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天逍幾乎已經不能夠正常的呼吸了,他甚至喘着大口大口的氣,坐倒在旁邊一把椅子上,雙手撐扶着把手。而昭陽公主已經不耐煩等待,伸來指甲鮮豔而尖利的手指,在他胸前輕輕地用力一拽,一條繫着鑰匙的吊墜便落入了她的手中。而這一根鑰匙,正是能夠打開位於碎綠宮後院地宮的那把鑰匙。
環佩珠釵互碰之聲再度響起。
李天逍衝着她轉身離去的美麗背影叫道:“沒有用的!即使有開門的鑰匙,你也不知道寶藏藏在什麼地方……”昭陽公主的身影頓了頓,沒有回頭,從空氣中飄來她冷冷的聲音:“這個不需要你來操心。兒臣,早就有所安排,哼哼。”
“你……”李天逍氣得半天哼不出一個字來。
他的女兒,昔日最聰明能幹、聽話孝順的女兒,到底到哪裡去了?
當昭陽公主帶着一干宮女太監揚長而去,沈日鳴不明就裡的時候,逍遙殿外迎來了另外一撥人馬。小順子公公聞聲走了出去,見到金吾衛大統領房泰徵領着一隊金吾衛圍守在大門口時,臉色不由往下一沉,不冷不熱的道:“房大人這麼忙,怎有空到這個小地方來了?”
自從睿景帝登基之後,李天逍就被奉爲太上皇,從天乾宮搬到了逍遙殿,過起了隱居的宮中生活。一年四季,除了除夕和中秋,李天逍幾乎沒有參加和出席過任何場面的宴席。逍遙殿也自此漸漸門庭冷落、無人問津、門可羅雀。
房泰徵尷尬一笑,卻也不太敢得罪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太監,當下說明了來意。原來,經過了一夜的偵察審查之後,昨晚高句麗太子宮中遇刺一案的刺客嫌疑,果如睿景帝所料的那樣,還是落到了沈日鳴的身上。
小順子一聽是到逍遙殿這裡來拿人的,臉上就更加地不好看了,“走走走,逍遙殿豈是爾等隨隨便便就能進出的?”他看房泰徵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地不肯走,索性驅趕起來
:“再不走,老奴我可要關門放狗了!”
逍遙殿裡太上皇愛養狗,這在深宮之中乃是衆所周知的,房泰徵聞言果然有所忌憚,只好退到一旁,但卻守在門外不肯就此離去。
聽見外面的熱鬧之聲隱隱約約傳來,李天逍因爲昭陽公主這一鬧,心情極度不好,是以,他從裡面走出來的時候,沈日鳴能明顯的感覺到,這個進去時還精神奕奕的老人,出來時卻像蒼老了十歲。到底昭陽公主跟他說了什麼,令他這般難過?
偌大的逍遙殿內,冷冷清清,還不及碎綠宮那麼熱鬧。沈日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要不是從昭陽公主口中知道,眼前這位住在逍遙殿裡的老人,就是睿景帝的親生父親,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擁有整個煌煌王朝的帝王的父親,竟然過着如此孤單、寂寞的生活!
沈日鳴上前一步,扶着李天逍坐在一把鋪着毛茸茸毯子的椅子上,當她想要爲老者倒來一杯溫水的時候,發現壺裡居然一滴水都沒有,她心中氣憤滔天,扭頭去看李天逍,看到他一張側臉全是憔悴和落寞時,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三兩步跑到老人身邊,“李伯,你沒事吧?剛纔是不是公主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不然氣壞了身體,可就是自己吃虧了!”
李天逍聞言,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但那很明顯就是一個苦笑:“鳴兒,我沒事。多虧你了……小順子呢?”過了老半天,他才發覺從來不會輕易離開自己半步的小順子,不在他的身邊。
沈日鳴道:“外面有人來了,小順子公公應該是去接客了吧!”她哪裡知道,只要自己一離開逍遙殿,立時,就會被房泰徵以刺客同黨嫌疑的身份逮捕,沒有意外的話,就會被投入戒備森嚴的天牢,等待未知的但又可想而知,不會有更好的未來的未來。小順子恪守着護主的本分,哪兒也不去,就守在門口。
在沈日鳴的陪伴下,李天逍的心情終於有了好轉,“來
來來,我帶你去看我另外一些寶貝。”沈日鳴好奇的問道:“啊,你還有什麼寶貝?”
當她看到滿院子長得生機勃勃的植物,還有水池子裡的魚羣、烏龜們時,頓時驚訝地嘆道:“這些就是你說的那些寶貝?哇,真好!”
沈日鳴發自內心的讚歎,令李天逍的心情又好了幾分。但是心裡的悲哀,卻也因爲如此強烈的對比,而不爲人知地加深了。
這兩個一老一少的玩伴,甚至在逍遙殿中共進午餐。
午餐是由兩人通力合作完成的。
沈日鳴對李天逍竟有這麼一手高超的廚藝而讚歎不絕。難怪李天逍足不出戶,也能夠品嚐到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原來,李天逍介紹給沈日鳴的寶貝,除了那一院子的動植物們外,他還在另一片寬廣的土地上,親自栽培種植了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即使是常年混跡於長安城中,對許多新鮮事物都能夠迅速過目不忘的沈日鳴,也對其中某些蔬菜水果的名字,喊不上來,直嚷嚷道:“哎呀,又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每每如此,便引得李天逍嘴邊的笑容泛起。
沈日鳴緊接着又發現了什麼,哇哇的叫道:“李伯,你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哇!”
午飯過後,沈日鳴吃飽喝足,好不愜意。自從莫名其妙被皇帝一道口諭宣進宮以來,她就沒有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自自在在、舒舒服服地吃好一頓飯。
她捧着個圓圓的小肚子,心滿意足地準備告辭回去。但是李天逍卻說道:“你走不了了。”沈日鳴不明所以,“啊?”她看李天逍的臉上沒有任何愁容,他也不像是想要軟禁自己的樣子,於是笑道:“現在當然走不了,太飽了!呵呵。”
李天逍於是跟着笑了起來。這個可愛的女孩是過於單純了呀,但這對她來說,也許正是上天對她的庇佑和保護。李天逍學着她的樣子眨眨眼道:“你可以翻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