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宋胖子終於把退婚的事講出來,雖然周重早有準備,但還是恨不得對着眼前這張肥臉來上一拳。在明朝的大環境下,若是一個訂婚的女子被人退婚,對於這個女子來說,其實和被休掉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日後再想嫁個好點的人家,那可就難了。也就是說,宋家這次退婚,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幾乎把鐲兒的一生都給毀了,這讓身爲兄長的周重如何不恨?
不過在經歷過一次生死後,周重的性子也沉穩了許多,知道有些事情只靠拳頭是無法解決的,所以他心中雖然怒火沖天,但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這次周重並沒有急着回答,而且也沒心情再和宋胖子演戲,反而眉頭一揚,整個人一下子放鬆下來,轉頭對旁邊的徐管家道:“徐管家,我有些累了,去幫我搬個能坐的東西來!”
宋家父子也感覺到周重身上的氣質一變,之前那個走投無路的破產公子一下子不見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臉上帶着幾分淡笑,甚至隱隱有幾分痞氣的周大少爺。
徐管家聽到周重的吩咐先是一愣,但立刻反應過來,很快就跑出去搬了個破躺椅進來,這個躺椅是徐管家的心頭肉,平時他最喜歡躺在上面曬太陽,因爲太破沒能賣出去,現在勉強能讓周重休息下。
周重卻不管躺椅破不破,只見他大步走過去,然後一屁股坐到躺椅上,翹着二郎腿仰着臉看着宋家父子道:“宋老爺想要退親我同意,我們周家現在這種情況,也實在配不上宋家,另外按照規矩,你們宋家的彩禮和婚書我們周家也會一起還回去!”
看到眼前的周重一下子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宋老爺和宋二少爺都有些轉不過彎來,不過宋老爺畢竟是個見多識廣的商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一臉笑容的道:“彩禮就算了,只要將婚書退給我們就行了,以周家現在的情況,若是再要彩禮的話,實在讓老夫於心不忍。”
其實宋老爺倒不是不想要回彩禮,當初訂婚的時候,他們也是出了一筆不菲的彩禮錢,不過剛纔周重的變化,讓他心中十分的不安,所以纔會如此大方的放棄了彩禮,而且還恬不知恥的給自己的黑胖臉上貼金。
坐在躺椅上的周重聽後,卻是一點也沒有生氣,他現在反而有些懷念後世的香菸,若是現在能在手指上夾根菸,然後再美美的吸上一口,吐出一個菸圈來,那就更有氣勢了。
帶着沒有香菸的感慨,周重再次斜了宋家父子一眼,然後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笑道:“那怎麼行,退婚就要有個退婚的樣子,彩禮我們周家是一定要退還的,另外還有宋家的欠債,到時和彩禮會一起還上!”
看着周重無禮的樣子,再加上那與表情嚴重不相符的話語,宋家父子二人都感覺心中沒底,搞不清眼前這個周家少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見這時周重接着又道:“只不過我們周家現在的情勢,實在是拿不出錢一下子還清,不過你們放心,我周重絕對不是欠債不還的人,我打算每年還上一部分,這叫分期還款,估計有個十年八年的也就還清了,到時婚書就退給你們!”
聽到周重最後那近似無賴的話,宋家父子的鼻子都差點氣歪了,別的不說,宋二少爺的年齡和周重差不多,本來和鐲兒也準備在下一年完婚,現在若是再等上十年八年的退婚,到時他娶誰去?
“周重,你不要欺人太甚!”宋家的二少爺到底是年輕氣盛,一張白臉氣的通紅,站出來指着周重斥道,卻絲毫沒想過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周重擡頭掃了一下對面這位宋二少爺,臉上露出一種賤賤的微笑道,“宋二少爺這話是從何說起,你們宋家提出退婚,我周重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而且還願意把彩禮錢還給你們,怎麼到現在成了本大少欺人太甚了?”
“你……”宋二少爺本來還想爭辯幾句,但是卻被宋老爺伸手攔住,然後只見這位宋黑胖子忽然展顏一笑道:“周少爺的話老夫明白了,您看這樣行不行,周府欠我們家的債我們也不要了,另外彩禮什麼的也不用退,我們宋家只要婚書就行!”
聽到宋老爺的話,只見周重扭過頭啐了一口吐沫,猛然露出一個笑容站起來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要是宋老爺剛纔就這麼上路,不就沒那麼多廢話了嗎?”
看到周重如此無賴的樣子,宋氏父子都是氣的不輕,不過他們心中也在奇怪,以前的周重文質彬彬,甚至讀書讀得都有些呆頭呆惱的,怎麼周家這纔剛出現變故,周重竟然變得和大街上的混混似的?
可惜宋氏父子並不知道,前世的周重可比小混混要狠多了,只不過他對現在這次難得的重生十分珍惜,不想再走上前世的老路,所以才和他們玩一些‘斯文’的手段,否則按照他前世的性子,估計今天晚上就會摸到宋家大宅,然後給他們父子留下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當然了,現在的周重雖然不會用比較激烈的手段報復,但並不意味着他軟弱,已經學會將憤怒藏在心裡的周重,絕對比前世那個脾氣火爆的周重更加可怕。至於他讓宋家免除債務,只不過順手收的小利息罷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宋家父子急於退掉這門親事,若是周重執意不肯去衙門告他們的話,按照大明律,那可是一告一個準,現在周重既然擺明態度要他們免除兩百兩的債務,雖然兩百兩不是個小數目,但是能沒有後患的把婚事退掉,這對於他們宋家來說,還是佔了大便宜的。
宋老爺在商場上打滾多年,這筆賬還是算的清的,因此他壓下心中的怒火,將懷中周家的借據取出來道:“好!周少爺竟然如此說了,那宋某就痛快一把,這是你們周家的借據,你將我兒的婚書取來,咱們兩家就此兩清,此後再無瓜葛!”
周重看到對方手中的借據,然後讓徐管家上前驗明無誤後,這才示意他去後面將婚書取來,然後以一種噁心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道:“宋世叔果然是豪爽之人,實在是我等晚輩的楷模,不過若是那位華亭富商家的小姐嫌棄令郎,宋家想要再回頭娶小妹的話,那可就有些麻煩了,說不定那時我家小妹連孩子都有了,到時還望宋世叔不要怪罪纔是啊!”
聽到周重話中的諷刺之意,宋二少爺氣的咬牙切齒,本想開口嘲笑周重幾句,但卻被宋老爺伸手攔住。相比之下,一張黑臉的宋老爺就顯得有城府多了,對於周重那些話好像根本沒有生氣,只是語氣淡淡的道:“小兒的婚事是我們宋家的事,不需要周世侄操心!”
看到對方好像沒有生氣,這讓周重也有些失望,很快徐管家將婚書取來,周重拿過婚書與宋老爺交換借據,然後兩人幾乎同時將手中的文件撕毀,自此兩家再無任何關係。只不過周重在撕借據時沒有發現,旁邊的徐管家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奇怪。
撕完婚書之後,宋氏父子轉身出了周家大宅,不過就在他們父子兩人剛走出宅門時,宋二少爺終於再也忍不住對父親報怨道:“父親,剛纔您爲何攔着我,他周重充其量不過是個敗家子罷了,以他們周家現在的這種家境,竟然還想把妹妹嫁出去,估計最多也不過是嫁給一個泥腿子罷了,那種賤女人我可不要!”
聽到兒子的報怨,周老爺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有些難看,不過最後還是強忍着怒氣道:“你以爲我願意受那個敗家子的氣嗎,不過咱們宋家雖然有錢,但背後的靠山卻不硬,你別看周家現在倒了,但是周重還是王倫王老爺的準女婿,那位王老爺可是做過都御史的人,雖然因爲得罪八虎之首的劉公公而罷官,但是王老爺在朝中還有不少的知交好友,以咱們宋家的實力,暫時還得罪不起那位王老爺!”
宋二少爺聽到父親的解釋,立刻嚇的面色發白的道:“爹,既然王老爺咱們得罪不起,那爲什麼還要退掉周家的婚事呢?萬一周重藉助王老爺的聲望東山再起,那咱們家不就危險了嗎?”
聽到兒子的話,宋老爺卻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道:“我剛纔不是已經說了嗎,咱們宋家只是暫時得罪不起王老爺,但是現在劉公公如日中天,當年王老爺和一幫人一起上書彈劾劉公公,結果這才被罷官,雖然劉公公本人可能不記得王老爺這個‘小人物’,但是劉公公手下的人卻沒有忘記他,我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有人想用王老爺這些人的人頭去討好劉公公,估計那位王老爺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到時咱們若是還和周家有關係,那不是往死路上碰嗎?”
聽到父親的話,宋二少爺也是震驚無比,他沒想到一件退婚,竟然還牽扯到朝堂之上的爭鬥,甚至和那位如日中天的劉公公也也有關係,這實在超乎他的想像,同時宋二少爺對自己的老爹也更加的佩服,難怪人人都說‘薑是老的辣’,他們宋家缺了誰都行,就是不能缺了自己這位老爹。
另外宋二少爺忽然又想到,老爹把這麼秘密的事告訴自己,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老爹對自己也更加的信任,雖然他頭上還有個大哥,但是他那位大哥老實木訥,根本不是經商的那塊料,以後若是他繼承家業的話,那宋家還不給賠死?
想到這裡,宋二少爺心頭一片火熱,同時更加堅定了與那位華亭縣富商女兒聯姻的決心,只要有這層關係在,自己在家中的份量就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