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這二人的對話,我腦海裡逐漸想象出了一幕場景。百米之上的冰壁,空蕩無人的古建築羣,一具具懸掛着的屍體,它們靈魂,被困在屍體中難以超生,夜幕降臨,羣鬼作祟。
難怪昨晚天然呆不讓我出去,看樣子是怕我撞鬼?
這麼說,那鬼樓、鬼燈、甚至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其實都是鬼魂在作祟?
譚刃聞言,食指輕輕的敲擊了一下桌面,道:“那天晚上,躺在牀上的那個女人,難道也是鬼?鬼怎麼會有實體?”
周玄業道:“那確實是一具屍體,但是很奇怪,我感覺不到這地方有屍氣。”煉屍之人,本來就是與屍氣打交道的,對於這方面比較敏感。倘若這地方真的吊滿了屍體,周玄業不可能察覺不到。
馬胖子有些受不了,站起來搓着手道:“別說了、別說了,什麼垂屍葬,什麼吊死鬼,你們還越說越瘮人了,要我說,咱們還是趕緊走人吧,別在這鬼地方多待了。”
周玄業站在原地沒動,似乎在考慮些什麼,譚刃卻道:“也好,有些事情,弄的太清楚,不一定是好事。”
這時,天然呆也從後面走了出來,似乎收拾完了。衆人向他告辭,他只是沉默着,既不點頭,也不說話,隻手手裡捏着的那串不知什麼材質的珠子,微微摳動着,一顆、一顆,如同老僧誦經般,大音無聲。
我們收拾了東西,開始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天然呆指着馬胖子道:“把東西留下。”
東西?什麼東西?難道……
我頓時一怒,道:“姓馬的,你是不是偷拿東西了?”
馬胖子頓時結巴了,一臉尷尬:“沒、沒有啊,偷這個字多難聽啊,我就、就拿了一個小碗,還給你不就得了。”這人,真是把我們整個隊伍得臉都丟盡了。譚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馬胖子從我的揹包裡掏出了一個玉碗,悻悻的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我差點兒沒被他氣死,混蛋,他是什麼時候把這玩意兒塞我包裡的?搞的好像我在偷東西一樣!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馬胖子打了個哈哈,道:“一個碗而已嘛,那啥,不說了,小兄弟拜拜,我們走了啊。”
說完,率先就跑出了門,我覺得挺尷尬的,沖天然呆歉意的點了點頭,正要走,天然呆目光盯着我,淡淡的開口道:“還有。”
馬胖子將腦袋從門口探進來,說:“沒了,真沒了!我就拿了一個。”
天然呆沒理他,徑自走到了我旁邊,朝我伸出了手。
片刻後,我尷尬的從懷裡掏出一根兩指粗,手臂長的黑色棍子還給了他,沒錯,我剛纔悄悄拿了根燒火棍,因爲我看出來,這東西也是扶桑木做的。
譚刃在一邊挑了挑眉,說:“蘇天顧,你長進了,還學會偷東西了。”
“老闆,就一根燒火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運低,容易招邪,有根扶桑木,保險。”馬胖子聞言,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你拿點有用的行不行,拿根破棍子幹嘛?”
天然呆將燒火棍握在手裡,淡淡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說完,又將馬胖子剛纔偷的那個玉碗給我:“拿去。”
馬胖子驚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直感嘆:“人比人氣死人啊,早知道一塊兒餅乾就能換一隻這樣的崑崙玉碗,你早說啊,我把餅乾都給你。”天然呆這個舉動,讓我有些意外,但這一刻我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是覺得擔憂。扶桑木在這裡,應該是很常見的東西,否則也不會用來當燒火棍了。
這樣一件常見的東西,他不願意給我,反而把這個玉碗送給我?
爲什麼他會說扶桑木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想開口問,但話到嘴邊,卻彷彿被堵住了似的,雖然和天然呆認識不久,但我知道,自己肯定問不出什麼來。這個年輕人,不同於一般的年輕人,他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並且這些秘密,肯定是不會對我們這西恩偶然闖進來的外人說起的。
我腦海裡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從風雪中走來的身影,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便接過玉碗,想了想,便將自己那支打火機給他,道:“禮物我收了,相識一場,咱們做個朋友。你在山裡,生火估計沒那麼方便,這個打火機還是挺實用的。”
他盯着打火機看了會兒,點了點頭,握在了手裡。
緊接着,我們沿着迴廊,一路走到了來時那個弧形的平臺上,天然呆指了指下方的船,淡淡道:“記得把船繫上。”看樣子是沒有接着送我們的打斷了。
衆人當即便沿着懸梯往下,在空中又經歷了一次那種搖來搖去、飄飄蕩蕩的感覺。
當雙腳踩到船上時,我往上看,雲霧繚繞,建築羣大部分被遮蔽了,只偶爾露出一點飛檐鬥角,如雲中仙宮一般,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馬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別看了,看也看不見。哎,你說啊……這麼大的地方,居然只有他一個活人。只有他一個活人也就算了,他居然還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這要是我……”
我道:“要是你,你會怎麼樣?”
他道:“我會瘋,我他媽的寧願從上面跳下來,跳到這湖裡喂那個什麼吞頭蛇。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這麼個地方,遲早得變精神病。那小子是不是有三隻眼啊?他怎麼知道我藏了東西?”
雖然解決了狐仙的事情,一身輕鬆,但想到天然呆,想到上面那片全是死人,沒有一個活人的古建築羣,我就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爲什麼要一個人住在這裡呢?
爲什麼說離開會死呢?
爲什麼要把死者吊起來,弄成那種天不容、地不收的情況?
太多太多的疑惑,組成了一片烏雲,沉甸甸的壓在了我的心頭。
這時,周玄業已經解開了系船的繩索,開始划船後退,estelle見着有趣,便主動要求划船,當成玩遊戲似的,挺樂呵。她中文雖然溜,但關於鬼神文化的東西可沒那麼清楚,所以自從進了小扶桑後,她都是聽的迷迷糊糊的。這會兒見終於可以離開,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將船劃的飛快。
馬胖子感慨道:“這外國的妹子就是有活力,看着她,我就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十歲。”
我從裝備包裡摸出瞭望遠鏡往上看,雲霧蒸騰中,模模糊糊能看見平臺上站着個紅色的人影,一動不動,似乎在目送我們離開。
隨着光線變強,上方的霧氣開始散開,快要劃到那個窄口時,霧氣已經完全消失了,即便不使用望遠鏡,也能看到平臺上那個紅色的身影。
我眯着眼看了半晌,忍不住道:“周哥,你說,這小扶桑,到底藏着什麼秘密?他這麼年輕,難道真的要一輩子,一個人住在這雪山裡?”
周玄業道:“世間的事情,不可能樣樣都隨人意,不管他是喜歡在這裡,還是想離開,但最終還是選擇留下,他既然做這種選擇,就必然有他的理由,當初,王澤海出高薪讓你跟他走,你不也拒絕了嗎?”
我訝然,道:“這事兒你知道?”
周玄業哈哈大笑,道:“沒什麼我不知道的。”
正說着,突然之間,我們的船發出了砰的一聲響,緊接着劇烈的搖晃起來。我正站在船頭盯着上面看,這一晃,差點兒被直接給甩到湖裡去,幸虧周玄業眼疾手快拽了我一把。
“怎麼回事?”我抓住船舷,穩住身形往後一看,發現estelle正一臉吃力的模樣,時而左擺槳,時而右擺槳。原來是我們剛好劃到了中間這個最爲狹窄的位置。這地方堪堪只能容我們這條船划過去,如果船一但打歪,就會被卡住。
我們都很少接觸船,特別是這種手工划動的船,別說estelle了,我們自己操縱起來,都很難一次性筆直的穿過去。周玄業道;“不急,慢慢調整一下。”
estelle挺來勁兒的,握着槳一點點的調整着方向,很快,船身就被打直了,眼瞅着就要穿過去時,突然間,estelle的身後,竟然突然冒出來一張人臉。
此刻,estelle坐在船尾,對此毫無所覺。那張臉,和estelle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下巴下面,是一截又黑又粗的東西,赫然還長着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