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之神,生於雁巢,得名陸羽,字號鴻漸;其神好茶,醉心茶道,遊歷天下,採遍茶種,嚐遍水源,善於煮茶,更善品水;死後封神,主司茶職,民間茶商,供其神像,煮茶不順,便擇茶水,澆灌神像;此名曰:茶神陸鴻漸。——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俗話說:落在鬼手裡,不怕見閻王。
橫豎都是死,老嫗這兒子賣了半輩子豆乳,死前卻也潑了回橫皮,怒起豹子膽!縱身附在老嫗的身上,一張手!便將手中的‘掌心雷’轟了出去……‘黑無常’範無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打的措手不及!
身子一斜,掌心雷正轟中他寬厚的肩膀上,頓時被震得渾身發麻,像是毒日下炙烤的柳樹似的,葉子打着卷低垂着,枝條有氣無力地抖動着。
讓人越看越難受。
‘白無常’謝必安將手中引魂幡迎面一掃,老嫗兒子的魂魄‘咻’地一聲,被吸入引魂幡裡,謝必安扭頭怒瞪着林九,大叫道:“‘林大班’!你竟敢縱容亡魂,阻礙我們勾魂拘押,我這就回去上奏六案功曹,看你如何向秦廣王解釋!”
林九驚道:“七爺!你……”
這真是:無風不起浪,無巧不成書!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踏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脆脆朗朗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嘖嘖!都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這鬼天氣也不提神,半路上下起雨來……”
說話間,這女人已經走進屋裡,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眨着眼睛向衆人掃了掃,嘴上也沒歇着,叫道:“呦!敢情屋內有人!同是避雨的吧?剛纔那陣雨下得可有點急,不過還好,現在停了,正好在這破屋子避避寒,遮遮風!你們坐,不用管我……呦!那位老婆婆怎麼躺地下了?這打冷的天可別着了涼,你們聊着,我去找些木柴來生火!”
這女人幹嘣楞脆說完一串話,抖了抖裙子,轉身走了出去。
衆人愣在那裡,心中暗道:“這女人是誰?”
白世寶只覺着泛着光彩,散着香氣的一個人影,像陣清清爽爽的小旋風在屋內打了個旋又轉了出去,使他耳目繁忙,應接不暇,竟然沒看仔細是什麼模樣!
嘩啦啦!
就在衆人愣神的工夫,白無常將小算盤往懷裡一揣,轉身扛起黑無常,一手上拽着鐵鏈,一抓着引魂幡,腳踏陰風一溜煙的跑沒影兒……只丟下來一句話,迴盪在空空的屋內:“林大班!你等着……六案功曹上有你好瞧!”
“這下可糟了!”
白世寶急道:“那老嫗的兒子被他捉走了,我們還要到功曹對案!”
林九眉毛緊鎖,沉吟了片刻直嘆道:“這七爺小肚雞腸,會說大話,使小錢,敲缸沿,穿小鞋的全套本事!他今個兒丟了面子,肯定會惡人先告狀,到鬼司告我一嘴!我不能讓他先把理說了,反過來倒打我一耙……”
白世寶問道:“你的意思是?”
“我要去趟鬼司六案功曹和他當面對峙,闡明是非,免得秦廣王錯聽了謠言,讓那七爺給我告了陰狀!”
白世寶說道:“我願意與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馬五爺搖了搖頭說道:“這鬼司打官司,輸贏都要折壽的,雖然你常走陰,鬼司你卻不如我熟悉,那六案功曹的秦廣王也認得我林九的這張老臉,或許還能給個薄面!……另外,這老太太昏死過去了,你想辦法救醒她,留在這裡護住我們的屍身,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白世寶點了點頭,又問道:“你要如何去陰曹鬼司?”
林九說道:“若說走陰,我們茅山道術不及你們走陰人,你們可以隨心行走陰陽,而我們卻只能在特定的時辰去赴陰……不過,我手上有鬼王親賜的通陰令,九年任職期間可以隨意往返,只需要借一盞引魂燈來指路!一會我作法,你在這裡護住我的屍身,天亮之前我若不醒,你便找一株梨樹,把我的屍身葬在那裡!”
白世寶愣道:“沒有這麼嚴重吧?”
林九沒有言語,低頭在屋中尋來一根枯木枝,掰了叉,又找了幾根短小的樹枝,撕裂衣角,綁成一盞燈架。林九從懷中掏出幾張黃紙,貼在上面,最後手指夾着一張符咒,催動陰火,往燈裡一扔,紙燈頓時忽閃,亮了起來……
只聽林九說道:“剛纔進來那女人不是妖鬼,你大可放心!另外……你將柴火燒得旺些,要時刻提防着那棺鬼精回來尋仇!”
白世寶點頭稱是。
只見林九將紙燈放在面前,盤膝而坐,雙手掐訣,張口唸咒,頃刻間魂魄已經飛出身外。三魂飄飄悠悠地站起身來,挑起紙燈,向白世寶說道:“切記!天亮時分我還沒回來,一定給我葬在一株梨樹下……”說罷,飛出窗外飄走了!
這時!
只聽身後‘咣噹’一響!
白世寶回頭一瞧,那女子抱着一捆樹枝從屋外走了進來,將樹枝往地上一扔,彎腰撿起掉落地上的一根木柴,擦着汗說道:“好辛苦!外面的樹枝都被雨水澆溼了……能找到這些乾柴,實在不易!”
白世寶這纔來得及細看,這一看卻又驚得他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荒郊野地之內竟也有這樣娟美的姑娘?
只見她年約二十左右,穿一件月白紡挖襟敞袖小襖,牙白羅裙,銀白軟緞尖口鞋上繡着幾朵折枝水仙!銀鐲子,銀耳墜,深藍辮根,淺藍辮梢,雖然打扮得素素雅雅,可那長相則是形容不出的,只能說誰看也覺得美,白世寶看了覺得尤其美!
白世寶瞧她身條腰肢發育得豐滿圓潤,像水邊挺立的一枝馬蹄蓮。美在舒展、大方、健康、嫵媚,沒脂粉氣,沒妖豔氣!
咳咳!
女人見白世寶看着她發愣,便咳嗽一聲,然後說道:“瞧得出來!你們也是過往的人,既然這地方沒有主人,那我們都算是客,相互只見也就不必客氣!……你們若想烤火取暖,就過來搭把手……別傻愣着!”
白世寶這纔回過神來!
“哦”了一聲,急忙上前幫忙生火。
這女人手腳麻利,一邊搭着架子,一邊朝白世寶打量了一番,叫道:“呦!你這是平日裡不幹活吧?看你笨手笨腳的,把木柴壓得死死的,這屋子裡不似外面,沒有過風,木頭是燒不起來的!”
這話說得白世寶臉色臊紅,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只聽女人又叫道:“那幾個人爲什麼不過來幫忙?”
白世寶扭頭瞧了瞧,林九正盤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另一旁的老嫗和他兒子平躺着挺屍,白世寶站起身走了過去,將老嫗擡了過來,說道:“實不相瞞!這老嫗的兒子剛纔嚥了氣,她哭的昏死了……”
女人扭頭向林九看了看,又問道:“那位呢?”
“他……算是睡着了吧?”
白世寶沒有說林九是靈魂出竅,因爲怕她聽不懂!
女人撲哧一笑道:“那睡着的是個道士吧?”
白世寶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
女人抿嘴笑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誰擺那個姿勢睡覺?……你再瞧他那盞紙燈,是用黃紙紮的,不是道士還是和尚不成?”
白世寶尷尬地笑了笑。
“你也是道士吧?”
白世寶一愣,低頭瞧了瞧自己,急問道:“這……怎麼看出來的?”
女子沒有回答,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世寶也不知怎麼回事,被這女人一問,他便忍不住要回答,只見他拱手回道:“在下白世寶!”
女子呲牙一笑道:“馬昭雪!”
白世寶點頭說道:“昭昭日月意璀璨,雪映寒梅情萬千……好名字!”這詩是白世寶在茶樓聽書時,從書段子裡學來的,這時正好用上了。
馬昭雪呵呵笑道:“這名字是我爹隨心起的,我都不知道竟然這麼有詩意,等我找到他時,可要問問他,當時起着名字是不是這個意思……”說罷,馬昭雪又突然問道:“哦!對了,剛纔進來時,聽到什麼梨樹?我剛纔在那邊的確看到有片梨園,不知道是誰種的……”
白世寶一愣,心中暗道:“怎麼?她剛纔在外面都聽到了!”
這時!
馬昭雪突然皺了皺眉頭,然後盯着白世寶發愣!白世寶被她盯的有些心慌,便笑道:“你這是……”
白世寶話還未說完!
馬昭雪躍身向白世寶身上一撲,將白世寶壓在地上!
白世寶眼睛瞪得快要飛出來了!
因爲,他看見馬昭雪身上橫飛過來一口紅棺!
白世寶大驚道:“那……那個棺鬼精!”
馬昭雪側身一閃,從白世寶身上滾下來,皺了皺眉,雙手在腰間摸了過去!卻聽白世寶在旁大叫道:“糟糕!這棺鬼精尋仇來了……還愣着幹嘛?快點逃命去吧!”
馬昭雪一愣,擡頭向白世寶一瞧,只見他已經翻身站了起來,雙手掐訣,正在作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