打斷:“你是說大盼皇帝麼?我倒覺得此人雄圖大略、深謀遠慮,如不趁早打好交道,日後,必定成爲我高句麗的一大外患!”
“是!少
主所言極是。”阿彥心頭一緊,額上不自覺冒出一層細汗。李珉舜又緩緩的道:“所以,此次秘密出使大盼,真正的目的,並非慶賀睿景帝初登帝位,而是致力於建立兩國的友好邦交。這一點,你也要時刻記住!”
“是。”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沈日鳴便沿了剛纔的原路返回。如此深宮大院,自己竟然沒有迷路,沈日鳴不由暗自得意了一把。
來到後池,卻發現宮女秋色已不在原地等候。離開時她已聽到秋色的喊叫聲,按理,此時該有不少金吾衛在此處纔對呀?她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下意識輕咬嘴脣,漫無目的地沿路走着。
才走了幾步,猛然發現前面不遠處的灌木叢下,橫着一樣物事,她連忙奔過去一看,卻正是秋色!
只見宮女秋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旁邊一盞宮燈倒在地上,雨傘則落在三尺開外的草地上。沈日鳴連忙探她鼻息,發現她只是暈厥並無大礙,也不是被人害命後,頓時放心不少,遂掐她人中,弄醒了秋色,問她到底這裡發生了何事。
秋色神色茫然,彷彿不知身處何處,緩了好幾口氣纔回答道:“奴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剛纔聽見郎君說有刺客之後,立即便大聲呼救,叫了一陣也不見有守夜的金吾衛來,正納悶發生了何事時,忽然頸後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沈日鳴見她無端被人從後偷襲,若非自己丟下她一人,此事決計不會發生,心中不免有所愧疚,伸手把她從地上扶起,“我扶你回去。”
秋色臉上微微發熱,但她此時實在頭暈頭痛得緊,只得任由沈日鳴扶着往回路行去。
“郎君那邊,可有什麼發現?”秋色緩過氣之後,神智亦恢復了常態,柔聲問道。
沈日鳴本來是追着那幾個黑影去的,後來不但人給跟丟了,自己居然還迷了一會兒路,雖然在那亭子裡遇到李珉舜,但她自認爲此事於她甚是丟人,索性隱瞞了,只應道:“沒有
。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然而還未走出幾步路,忽聽後池東首傳來幾聲兵器碰撞之聲,初時零星猶如單調的雨水滴落在瓦礫之上,不久之後便猶如八面埋伏,鏗鏗作響,不消費勁便能清晰聽見。沈日鳴當機立斷,把秋色扶到旁邊一棵花樹下隱藏起來,匆匆忙忙道:“你先待着,我過去看看是不是發現刺客了!”說時不等秋色反應,人已經靈動如猿猴,再次順着後池層疊的山石、草木,翻牆出去,向着兵器發聲處衝去。
走到近了,才發現原來此處,正是李珉舜剛纔所待的亭子。
兩盞孤弱的宮燈照明下,只見瘦高的阿彥正同兩條黑影在亭子外面的空地上苦戰,而亭子裡,另一個蒙面刺客已經將孤立無援的李珉舜逼到一處死角。阿彥眼看那刺客舉起匕首要置李珉舜於死地,而自己卻苦於自身難保、脫身不得,急得臉色爆紅,脖上青筋冒起,嘴中忍不住驚呼出聲:“啊!”
亭中兩盞宮燈之下,但見李珉舜臉色發白,身上發紅的朝袍更襯得他此刻處境的危險。他坐倒在冰冷的地上,左手抓着那把玄琴奮力擋在身前,右手撐在地上,兩眼發出奇異的光,正緊緊地盯着準備要結果自己性命的刺客。
玄琴早就破爛不堪,其上弦斷身破,駭人的洞窟佈滿琴身。顯是剛纔李珉舜奮力抵抗,刺客辣手揮刃捅來,導致的結果。
那刺客雖然數次一擊不中,但是面對李珉舜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目標,他勝券在握,腰身微彎向下,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居高臨下,對準李珉舜身上要害部位。刺客背對沈日鳴循聲趕來的黑暗方向,彷彿正發出殘酷的笑。
死神,在一步步靠近李珉舜。
千鈞一髮之際,那刺客矯健敏捷的軀體忽然“咚”的一聲倒地,去而復返的沈日鳴則露出關切的表情,朝李珉舜伸去一隻纖細的小手:“李珉舜!你沒事吧?”而正是剛纔,這隻小手一記手刀竟然就從背後擊暈了那刺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