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譚刃這譏諷的口氣和冰冷的神情,我完全沒放在心上,因爲這丫每天都是這麼對我的,活像我欠了他五千萬一樣,所以他說完,我就道:“老闆,我這個人,人緣確實比較好,你嫉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譚刃噎了一下,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沒吭聲,事實上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周玄業的情況明顯是越來越不穩定了,周老二對我又充滿了敵意,以後如果再跟周玄業攪合在一起,我真的隨時都可能有性命危險。
但如果你說帶他去治病,那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思來想去,唯一的路只有一條了,我嘆了口氣,對天然呆說:“兄弟,謝謝你這麼維護我,但你放心,我不會有危險的,離開這裡之後,我就離開事務所。”說最後一句話時,我是盯着周玄業說的。周老二說的不錯,我確實招惹了太多麻煩,更何況現在的金肌玉骨,更是惹人覬覦,留在事務所,雖然安全,但對於周老二來說並不是好事。
爲今之計,只有分道揚鑣,如此一來,周老二纔不會再來招惹我,否則,按照周玄業這種不穩定的狀態,我不可能每次運氣都這麼好的化險爲夷,到時候死在他手裡不說,只怕等周玄業清醒過來,也會痛苦不堪,與其如此,到不如以退爲進。再者說,這個時代通訊發達,又不是說離開之後就不再聯繫了,平時打了個電話上個網什麼的也一樣。
對於我這句話,周玄業皺着眉,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不同意,算是默認了。
天然呆聞言,嗯了一聲,便沒再開口。
我看氣氛有些尷尬,便打了個哈哈,道:“別站着了,趕緊過來休息。對了,周哥,你後來去哪裡了?”
周玄業面色緩和了一下,道:“老二沒有等到你,情緒不穩定,我趁機奪回了主動權,後來一直在找你們,但沒有結果,反而在冰洞裡,遇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人,被耽誤了。”說到這兒,他看了天然呆一眼。
我知道,周玄業所遇到的,八成就是躲在冰洞裡的扶桑人,便順口解釋了一句,但他這一說,我反而有些不明白,如果他很早就奪回了主動權,那麼,那根繩索又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想,我便問了出來,周玄業聞言,卻是微微一愣,道:“不是你做的?那繩索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還以爲是你爲了防備我,纔將繩索撤開的。”
“周哥,你覺得我會做這麼坑人的事情嗎。”如果不是天然呆有一把鐮刀,我們沒準兒真的會困死在下面,就算真是周老二追殺我,我充其量暫時把繩索給他撤了而已,不可能放任不管。
但看現在的情況,這事兒似乎不是周玄業乾的?
他又道:“我們以爲是你弄了繩索,後來在冰壁上發現了一些鑿印,靠着那些鑿印才爬了出來,又找了很久的路。”難怪他們這麼晚纔回來,看樣子沒有天然呆帶路,他倆這一夜應該是累的夠嗆。
不過,如此一來,事情就有些奇怪了,繩索既不是周玄業破壞的,我們也沒動,那究竟是誰動了?
我想起了之前第一個吸了我血,攻擊我們後逃走的扶桑人,那人吸血吸的很多,恐怕對他幫助很大,莫非是那個人乾的?想到此處,我便問天然呆:“之前那個人,襲擊了我們之後就逃走了,會不會是她乾的?她現在會在什麼地方?”
天然呆神色依舊平靜,淡淡道:“應該已經回來了。”
我怔了一下,道:“你說誰,在這片建築羣裡?”
天然呆嗯了一聲,緩緩道:“她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應該是回自己家了。”我下意識的問了句:“她的家在哪裡?”
天然呆微微歪了一下頭,說不記得,如果要見她,得一間房一間房的找,末了說道:“她應該不會再傷害你了。”
我估計繩索的事兒,八成就是那女人在搗鬼了,便將這事兒忘到了腦後,一邊的譚刃,已經坐到桌子上開始吃東西了,看着他我有些納悶:之前在那冰縫下面,我一直沒看到過譚刃的蹤影,怎麼現在他又冒出來了?
周玄業就跟個人精兒似的,他顯然知道我在想什麼,便道:“那周老二裝作我的樣子騙過了師兄,說是分頭尋找,後來我奪回主動權以後,才找師兄匯合,他無意間闖入了那個……”
“夠了。”譚刃突然打斷他,不鹹不淡的道:“跟這白眼狼費那麼多話幹什麼,休息一趟,趕緊走。”說完擦了擦手,便倒在一邊睡覺了。雖然我很想提醒他,剛吃完飯不應該躺牀上,但想到兩人一天一夜沒閤眼,估計自己這話說出去只會找揍,便摸了摸鼻子沒吭聲。
兩人休息之後,我們便沒在屋裡走動,免得打擾,一時間難得閒了下來,我還真不知道該幹什麼。天然呆站在迴廊上,手指一顆一顆,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慢慢撥動着手裡那顆藏紅色的珠子。
我沒什麼事兒幹,站在他旁邊,跟着眺望遠處,這裡的景色,依舊和我兩天前第一天到這兒時沒有任何區別,絲毫不見改變的冰峰,幽深蔚藍的聖湖,蒸騰的雲霧,浩蕩的冷風,被風吹起的雪沫子飄飄灑灑,似乎千萬年都如此刻一般。
我道:“你平時都幹些什麼?”
他道:“練功。”我知道天然呆身手很牛,便道:“總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練功吧。”
“吃飯、洗澡。”
“除此之外呢?”
天然呆沒吭聲,看了我一眼,漆黑平靜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絲奇怪:“還要幹其它什麼事嗎?”
我張了張嘴,想說吃了吃喝及練功以外,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人生不該是如此的枯燥和循環往復,但我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因爲我發現,說出這些,其實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
因爲我說的再多,也沒辦法將天然呆帶入那種環境中。與其給他勾勒出一個不可能達到的幻境,不如保持現狀。我上學的時候,在圖書館看過很多雜書,《老子》中曾說過:天下皆知美之爲美,思惡矣;皆知善之爲善,思不善矣;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
世間萬物,沒有對比,又怎麼感知差別。
我看了天然呆平靜的神情一眼,猛地想起了一位藏族高僧的話: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的美,你也感受不到。
這句話,竟然和《老子》中的難易相成,有異曲同工之妙,看樣子,即使民族不同,到古代先哲對於世間的思考,卻是有共同點的。
沒有美作爲對比,你怎麼知道什麼是醜,什麼是美?
我一直覺得,天然呆現在所生活的這種環境,必然是極其孤獨和痛苦的,但我忘了一點,那就是天然呆的記憶中,一直就是如此生活的,沒有任何快樂和繁華作爲對比,他真的會感覺到痛苦嗎?
我在他身上感覺不到痛苦,如果我此刻告訴他,人的一生還有很多他永遠無法得到的歡樂,那纔是一種真正的痛苦。我沉默的終結了自己想說的一切的話。
也不知多久,久到我自己都感覺到麻木時,我察覺譚刃兩人起牀了,正在商量着離開的事宜,由於我們的裝備都沒了,所以我們必須藉助扶桑現有的一些東西,二人正打算來找天然呆商量。
天然呆聽見了一些話頭,回過頭沒有多說,淡淡道:“只有這些東西,需要什麼自己拿。”馬胖子眼中一亮,搓了搓手道:“這些什麼盤子啊,碗什麼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天然呆目光平靜的看着馬胖子,淡淡道:“那些不可以拿。”
馬胖子臉上肥肉一抖,說:“這、這你不是說隨便拿嘛。
我踹了他一腳,說:“別扯淡了,說的是出山‘需要’的東西隨便拿,你在路上還需要那些盤子和碗啊!”
馬胖子道:“出去旅遊還得買個旅遊紀念品呢。”
我道:“那你倒是買啊,你用什麼買?這裡有錢也沒用,我告訴你,不准你打這些東西的主意。”
馬胖子摸了摸鼻子,訕訕的嘀咕道:“嘿,你這人,怎麼吃裡扒外的。”
我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什麼是裡,什麼是外,我和你可不是一道兒的,上次那事兒我可還記着。”馬胖子一聽我提起之前的事,頓時消停了,打着哈哈說自己只是開玩笑,說完又道:“咱們這次不會又遇到美女蛇吧?”
天然呆淡淡道:“我送你們出山。”
estelle這姑娘挺實誠,說太遠了,出去得好幾天,用不着送。天然呆道:“還有火蓮,我要去等。”
我聞言,突然想起件事兒,他種火蓮的地方,離郭扎錯大概有兩天的路程,其實我以後要想來看他,也不算太困難,這麼一想,心情便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