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的瞬間,大口大口的空氣灌了進來,我使勁兒呼吸,頭上臉上全是水,弄的我眼睛睜不開。我腦袋因爲短暫的缺氧而突突的跳動着,大腦裡模模糊糊的想到:不是吧,難道譚龜毛見我掉下懸崖,所以自己也跟着跳下來了?否則該如何解釋這隻把我從水裡救起來的手。
我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相當的詭異。
現實不是電視劇,正常情況下,假如譚刃掉下懸崖,我是不可能跟着跳下去的,那不是腦殘嗎?正確的發展規律,應該是找根繩子,攀爬下去搜屍纔對。
一個人掉下懸崖,如果有另一個人跟着他跳,那絕對不是現實,而是電視劇,而且肯定是一男一女。就算是電視劇裡,也沒放過男主角掉下懸崖,男主角的兄弟也跟着跳崖的劇情吧?
我去,譚龜毛莫非是個女人?一直暗戀我,生死之際跟着我殉情了?我到底要不要接受他?媽呀,女人長成那副模樣,我怎麼下得去口啊!
糾結之際,我緩過氣來,抹了把臉上的水,轉頭道:“老闆,我們還是做朋友吧。”結果一轉身,我看見的不是譚龜毛,而是一張很漂亮的臉孔。
白鶴?
我懵了。
白鶴頭上梳着道髻,插着一支黑檀木簪,裸露着雪白的香肩,剩下的部位則泡在水中,只爲了一塊白布,修長的雙腿在水底靈活的拍打着,一臉好奇的說:“老闆?什麼老闆?”
“你們幹嘛呢?”
正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時,旁邊就傳來一個聲音,我順着望去,更是驚的目瞪口呆,只見錦鯉和黃連正朝我游過來,我再低頭看我自己,身上哪裡還是之前穿的衣服,分明是一塊白布。
怎麼回事?
再一打量周圍的環境,我覺得有些驚悚了,因爲我發現,這裡是‘聚雪潭’,聚雪潭也就是我剛上霜降峰時,撞見白鶴游泳的那個地方,由於周邊有些白石,看上去猶如積雪,所以有這麼個名字。
這潭很大,是活水,水質清澈,因此黃連等人夏季經常來這兒游泳。出家之人在某些方便並沒有太多避諱,我後來正式拜入三子觀,成了關門弟子之後,白鶴等人對我沒了避諱,乾坤兩道經常一起奔赴潭中游泳洗澡,完事兒後在順便偷偷打兩隻野味來吃,日子過的好不自在。
可是……我明明在禁地,怎麼一下子,就跑到霜降峰的聚雪潭了?而且還在潭裡洗澡?
不、不……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意識到這肯定不可能,第一個反應就是幻覺,又或者,眼前的一切情形,都是鬼遮眼,眼前這個白鶴,或許就是隻厲鬼變幻的。
這個想法一冒出頭來,再看着圍上來的黃連等人,我只覺得頭皮一炸,彷彿有無數惡鬼圍上來。因此,當白鶴伸手拍我的肩膀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瞬間將她的手,狠狠的拍了回去。
“啊!”白鶴收回手,痛呼一聲:“小師弟,你幹嘛呀。”
黃連道:“傻了?”
錦鯉道:“剛纔他一直往水裡沉,肯定是抽筋,八成嚇壞了,要不咱們上岸弄點兒吃的。”黃連點頭說好,白鶴看了我一眼,便轉而拽我的胳膊,道:“我拉着你,別又沉了。”說完便帶着我往岸邊遊。
此刻,天邊一輪紅日西斜,這正是我們平日裡喜歡游泳的時段,白鶴拽着我的手是熱乎乎的,周圍時不時能聽見鶴鳴鳥啼之聲。
這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真實,我擡頭往上看,也就是我之前掉下來的地方,沒有看到懸崖峭壁,入眼看到的只是一片天空。
無論是聽覺、嗅覺、觸覺,還是我此刻的思維,都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實,可那片灰濛濛的禁地,卻就這麼消失了。
很快,我被引領着上了岸,乾坤各自迴避,換上了衣服,錦鯉和洪流幾個跑去打野味,黃連和白鶴幾人留下生火,平日裡都會叫我幫忙的,這會兒估計看我剛纔抽筋溺水了,便讓我在一邊坐着歇息。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平日在三子觀的情形一模一樣,我死死盯着黃連等人的神情和動作,想看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可完全沒有。
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實了。
半晌,我憋不住了,想了想,道:“大師兄呢?”
白鶴道:“大師兄?你怎麼突然提起大師兄了?”她詫異的表情,和我平日裡的白鶴可不一樣,她平時提起譚龜毛可是很崇拜的。
我意識到了不對勁,便道:“他現在在哪裡?”
此話一出,白鶴與黃連等人面面相覷,黃連道:“你問大師兄幹嘛?要讓大師兄知道我們打野味吃,不扒了我們纔怪。”
譚刃是不會因爲這個扒我們的,相反,他會湊過來一起吃。
我立刻道:“你說的大師兄,是譚刃?”
黃連一副見鬼的神情,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你小子是不是腦子嗆壞了?大師兄是天勤師兄啊,什麼譚什麼人的……”
不可能。
我道:“那周玄業呢?”
白鶴一臉茫然道:“周玄業又是什麼人?小師弟,你怎麼了?嗆了一下水,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說話間,她神情突然一變,道:“莫非是讓什麼水鬼附身了?”
黃連臉上的肥肉直抖,說道:“什麼水鬼,我們霜降峰乾淨的很,哪有什麼水鬼,我看小師弟這是腦子壞了,別等吃了,快讓師父看看。”說話間,留下一人傳信,黃連等人便拖着我往峰頂走。
我強迫自己冷靜,如果這是鬼遮眼,或者是我陷入了某個幻覺之中,那麼它肯定是想困住我。
可是,用這種方法困住我,豈不是太蠢了?
譚刃和周玄業,在白鶴她們嘴裡,彷彿都不存在一樣,這點把戲,能騙到人嗎?
當下,我掙扎起來,由於幾人沒有防備,頓時便被我掙開了,與此同時,我立刻施展法訣,使出了自己所學的醒神咒。這是內行人對付鬼遮眼的一種法門,比罵髒話、跺腳等民間小法門更靈驗管用。
“正神護身,諸邪避退!日月二目,耀我肉身!”法咒落地,印決在雙目處一抹,再睜開時,我以爲自己會回到那片禁地,誰知睜開眼後,我看到的依舊是白鶴她們,與此同時,還有黃連的怪叫:“他剛纔唸的是醒神咒?他把我們當鬼了?完了完了完了,肯定是在水底下撞到腦袋了。”
白鶴苦着臉道:“師兄,別讓他自己走了,對腦子不好,你揹他吧。”
黃連道:“誰讓是咱們最後一個師弟呢,來吧。”說完,就打算來揹我。我趕緊後退一步,腦子裡嗡嗡作響,不頂用?醒神咒不頂用?
“我是蘇天顧?”
白鶴要哭了,說:“是啊。”
我道:“這裡是三子觀?”
白鶴道:“是啊。”
我道:“我是三個月前拜師的?”
白鶴瞪大眼,道:“什麼呀,你是二十四年前,師父下山雲遊撿回來的棄嬰啊!”
我……我去。
我道:“遮眼就遮眼,老子不怕,別他媽胡亂改我的身世。我是二十四年前撿回來的棄嬰?那我怎麼姓蘇?我爲什麼不是用道號?”
白鶴道:“你……你父母留信了啊,上面寫的就是這個名。哎喲,小師弟,你別鬧了,咱們快去找師父看看!”她看起來是真急了,一跺腳就要來抓我。
我下意識的一蹬腳後退,誰知這一退,整個人竟然飄出了數丈遠,穩穩的立在一塊凸起的尖石上。
輕功?
是,我是有練輕功,但我才練多久啊,怎麼可能一下子就這麼牛?
但此刻,使出輕功的感覺,是我自己能切身體會的,這種體驗,你很難說它是幻覺。
就在我犯懵的時候,黃連等人合力將我給制止了。如果真是鬼遮眼,那麼它們的目的肯定是爲了害我,如今我被遏制的動彈不得,自然是它們下手的好機會了。
可是黃連等人並沒有對我下手,只是用腰帶將我綁了,一路扛着往山峰上跑,一路到了大殿裡,我看到了無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