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草洞

公社已經召開了定兵會議,金鎖名列其中。毅虹的心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去解放軍大熔爐鍛鍊,她當然是支持的,但離別之苦讓她夜夜哭溼枕頭。

回鄉後毅虹和金鎖雖然同在一個生產隊,但由於男女工種不同,以及十里坊特有的世俗環境,尤其是長輩們審視青年人的陳舊目光,使他倆只能避其鋒芒而偷偷地見面。

雖說只有八九十畝土地一百多號人的小生產隊,但社員所出工的時間並不短。大忙季節,除了上、下午正常出工外,早飯前和晚飯後都得勞動,常常是早上出門望不見樹,晚上回家看不見路。

在回鄉後的幾個月中,先是夏收、夏插、下種、夏管“四夏”大忙,緊接着就是秋收秋種,又遇上抗颱風和防洪搶險,毅虹和金鎖想要找到私密的時間和空間,真是太難了。多數是在勞動時遠遠地望着彼此,若能近距離地說上幾句話已是很奢侈的事了。

一日,碰巧男女勞力人都在曬場摜稻(脫粒),這是兩人近距離接觸的好機會。金鎖知道毅虹家生活條件差,他就把他娘給他煮的兩隻雞蛋藏在口袋裡,想偷偷地塞給毅虹。

已經開工了卻未見毅虹人影,金鎖內心焦急,就把雞蛋藏在了曬場邊的芒穩子裡。沒料到被張斜頭落了眼,他坐在芒穩子堆邊佯裝休息,右手從背後插進芒穩子。雖然手臂被密集的芒刺劃得癢疼,但偷雞蛋的樂趣還是值得回味的。

金鎖斷定是張斜頭偷吃了雞蛋,因爲只有他一人去過芒穩子堆。金鎖暴跳如雷,兩人打了起來。他出校門不久,哪是張斜頭的對手?他被張斜頭摁在地上掄拳猛擊。全場的人圍觀看熱鬧,沒有一人拉勸。

毅虹剛趕到曬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進人羣打抱不平。張斜頭早已喜歡上毅虹,只是她猶如懸崖峭壁上盛開的鮮花高不可攀,只能暗戀着她。他對偷吃雞蛋的事自慚形穢,不想在毅虹面前扯出這等醜事,就給她面子而解了金鎖之圍。

其實毅虹哪裡是打抱不平?分明是捨不得金鎖被欺負。她心中明白,這個雞蛋金鎖是爲她藏的,這拳頭是爲她挨的。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把感動憋在心裡。

現在,與心上人即將別離,她什麼都做不了,連單獨陪他的時間都很難找到,她感到無比愧疚。這種愧疚就像病魔,日日夜夜煎熬着她。

她想爲他買一件禮物作爲念想,可家裡的錢由父親掌管着,她身無分文。當然毅虹更清楚,她和金鎖相知之長久,基礎之牢固,感情之深厚,不是甜言蜜語,更不是什麼金錢物質所能定義的。

有了,她打開高中畢業證書,撕下了自己的照片,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藏在身上,她想着,總會找到機會親自交給他的。

喵兒,喵兒,喵兒喵兒……聽到貓叫的信號,毅虹立即去了屋後竹園。

金鎖緊緊把她摟住,深吻着她。她把他推開說:“不行,我爹剛看見我出來的,他是老古董老頑固,月光太亮了,讓他看見了可不得了,肯定會打斷我的腿的。”

“已經接到通知,明天新兵就啓程去縣人武部集中。”金鎖說着又把她摟住。

“啊,這麼快?”毅虹很驚訝。

她像小綿羊一樣溫順地依偎在金鎖懷裡,說:“這樣,我先回家找個藉口再出來,老地方見,不見不散。”

萬固管教十分嚴格,平時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讓女兒夜間出門的。

毅虹說:“爹,城裡的同學白寧在十里坊小學附近等着,人家找我有點事。”

“什麼白寧黑寧?一個小姑娘,烏燈黑火的,多不安全?不準去!”萬固霸道地說。

“爹,就是爲您買水煙的那位同學。人家幫了忙,您卻翻眼不認人。”毅虹噘着嘴嗔怪地說。

“噢,是她呀,行行行,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萬固就愛這一口,能不同意嗎?

毅虹興高采烈地走在草場河邊的羊腸小道上,月兒亮得猶如白天的太陽,就是繡花針掉在地上都能看得清楚。右側麥田裡兩寸多高的麥苗呈紫綠色,表面的冰霜發着亮光。左側草場河兩岸的蘆葦早已收割,形成平整潔淨但凍得硬若石板的坡面,河水安靜地凝固成玉一般的白冰,遠遠望去猶如蜿蜒曲折的銀鏈,通向巍峨的草場。

草場在河的對岸,爲了早一秒鐘見到心上人,毅虹徑直踏上草場河的冰面,抄近路來到對岸的草場。

草場雖然面積很大,林立的草菑望不到邊際,但這裡幾乎無人光顧,是少男少女談情說愛的絕佳去處。然而在十里坊,平日裡如果男人和女人面對面說話時間長一點,背後就會有人指指點點,視爲傷風敗俗,即便是癡情男女又哪裡敢到這裡私會?

這倒成全了毅虹和金鎖,回鄉務農前,這裡是他倆幽會的專屬場所。從上小學開始,讓老師批評了,遭同學欺負了,被父母罵了,有好事了,遇矛盾了……一切的一,都約在這裡見面交流。

高中畢業前夕的那天夜晚,白天的炎熱還沒有散去,從運河吹來的風熱辣辣的,一羣羣蚊子撲面而來,拍一下腮幫子就能抓住一把。毅虹和金鎖擁抱着深吻着,作出了共同回鄉當一輩子農民,不離不棄廝守終身的決定。

金鎖掃視着周邊的環境,回憶着過去的甜蜜,等待着毅虹的到來。

“金鎖……”

“毅虹……”

金鎖從草菑中鑽出來,兩人奔跑着相擁在一起。

毅虹嗚嗚嗚地哭起來,金鎖緊張地掏出手帕爲她擦淚,說:“不哭,天這麼冷,臉會皴的。”

“你明天就要走了,咱十八年沒有分開過,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見面。”

金鎖說,你閉上眼,我送你一件禮物,想我就拿出來看看。毅虹說,你也閉上眼,我也送你一樣東西。兩人默契地轉過身,各自準備禮品。

金鎖喊,預備,閉上眼,向後轉,交換禮物。各自睜開眼一看,是對方的照片,而且都是從畢業證書上撕下來的照片。真是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金鎖信誓旦旦地說:“我都問了,兩年就可以探親,到時候就公開我倆的關係,訂婚,再下次探親就可以結婚了。”

毅虹疑惑地問:“那我們平時怎麼聯繫?”

金鎖爽快地回答:“寫信!”

毅虹驚訝地問:“啊,別人不就知道了嗎?”

金鎖神秘地說:“這叫曲線傳書,你放心有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信送到你手中的,你不就可以給我寫信了嗎?”

毅虹不放心地問:“辦法倒是不錯,人家要是貪污了怎麼辦?”

金鎖坦率地說:“可以貪污錢,我還沒聽說過貪污感情的。再說,難道你的朋友白寧你還不信任嗎?前幾天我在城裡遇見到她,她非常願意當這個鴻雁。”

毅虹高興地說:“那太好了,我的鎖兒想得真周到。”

呼呼呼……凜冽的寒風不停地從草菑之間猛烈穿過,像針一樣紮在他倆的臉龐,兩顆滾燙的心怦怦直跳,而四條腿被凍得瑟瑟發抖,相互碰撞。

金鎖突然放開毅虹,使勁地從草菑中拔草。

毅虹不解地問:“你這是幹嘛?”

金鎖風趣地說:“狗和貓不是喜歡鑽草洞嗎?再冷的天它們也不怕。我們不也可以造一個人洞?再冷的風也吹不着我們。”

“對,對對。”毅虹也拔起草來。

不一會兒,一張牀大小的草洞出現了,以洞爲屋以草爲蓋,當然很熱乎啦。

金鎖猛地把毅虹抱起,她摟着他的脖頸,雙雙進入了草洞……

想到這裡,毅虹已經鐵了心,一定要爲終身的愛無怨無悔地生下這個孩子。

毅虹擡起頭,深深地向爲她墮胎奔波操勞的白靜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很想把金鎖的名字告訴她,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爲了金鎖的前途她必須守住這個秘密。她抱歉地說:“原諒我,不能告訴您孩子的父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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