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撥人下海後,周玄業脫了潛水服休息,船上剩下的人開始準備早餐。譚刃剛好釣上來一條魚,交給老李處理了,自己慢悠悠的回了休息室。周玄業一個人坐在一邊休息,神情看不出喜怒,但不知怎麼的,看着還挺可憐的。
這一刻我想了很多,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一個人的精神對於一個人的存在有多麼重要,周玄業還是那個周玄業,但不同的人格,卻將同一個人分化成了兩個。不管是我還是唐琳琳,又或者譚刃,都很難再把他當成以前的周玄業了。
但就如譚刃所說,這次尋找復活石的事情,並非針對他的,既然如此,就當是朋友間最後一次合作吧。況且,就像阿紫剛纔說的那樣,即便這個人再怎麼變,可這兩年,他確確實實幫了我。
就算以後註定要分道揚鑣,我也不能再這個時候翻臉。
沒錯,至少目前爲止,周玄業還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抹了把臉,深深吐了口胸中的濁氣,我走到周玄業旁邊,道:“一會兒我也下去幫忙。”
他有些意外,沉聲道:“想通了?”
譚刃囑咐過我和唐琳琳,讓我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因此這會兒我只能道:“想通了,不管變成什麼樣,老闆還是老闆,再說了,我絕的你不一定會成功。再怎麼樣,咱們纔是自己人,這種時候,我應該站在你這邊的。”
周玄業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那陰沉的神色褪去後,這笑容便和以往一般無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天顧,你能這麼想,我很感動。不過我相信我一定能成功的,好兄弟,我沒看錯你。”
我摸了摸鼻子,沒吭聲,十多分鐘後,第二隊人馬也上了岸,若非我們裝備充足,還真架不住這麼輪流下水工作。老李煮了一鍋麪條,面上蓋着譚刃釣的魚,魚被切成片兒,煎成焦黃色,放了重味兒的辣椒,去腥出溼,衆人吃出了一身汗,休息了一個鐘頭,便穿上裝備下水了。
這次下水的一共五人,我、周玄業、阿紫、老張、二麻子。
這片海域和之前那片海域的地形很不一樣,之前那片海域是漏斗狀,這一片海域則是梯形,越往東,地勢越低。水下佈滿礁石,淺水處生長着顏色瑰麗的珊瑚礁,游魚在其中穿梭。海底佈滿了細密的海沙,時不時會從下面鑽出一隻大螃蟹。
這裡雖然位於太平洋的中央,但海底地形高聳,因而反倒是淺水區。
我們一路往東遊,漸漸的水位越來越深,光線越來越暗,海底瑰麗迷人的景象再難以窺見,我們打開了頭燈,足足下潛了六十多米深,海水的壓力讓人很不舒服,耳心有些發痛,我鼓了鼓耳,聽到了啵啵的排氣聲,這算是海底最基本的減壓辦法之一了。
很快,在探燈昏暗的光下中,我隱約看到下方的水域,有一大片不規則的區域,看起來像是巨大的礁石羣,等遊近了,我才發現,那竟然是一艘沉船的殘骸。
按理說古代的船隻都是木質的,沉到海中這麼久,早該腐爛了,但這艘船是倒栽下來的,船底斜斜朝上,表面附着這白色的顆粒物。
這是一些海底沉積物最常見的表現,這些白色的顆粒物,其實也就是海中的微生物附着硬化的產物,同時也能起到防腐的效果。
這艘古代的大商船,很多地方都已經爛空了,只剩下一個大致的骨架子,渾身白森森的,可即便如此,探燈也無法照出它的全貌。
居高望下去,一艘破爛的、白森森的海底沉船靜靜的矗立在水中,甚至還有些魚蝦在破爛的船體內進進出出。
周玄業等人已經下來過一次,因而熟門熟路的遊在最前面。他們順着船底破爛的大洞遊了進去,我跟在後面,順着大洞往下游。燈光所及處,只見船體內部的結構竟然還挺完整的,在微生物的附着下,大部分都保留了原貌,龐大的船體,成了躲避大型海生物的天然港灣,很多游魚乾脆在這兒安家了,船體內部,附着着海星一類的東西。
我們幾個大塊頭一鑽進來,便驚的周圍的小魚羣四散奔逃。周玄業等人毫不停留,順着船體一路往下,很快,便看到了一些倒栽的船底,佈滿了沙石。
在船艙一側,有很多石頭被人爲的搬到了一邊。
其餘四人都有工作經驗了,指了指那片沙石帶,又指了指一邊被搬過去的石頭,示意我幹活。
我們五人開始清理這塊區域的石頭,由於海水的浮力,清理過程並不費力,只不過這底下有些小,我們五個蛙人在這裡游來游去,時不時就會撞到一起。
約莫十多分鐘左右,我們覺得體力差不多了,周玄業比了五根手指,示意再來五分鐘就上岸。誰知便在這時,當老張情清開一塊石頭時,下面竟然露出了一段藍幽幽的東西。
那玩意兒很亮,埋在沙石中,在探燈的光芒下,反射着藍色的幽光,仔細一看,那玩意兒是密鱗結構的,我立刻意識到,這下面很可能埋着鮫人的遺骨。
當下,我們幾人聚在一起,以它爲中心進行挖掘,果然沒多久,便挖出了一樣古怪的東西。
那是一條幹扁的魚尾,藍色的魚尾反射着迷人的光彩,魚尾上半部分應該是人的地方,卻是一團黑色的軟體物質,抓在手裡滑不溜秋的。
周玄業將魚尾遞給我,示意我抓着,緊接着拍了一下我的背,指了指頭頂那個大洞,明顯是讓我先走。
鮫人渾身是寶,這魚的遺骸,都不知多少年了,整張魚尾,竟然沒有絲毫腐爛,光彩熠熠,一看就是一樣寶貝,唯一有些噁心的就是魚尾上半部分那團黏糊糊的東西。
這應該是鮫人屍體化來的,像固體油脂,估計是鮫油一類的。沒想到這鮫人死後,身體居然不是腐爛,而是變成這種東西。
我擰着魚尾往上游,誰知剛鑽出船體,一道紅色的身影,迅雷般的停在了我的身前,我一看,不正是我們之前救的那條鮫人嗎?鮫人入水,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速度,都快的驚人,我可無法再像之前一樣,隨隨便便把它給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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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鮫人酷似人類的臉,正盯着我手裡倒提着的魚屍,直愣愣的看着。我被它擋住去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魚屍,心道不好:這鮫人找不到自己的同伴,而現在好不容易看到同伴,卻是一具屍體,還不知道會被刺激成什麼樣。
它不會誤以爲是我殺的吧?
這麼一琢磨,我試圖往旁邊移,但那紅鮫人也立刻跟着我移動,將我給擋住了。
我又往另一邊遊動,但這次它不擋我了,而是深處紅色的利爪,猛地抓住了我手裡的魚尾,緊接着張開嘴,發出了一種我即便戴着頭盔,也難以忽視的尖叫聲。
這尖叫聲和它之前的叫聲完全不同,這是一種直透大腦深層的聲音,如同次聲波一樣,讓我立刻想起了雷鳴谷裡的那條鮫人。
我以爲這隻鮫人喉嚨出了問題不懂音攻,現在看來,它八成受刺激太嚴重,恢復過來了。
這聲音攻擊,簡直無孔不入,霎時間,我只覺得呼吸一窒,整個大腦如同被錘子狠狠的錘了一下,疼痛難忍,胃裡也升起陣陣噁心感,四肢發軟,幾乎就要交待在海里了。
近距離的聽到這鮫人的音攻,比我上次在雷鳴谷還要恐怖,這一瞬間,我整個人完全無法思考了,眼中只看見,連周圍的游魚都一隻只飛速往遠處逃,一些小一點的魚,直接連肚皮都翻了。
完了,難道我們今天就要死在這鮫人手裡?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跳。
雖然我沒有看到周玄業等人的情況,但聲音攻擊是無孔不入的,他們現在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我以爲,我們五人都要被這鮫人給叫死時,那聲音竟然戛然而止。我整個人也剛好沉到了船底處,船底碰到了我的水肺氧氣瓶,微微頓了一下,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已經散亂的視線重新聚到了一起,燈光直直的往上打,只見我上方,離我約三四米高的位置,那鮫人正雙手抱着自己同類的魚皮,臉上的神色悲痛欲絕,嘴裡再一次發出叫聲,但這次的叫聲,已經沒有攻擊效果了。
我鬆了口氣,意識到這鮫人並不是針對我,估計是剛纔情緒失控,才發出了那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