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韓緒家時,上面的人還沒趕過來,我和周玄業看着亂糟糟的屋子,一邊幫忙收拾,一邊等待那夥兒人的到來。
他們的速度,比我們預想中的要慢,足足過了兩個多小時,纔有人上門。
領頭的還是白天抓我們那個人,看見我和周玄業,便皺眉道:“你們怎麼還在這兒?”
周玄業道:“朋友犯了事兒被抓,家裡留下一個傻乎乎的弟弟,我們不幫忙照看着,難道置之不理嗎?”這話算是人之常情,那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便打了個手勢,示意其餘人將韓緒抓起來。
韓緒哪能反抗,一下子就被制服了。這些人沒理會我和周玄業,帶着韓緒自顧自的便走了。韓緒嚇的哇哇亂叫,衝着我和周玄業喊救命,撕心裂肺的,聽的我分外不忍,腳步蠢蠢欲動,有種想將人留下的衝動。
周玄業彷彿看出了我的想法,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死死將我按住。這股傳來的大力,讓我冷靜了許多,便眼睜睜看着韓緒被那幫人帶走了。整個過程不過兩分鐘而已,周圍便恢復了平靜。韓梓桐所在的高檔小區,一層樓只有兩戶人家而已,關門閉鎖,和鄰居沒什麼來往,因此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見有人來打探。
大敞着房門,我和周玄業坐在收拾了一半的屋子裡相顧無言。最終我倆還是把房子收拾好了才走人,出了這樣的事,再加上天色已晚,我們今天也沒有心思去拜訪那個曾隊了,便打電話給曾隊致歉,說了一下今天的情況。這事兒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因此我倆只稱韓梓桐被上面的領導叫去做調查了,至於調查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那曾隊還是挺上道,沒有多問。搞地質這一行有個規矩,很多地質勘測,都會發現一些比較珍惜的礦脈,但出於長遠發展的考慮,國家不可能發現一個礦脈就立刻開採,因此這些人員,在發現礦脈時會進行紀錄並且上報,當然,這絕對是秘密上報,不可能大肆宣揚。因此這種地質專員被上面的人叫去喝茶的機會,其實挺多的。
曾隊沒有深想,我們便約在了第二天。
這一晚,是個註定失眠的夜晚,我腦子裡不停翻滾着很多東西,有韓梓桐、有韓緒、有那大片大片的屍斑,還有那些穿着迷彩服的士兵。迷迷糊糊,時睡時醒,第二天醒來,黑眼圈更重了。
周玄業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匆匆洗漱,隨意吃了些東西,便買了點禮物,打了個車,再次踏上了拜訪曾隊的路。
但我們沒料到,在曾隊家裡,我們居然遇到了一個非常意外的人。
曾隊家是那種老式的小區,這會兒冬風凋落梧桐葉,老式小區的綠化做的不是很好,看起來環境比較差。我們搭着電梯上了七樓,敲開硃紅色的防盜門,應門的是個中年婦女。
她衝我們禮貌性的笑了笑,把我們讓進屋裡,這人是曾隊的老婆,她似乎不太喜歡曾隊攙和這方面的事兒,所以對我和周玄業的到來,並沒有多少高興之色。直到我們拿出一堆價值不菲的禮品,她纔開始招呼我們,切了些瓜果,弄了些瓜子什麼的。最後擰着菜籃子出去買菜了,讓我們自己聊。
曾隊其實挺年輕的,才四十出頭,身材消瘦,考察隊從雪山裡出來時,精神各方面都出了問題。而曾隊,也是這兩年才恢復,從軍區醫院出來回家療養的,所以也不怪他媳婦兒對我們沒什麼好臉色了。
他似乎有些神經質,也不多說,略顯渾濁的眼睛直勾勾打量着我倆,片刻後說道:“你們爲什麼打聽這件事情。”
周玄業道:“我們想知道,你們在雪山裡遇到的人,是什麼來頭。”
曾隊道:“我其實,記不太清楚了,你知道的,我在精神病醫院裡住了五年。”
周玄業欠身道:“是的,我們知道,爲了這件事情,再來打擾你,我也感到很抱歉。但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希望您能儘量的,將您還記得的事情,告訴我們。”
話音剛落,突然,房間裡傳來了咔嚓一聲,沒等我反應過來,便見書房的門被打開了,從裡面出來一個讓我們意想不到的人。
韓梓桐!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昨天早上不是被基地的人帶走了,一直留在基地嗎?怎麼現在……出現在曾隊家了?
韓梓桐是個面癱,所以看見我們時,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曾隊一見她從房間出來,便道:“哦,忘了跟你們說了,小韓的工作彙報完了,比你們提前到。”
韓梓桐坐到了沙發上,自顧自的和曾隊說話,沒怎麼理會我和周玄業。
“曾隊,我剛剛看了一下你以前收集的資料,真是太了不起了,我每看一次,都覺得非常震撼。”
曾隊哈哈大笑,拍了拍韓梓桐的肩膀,說:“我走過的地方太多了,那些照片、資料,可是花費了我很多的時間。咱們搞地質的,就這點好處了,就用這雙腳……走遍大地山川,可惜……”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他嘆了口氣。
其實四十多歲,正是壯年,可曾隊已經退隱,不再從事地質工作。根據他剛纔的話來講,他應該是很熱愛這項事業的,五年的醫院生活,如今的壯年退隱,顯然都和七年前的那次事件有關。
他們在雪山中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小扶桑呢?
可我現在,更在意的卻是韓梓桐。
基地的人,爲什麼會放她回來?
她知不知道韓緒已經被帶走了?
此時,由於曾隊就在我們面前,因此這些問題我也問不出口,只是覺得有些緊張。韓緒是我們送出去的,雖然迫不得已,但我心中還是有種對不起韓梓桐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有些難以正視她。
但這會兒,韓梓桐的舉動與平時無異,唯一不太正常的,大約就是沒跟我們打招呼。要知道,韓梓桐這人雖然面癱,但卻是個很懂禮的人,待人也挺熱情的。
此刻這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我心裡摸不着底。
便在這時,曾隊和韓梓桐聊完了,便回到了我們之前的話題上。
他道:“既然你們想聽,那我就說說,其實我不太記得那段時間我們遇到過什麼人,但是我記得,那些人是住在一個雪峰上,雪峰下面,有一個很大的湖,非常、非常漂亮的湖。”
一邊說,他一邊露出極力思索的神色,斷斷續續的講着:“那個地方,一直有一個傳說,說雪山深處住着人。那是不太可能的,那麼冷的地方,寸草不生,怎麼可能住人呢?但是……這個傳說顯得非常真實,那一帶的環境也相當特殊,磁場異常,難以窺探。所以,我們組織了那一次考察。”
頓了頓,他又沉思了很久,才道:“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們在雪山裡走了很久,經歷了很多危險,最後看到了一個湖泊。非常、非常漂亮的,沒有封凍的湖泊。湖泊上有一條船,船上還有一個……他划着船,帶我們穿過湖泊,到達了一個雪峰下面,然後我們就在那裡住了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我們又被趕出來了。”
他的敘述太過混亂了,周玄業微微皺眉,輕聲道:“曾隊,那你們的路線,你還記得嗎?爲什麼你們會在那個地方住一年?爲什麼又會被趕出來?那一年裡,你們是怎麼渡過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曾隊這些年,神經顯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反應很遲鈍,周玄業的一連串追問,讓他覺得很吃力。所以他立刻擺手,道:“別急,慢一點,我慢慢告訴你。”
“我也不知道,我們爲什麼會留下來。好像當時我們受了傷……是他們收留了我們,但爲什麼會在那裡生活一年,我真的記不住了。其實,我一直懷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下意識的問道。
曾隊說:“我懷疑,我們被催眠過。除了我,恢復了一些記憶外,我的其餘的隊友,現在都還在醫院裡,他們什麼都想不起來,我能想起來的也有限。我覺得,肯定是雪山裡的那羣人,對我們進行了類似於催眠一樣的東西。這兩年,我找過這方面的專家,試圖利用催眠術,喚醒那段時間的記憶,但每次都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