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郎機這個稱呼代指的並不是某一國的人,而是和後世的‘西方人’一樣,是大明等東亞和南亞地區對歐洲人的統稱。
“咦,靈芸小姐知道這些是佛郎機人?”周重聽到謝靈芸一語道破兩個教士的出身,也不禁有些驚訝的道。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西方的大航海時代纔剛剛開啓,這個時候的大明應該還沒有與歐洲正式接觸纔對。
對於周重的驚訝,謝靈芸卻是挽了一下額前被風吹亂的秀髮笑道:“我自然知道佛郎機,而且不單是我,只要是往南走私的商人都知道他們,聽說這些佛郎機人從極西之地駕船而來,現在已經到達南洋,勢力發展很快,已經佔據了南洋不少的地方,令尊若是在世的話,恐怕比小女子知道的更多,畢竟他的船隊就是主要跑南洋一線,聽說還經常與佛郎機人打交道。”
周重聽到歐洲人竟然已經佔據了南洋不少地方,這讓他也是心頭一驚,來自後世的他深知,這些西方人可是一羣餓狼,雖然現在在歐洲人的印象中,中原還是一個遍地都是黃金和絲綢的國度,而且國力也極其強盛,他們根本不敢招惹。但是當他們摸清中原地區的虛實時,肯定會露出自己的獠牙,中原大地將幾經他們的蹂躪,後世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
“先生、小姐,我們只是教士,不是那些帶着刀槍的士卒,我們來大明只是傳播聖母與主的福音,請兩位千萬不要誤會!”這時甲板上的兩個教士聽到周重他們的對話,其中那上矮胖的教士急忙爲自己辯解道,看樣子兩人是以他爲首。
“嗯,謝小姐,我對佛郎機人很感興趣,想要了解一下對方的情況,您看能不能把他們兩個交給我處理?”周重笑呵呵的道,他很想知道一下這個時代歐洲的情況,另外也想知道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世界殖民進行到什麼地步,而眼前這兩個教士應該可以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聽到周重的請求,謝靈芸一雙妙目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忽然展顏笑道:“其實小女子也對佛郎機人很感興趣,不知可否與公子一起詢問這兩人一些問題?”
周重聽到這裡卻是一愣,他猜不透謝靈芸到底是真的對佛郎機人感興趣,還是想聽一下自己要從這兩個教士那裡打聽什麼消息?不過他在人家船上,而且人也是謝家抓的,他自然不可能拒絕,最後只得點頭同意。
兩個教士聽到自己的命運現在由眼前這個年輕人掌握,雖然他們不知道周重在船上是什麼身份,但是對方知道天主教,而且好像對他們很感興趣,爲人看起來也很紳士,想必應該不會像剛纔那個光頭壯漢那麼粗魯,因此他們對周重的話也十分配合。
周重把這兩個教士帶到自己的船艙,謝靈芸也跟了進來,那個被稱爲黑叔的光頭壯漢則緊跟在她的身後,看樣子是防止任何人傷害到謝靈芸。
進到船艙後,周重請謝靈芸坐下,然後自己坐到兩個教士的面前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又是從哪裡來的?”
“我……我叫若望·基利期督,是多明我會的會長,公子直接叫我若望就行了,這位則是伯泉納德教士,我們與那些入侵南洋的人並不是一個國家的,只不過我們想要把聖母與主的榮光撒遍世界,所以才搭乘的他們船不遠萬里來到這裡。”那個矮胖的教士立刻向周重介紹自己和同伴,在提到自己的職務時,他也驕傲的挺了挺胸,不過很快就又露出謙卑的笑容。
多明我會又叫佈道兄弟會,是天主教托鉢修會的主要派別之一,所謂托鉢修會,其實就是一種類似苦行僧一樣的修士,他們不置恆產,以託鉢乞食爲生,活動在社會的各個階段,在天主教會的影響很大。因爲多明我會的教士普遍穿黑衣,因此又被稱爲黑衣修士。
多明我會自稱爲主的看守犬,立志走遍世界去撲滅異端與無知。注重講道與神哲學,故又被稱爲宣道會,而且主持着教廷的宗教裁判所,手中的權力極大,很多西方的異端或科學家就是被這幫人給燒死的。
周重對宗教一向不怎麼關心,因此自然不知道多明我會是個什麼東西,直到眼前這個自稱多明我會會長的若望神父解釋了半天,他才搞清楚多明我會的宗旨與教義。旁邊的謝靈芸則靜靜的聽着周重與若望神父的對話,絲毫沒有插嘴的意思。
接下來周重又問對方是怎麼來到的大明,結果一說起這件事,若望神父和他身後的納德教士都是一臉的沮喪。
原來他們兩人是西班牙人,但是這次卻乘着葡萄牙人的船隻來到東方,而且也沒有參與到葡萄牙人與南洋土著之間的爭鬥中,他們只是懷着一顆對聖母與主虔誠的心,想要第一個將天主的榮光帶到大明這塊文明的土地上。
本來他們乘着葡萄牙人的船到達南洋後,幾經輾轉到了渤泥,也就是後世的菲律賓,然後在馬尼拉認識了一位大明的走私商人,請求對方把他們帶到了大明。本來他們是在福州附近登陸的,但是因爲容貌怪異,再加上又貿然四處傳教,因此被當地的官員和百姓驅逐了出來。
不過這並沒有打消兩人的傳教熱情,而是乘船北上,這次他們就在舟山島登陸,然後依然四處傳教,並且積極的學習漢語。可惜他們的教義實在有問題,凡是加入他們教會的信徒,就不能再祭祖、尊孔等,光是這一條,就與大明百姓的觀念格格不入,因此兩人來到舟山半年時間,不但沒有發展出一個信徒,最後還惹得人見人厭,甚至也沒人再願意施捨給他們食物。
人總是要生存的,在乞討不到食物後,若望神父兩人不得不想辦法找吃的,其中就用到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比如從小朋友手中騙零食,偷島上居民家養的雞鴨、院子中曬的鹹魚等等,這下更是惹得島上天怒人怨,他們也陷入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看到這種情況,若望神父與納德教士也明白不可能再在島上呆下去了,於是他們才趁着今天晚上月黑風高,偷偷來到港口找到一艘最大的船,也就是周重他們的船爬上,準備等到另外一個地方再重新開始,可惜沒想到卻被黑叔發現,更是不由分說的捱了一頓打,現在兩人都是滿臉的青腫,衣服也破了幾道口子,看上去幾乎和乞丐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聽完這兩個倒黴教士的經歷,周重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不過很快就沉默下來,葡萄牙人已經到了南洋,眼前這兩個教士的到來,同時也標誌着葡萄牙人很可能會在日後的某個時間出現在大明沿海,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批到達大明的葡萄牙人其實就是一幫海盜,剛一登陸就搶掠了一番,使得沿海百姓深受其害,後來更是賄賂明朝官員,成功得到了澳門的居住權,一直到幾百年後,澳門的主權才被收回。
想到這裡,周重不禁又問了一些葡萄牙人在南洋的情況,結果據若望神父交待,今年時葡萄牙人想要佔據滿刺加,也就是後世的馬六甲海峽,結果遭到當地人的強烈反擊,最後不得不退了出去。
不過葡萄牙人雖然沒有佔據馬六甲海峽,但卻繞道三佛齊,仍然進入到南洋地區,現在已經爪哇、帝汶、渤泥等大島建立了據點,並且努力的積蓄力量,準備一舉攻下馬六甲海峽,從而徹底的打通這條通向大明的交通要道。
周重將得到的這些情報默默的在心中整理了一遍,然後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於是開口問道:“若望神父,既然你們是西班牙人,那麼對西班牙的情況想必十分的瞭解,不知道你們對新大陸的開發到什麼程度了?”
聽到周重忽然提到新大陸,若望神父和納德教士都是一愣,接着臉上都露出震驚的表情,以他們這段時間對大明的瞭解,無論是大明官員還是百姓,都對大明之外的土地毫不關心,因此他們一直認爲大明是個極度自大的國家,但是他們都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大明少年竟然會知道新大陸,要知道現在據哥倫布發現美洲也不過才十幾年時間,就算是在歐洲,也有相當多的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一塊新大陸。
不過在震驚過後,若望神父和納德教士對視一眼,然後由納德教士開口道:“尊敬的公子,我曾經在幾年前去過新大陸,並在那裡呆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惜後來得了痢疾,差點死在那裡,後來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前年纔回到西班牙,因此對那裡的情況比較瞭解。”
納德教士說到這裡時,從脖子的衣領間拉出一條細繩,下面掛着一個嬰兒手掌大小的扁平盒子,只見他把盒子取下來,然後雙手託着送到周重面前道:“這是我從新大陸帶來的一些紀念品,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就算是我與神父送給公子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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