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長,這是馬爺賞賜的狐皮衣。”老虎用手一摸,從懷裡拽出一襲皮貂,給大雄遞了去。
“這怎麼好意思?”
老虎推搡着說道:“我一粗人,也配不得上,林道長既是馬爺好友,又是道家中人,自然要穿得體面。”
路鳳仙見大雄此時壽衣破損,傷口袒露在外,便迎合道:“大雄,你就不要推辭了,快穿上吧!”
林大雄尷尬的笑了一下,伸手接過皮貂往身上套去,只感覺被毛皮包裹着,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適,卻是這皮貂一直捂在老虎的懷中,難免沾染上些許陰汗,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還是趕緊去了罷!這鬼城到處是陰王的部下。”老虎往巷子外面瞅了瞅,只見有羣陰兵自南向北而來,這羣人身上披着紅布,一邊吹着嘹響的嗩吶,一邊沿路撒紙錢,身後有幾人扛着花轎,左右兩旁各有一排白馬和黑牛隨行,聲勢浩蕩。
“這些人在幹嘛?”路鳳仙疑惑道。
老虎解釋道:“是陰王娶親的隊伍。”
“什麼娶親,搶親還差不多!”林大雄咬牙切齒的說道。
路鳳仙聞言想看看花轎裡面坐的是誰,於是急忙跑到巷口的位置探頭去瞧,只聽那嗩吶聲越吹越響,她連忙背過身去不敢多看,身後的陰風卻不住的往衣領裡猛灌!
“林先生,咱可不敢瞎說,當心害了馬爺!”老虎心驚膽戰的說着。
林大雄嗤之以鼻道:“你們怕他,我可不怕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早晚挨五雷轟頂!”
說時,那羣陰兵隊伍走到巷口處路過,老虎趕緊上前捂住了大雄的嘴,聽見身後有陣陣說笑聲傳來,他嚇得渾身發顫,也不敢回頭去看,雙手頓時攥成了拳頭,額頭上陰汗淋漓。
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見陰兵遠去,老虎這才鬆了口氣,正打算撤去手上的力道讓大雄喘氣時,突然間
!
一塊碩大的白布朝三人頭頂蓋了下來,林大雄條件反射的用手一抓,手底間的觸覺像是摸到了一道轟雷,霎時眼前一黑,昏闕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等身上的酥麻勁卸去,林大雄睜開眼睛看了看,眼前一片漆黑,見不到半點亮光。
剛剛想擡頭的時候,只聽‘咚’的一聲,撞得腦袋火辣辣的疼,大雄急忙捂着腦殼揉了揉,隨後往上面一探,硬梆梆的,他暗道:“這他孃的是什麼鬼地方?”
“林道長……林道長!”
聽着像是老虎的聲音,林大雄挪動了一下身子,只感覺腳下軟綿綿的,應該是老虎的身子,他急忙問道:“老虎?是你嗎?”
“是我,林道長,這是什麼地方?”老虎迴應道。
咚!
聽到老虎‘哎呦!’一聲,林大雄嘖嘖道:“別亂動,這可能是個封閉的長方體!”
“長方體?難不成這裡是……”老虎吃驚道。
“是什麼?”林大雄微微欠下身子給老虎留位,而後向腳邊定睛一看,烏漆抹黑的一大片,老虎的身子佔了整個空間的一大半。
“這是一口棺材!”
“棺材?”大雄倒吸了口寒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問道:“路鳳仙呢?她怎麼沒在這裡?”
老虎揉着腦袋說道:“我記得昏倒前,有陰兵走過來,一定是他們把路姑娘擄去了!”
“怎麼會這樣?”林大雄蜷着身子卯足了力氣,伸腳朝棺材頂上狠踹了兩下,棺蓋封的死死的,怎麼也踹不得開!他怒道:“他嗎的,這下子算是完了!”
“我們不會被活埋了吧……”老虎聞聲竟抽噎了起來,翻了個身子,正想補充兩句,就被大雄打斷道:“別說這些喪氣話!好好想想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平日裡跟在馬押司身邊打雜,哪見過這陣仗,老虎帶着哭腔道:“你們道士不是會測字算卜嗎?給我們算算啊!”
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老虎還在這裡哭哭啼啼個沒完,林大雄心煩道:“哭好了再跟我說話!”
老虎聞言用袖子擦了擦眼眶,說道:“林道長,我這不是害怕……快快測個字吧!”
“也好!”與其坐在這裡等死,倒不如留個念想,林大雄雙目微閉道:“你隨心說個字吧!”
老虎思忖了一陣,敲了敲身旁的棺壁,發出‘咚咚’的響聲,過了很久才說道:“林道長,你可要按照篆體字來測,我們陰間用的是篆體字
!”
“你說是不說!”林大雄沒想到這廝扭扭捏捏的,想了半天居然說出這番話,氣得他怒火中燒,擡腳踹去,老虎喊痛道:“林道長別急,我這便說!”
“快說!”林大雄沒好氣道。
又過了一會兒,老虎疑惑的嘟囔道:“棺?”
林大雄微閉起了雙眼,手指在前面掐了一陣,幽幽道:“‘棺’字,左有‘木’,右有兩口加一蓋,兩口一定是你和我,被蓋在其中,而‘木’與‘目’字諧音,這說明有人在旁邊看!”
“有人在看?”老虎嚇得蜷縮了身子,大雄問道:“那陰公主尊姓大名?”
老虎想了想,迴應道:“公主姓宮,名爲宮小桃。”
“宮小桃?壞了!”林大雄臉色一變,老虎急忙問道:“道長此話怎講?”
“‘桃’字,左木右兆,與‘棺’字相沖,我們這是被鬼面陰王手下的人抓去的!”林大雄猛捶了一下棺材板,急叫道:“現在還不知這棺木是被人擡着,還是已入泥土,若是後者,你我縱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去了!”
一聽這話,老虎頓時面如土色,言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有等!”
“等?等什麼?”老虎側目問道。
林大雄皺眉迴應道:“我覺得陰王不會一聲不吭的就要了我的命,上次我那麼頂撞他,他都沒有動殺念,更何況是這些蝦兵蟹將,諒他們也是不敢!”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有的救?”老虎眼前一亮,幽幽道。
並沒有迴應老虎的話,大雄將耳朵貼在了棺材壁上,外面好像隱約傳來馬蹄的聲音。
“對了!”林大雄突然想到了什麼,嘖嘖道:“我記得你們陰間人,總會把火石帶在身邊,你摸摸看,還在不在了?”
“呀!我怎麼把這茬忘了!”老虎往兜裡一掏,摸出一塊火石來,連忙打了兩下,擦出一縷火花來,他對着身旁的棺材壁燎去,見收效甚微,苦臉道:“林道長,這根本點不着!”
林大雄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忿忿道:“誰讓你去點棺材?我是讓你用灰幫我喬裝一下,免得等下棺材蓋打開了,被陰王一眼認出!”
與此同時,兩輛馬車在小道上悠悠慢行,過往陰人們無不避讓,行約半個時辰後,路越走越偏,最後在一處亂墳崗前停了下來。
此處亂墳崗可謂是披紅掛綠!四面桑樹環繞,樹枝上纏着紅條,紅條末端繫有金元寶,猛一看像是陽世的許願樹似的,五彩繽紛,風一吹地面上的紙錢颳得到處都是,森然駭人!
一排排桌椅板凳在亂墳崗前大排長龍,此時桌上空無一物,孤零零的放着一盞鬼燈,散發着幽幽臭氣,正前方的主桌前設有兩張太師椅,椅上坐着一個老頭子和一個老太婆
。
這鬼公鬼婆猶如唱大戲的,蒼白的臉上硬是濃抹了一層腮紅,頭頂尖尖的壽帽,身穿藏藍色壽衣,瞧見兩輛馬車行來,便咯咯地笑着,眼睛裡還掛着血絲。
這時,一位穿着大紅色壽衣的‘司儀’掏出手錶看了看,陰聲笑道:“時辰已到,請陰公主下轎!”
居於前方的馬車上面跳下兩名陰鬼,繞到馬後掀開轎簾,恭敬道:“還請陰公主下轎。”
說時,從簾子裡面走出一人,這人神情恍惚,臉色暈紅,如同喝醉了酒似的,站立不穩,兩名陰鬼見狀急忙上前攙扶。
此人正是陰公主!
見宮小桃下罷,司儀又道:“將孃家人請入席。”
說罷,後面那輛馬車上的陰鬼也跳了下來,從轎子裡面生拉硬拽出兩個老頭,其中一個和那陰公主一樣,站也站不穩,跌跌撞撞的被人扶下了車。另一個老頭卻是十分清醒,揮手攔去上前攙扶的小鬼道:“我自己會走!”
這二人,前者是老毛頭,後者是馬押司,顯然是被陰兵抓來的。
接着,有裝束喜慶的鬼上前請他們一一入席,此時馬車後面陸續到了幾批人,均堵在小道上。尾隨最後的有一輛巨大的馬車,車上載有數具棺材,有陰人掏出木牌往棺蓋上一拍,旋即將棺材盡數掀了開,裡面的人也爬了出來,林大雄二人就在其中。
“大雄……”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大雄向周圍看了看,頓時有些慌了神,周圍聚集的鬼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都擁堵在狹窄的小道上,幾乎是人挨人。
林大雄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身子綿軟無力,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便不再去理會,剛剛晃了下神,就聽到那個聲音再次傳來:“大雄……大雄!”
是路鳳仙!林大雄心中一喜,急忙衝老虎道:“你聽到沒有,是路鳳仙!你個子高,快幫我看看她在哪兒!”
“道長別急,我這就去看!”老虎應了一聲,他擠在人羣中伸長了脖子,大老遠就瞧見有輛馬車上站着一名身穿紅色壽衣的女子,儼然就是路鳳仙,可是身邊卻是有數名陰兵挾持着,他急忙伸手一指,對大雄說道:“林道長,在那兒!”
“哦?”林大雄有傷在身,又被陰人擁擠着,苦不堪言。
“道長,我來馱着您!”老虎見狀彎下腰說道,大雄點了點頭,身子一縱攀了上去。
老虎弓着脊背,儘量讓大雄的視線放高,林大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了。定睛一看,就暗歎一聲不好了,那輛馬車上還坐着一員陰將,看上去就凶煞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