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略帶酒意踉蹌地走出酒店,迎面尚有些陸續前來用餐的客人。心裡好生煩躁,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毅虹啥時候才能休息?
路邊有一塊石頭,他下意識地坐下,雙眼緊盯着酒店大門。客人進進出出川流不息,迎賓小姐依舊笑臉迎送。看來看去幾乎都是一樣的畫面,長時間的凝視導致視覺嚴重疲勞,他不知不覺睡着了……
胡林看見毅虹急匆匆走出酒店大門,她嘴裡在叫喚:“老胡,老胡,我忙完了。”
然後,牽着他的手來到她的房間。她雙手輕按他的雙肩說:“你先坐會兒,我換衣服。你閉上眼,不準睜開。”
她換了一身睡衣,從隔簾裡面走出來,靜靜地站在他的面前。她看着端坐在板凳上緊閉雙眼的胡林,心裡好笑,這個男人真聽話。
“胡林,請看!”
他睜開眼,只見穿着半透明睡衣的毅虹亭亭玉立,猶如仙女下凡。他瞅着她微露的R溝,不禁吞下了口水。他情不自禁地把她抱起,瘋狂地打轉繞圈。
她摟着他的脖子,紅着臉邊吻邊說:“門還沒有關上哩。”他把她輕輕地放在牀上,迅速把門閂拴緊,然後顫抖着撲向了牀……
他疲憊不堪,呼呼大睡。她下了牀,打開針線包,爲他釘鈕釦。
毅虹從剛打烊的酒店出來,見到坐在路邊石頭上打瞌睡的胡林,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喊:“胡林,胡林,你怎麼坐在這裡?”
胡林正做着的美夢,被毅虹攪碎。他呼啦一聲站起來,一見是毅虹,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抓她的手。毅虹本能地縮回手,他不好意地說:“對不起,睡着了,以爲還在美夢裡呢。”
“黃粱美夢吧?你在等誰?”毅虹毫無表情地問。
“還能等誰?等你,擔心你不敢走夜路。”胡林實話實說。
“等我?呵呵,你想幹什麼?沒安好心吧?”
“你可不能門縫裡看人,把我看扁了。說你違反戒嚴令而想罰你款的事兒,是我不好,但在租房的事情上我還是幫你的。我現在確實是真心對你……”
“打住!別想歪了,我是有夫之婦。我男人是解放軍,深更半夜的,你在半路上攔截良家婦女,不是想吃槍子兒吧?”
胡林暗笑,思鎖不是說他“長這麼大沒見過爸爸”嗎?胡林斷定毅虹在撒謊,他並沒有戳穿她,免得讓她難堪。就順着與她聊起解放軍的話題,想使其不攻自破。
“你男人是解放軍?我也是。”胡林試探地說。
自從毅虹看到了金鎖和胡林的那張合照後,就已經知道他當過兵,而且與金鎖是戰友。她故作驚訝又帶蔑視地說:“就你,還當解放軍呢?可能嗎?”
“你不信?”
“當然不信。”
從毅虹的口氣中,胡林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覺得她有軍人情愫,這不正是自己的優勢嗎?如果她知道自己真是解放軍,也許又增加了幾成勝算。
他一擡頭,已走到了家門口,雖然掃興即將各回各房,但還是想抓住時間的尾巴,多與毅虹說說話。胡林說:“我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東西?”
胡林推開房門,打開燈,指着書桌上的玻璃檯面說:“那下面有我和戰友的照片。”
壞事了,本想激將他說說部隊的人和事,進而瞭解金鎖境況的,怎麼弄巧成拙引到照片上來了呢?這不是惹火燒身嗎?毅虹十分擔心,合影被自己拿走,他會懷疑自己嗎?
她只好故作鎮定,說:“我倒要看看你的軍人尊容。”
他把玻璃檯面擦了一遍又一遍,尋找與金鎖的合影。他額頭上沁出了汗,自言自語地說:“怎麼沒有了?我前幾天想起了部隊的生活,還看了看照片,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看着胡林着急的樣子,毅虹更加緊張,偷照片的事一旦敗露,如何向大姐、姐夫解釋,難不成把深藏心底的秘密和盤托出?更爲重要的是,以後如何教育思鎖?看來,從胡林那裡瞭解金鎖境況的事得擱一擱,不能急於求成啊。
“胡哥,不就一張照片嘛,至於這樣緊張嗎?”
“這是我當解放軍的證據,不然你怎麼會相信我呢?”
“不要找了,我相信你,你是解放軍,是條好漢。”
胡林傻笑,盯着毅虹說:“有你這話,比什麼都重要。好好,聽你的,不找了。”
毅虹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了,她笑呵呵地說:“對不起,走了,我看看思鎖去。”
“我陪你去。”
“不用。”
“篤篤篤。”毅虹輕輕地敲門。
“噓……”向城打開門,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思鎖剛睡着。”
毅虹壓低聲音說:“我看看他。”
她剛進門,思鎖牀前一雙嶄新的球鞋跳入她的眼簾,問:“你買的?”
向城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毅虹納悶,思鎖從來不接受別人的東西,這回可怎麼啦?不把向城當外人?她驀然想起了思鎖的話。
“媽媽,向城叔叔對我可好了,天天幫我洗腳。我背上生了瘡,好疼啊。他看了後說,讓我不要告訴你,說你忙。他天天給我搽碘酒,說能消炎,還真不疼了。媽媽,爸爸能像向城叔叔那樣就好了。”
毅虹看着熟睡的思鎖,那充滿童稚的臉,彷彿在向媽媽請求:“我要爸爸。”
她心如刀絞,母愛可以彌補父愛的不足,可是永遠代替不了父愛。她又怎麼能責怪兒子收下了向城的球鞋呢?她也從心底裡感謝向城所做的一切。
“毅虹姐,我有幾段古文不會翻譯,你教教我吧。”
毅虹愣了一下轉過頭,說:“哦,好的,到我房間吧。”
毅虹離開後,胡林並沒有睡覺。在毅虹面前沒有能用照片證明自己是解放軍,他仍然十分懊惱。好在毅虹並未與他較勁,他才稍稍淡化了這件事。他知道毅虹去了向城房間,心裡總是亂糟糟的,就把耳朵貼近門縫,靜聽向城和她說什麼做什麼。
走廊裡忽然傳來了兩個人的腳步聲,胡林警覺起來,一定是向城跟着毅虹去她的房間。難道不奇怪嗎?有事爲啥不在向城房間談,偏要挪窩,不就是怕思鎖聽到看到嗎?什麼事必須瞞着思鎖?這不是瘌痢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
胡林悄悄地來到毅虹房間後窗邊蹲下,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毅虹和向城並排而坐,肩挨着肩,頭幾乎靠在一起,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一點都聽不清楚。孤男寡女的靠那麼近說話,說到牀上去也不是沒有可能啊。胡林還真把毅虹當自己的女人了,心裡急得像要着火,真被向城佔了便宜,自己不就戴綠帽子了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撿了幾塊瓦礫,扔到屋面上,滾動的瓦礫與屋面的瓦片碰撞,發出吧嗒吧嗒的響聲。一片寂靜的深夜,這種聲音,足以讓人膽寒。
向城下意識地摟住毅虹,嘴脣在抖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毅虹被他摟的一剎那,心裡咯噔一下,覺得向城也太沖動了,但似乎又是那樣的自然,她的心跳快得就像金鎖在摟她。
她理智地推開向城,他嘴脣仍然在抖動:“鬼……厝,鬼……”
毅虹對屋面發出的聲響並不在意,也許是她經歷的怪事太多而膽大的緣故吧。向城哆哆嗦嗦語無倫次,她這才知道他被嚇得不輕。她解釋並安慰地說:“你是說屋面的響聲嗎?不要害怕,大概是貓在屋頂跑,碰到了碎瓦片兒。”
胡林又不停地向屋面投擲瓦礫,“吧嗒,吧嗒……”響聲連續不斷。
毅虹也覺得有問題,說:“走,出去看看。”
胡林繞到屋山頭窺視,毅虹和向城來到後窗,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毅虹不相信什麼鬼,她判斷是有人故意所爲,在這個院子裡誰能幹這樣的事?除了胡林還能有誰?於是,毅虹拾了一塊瓦礫,扔向了屋面。吧嗒,吧嗒,響聲如故。
“向城,還怕鬼嗎?”
“不怕了,不怕了,是有人在作祟啊。是誰呢?”
“是誰?咱不管他,就讓他裝鬼唄。”
“不行,毅虹姐,我一定要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