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一陰一陽,太極兩儀,分化四象,集成八卦,天地風雷,水火山澤;此物鎮宅,能辟邪魅,隨月而用,乃爲鏡者;懸掛於屋,令鬼不近,自見其形,必反走轉,化煞之威,制敵鬼魅;此名曰:陰陽八卦鏡。——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八卷。
……
俗話說:身在江湖中,怎避雷雨風。
白世寶走了黴運,處處踩個‘背’字,這後腳剛落定,前腳又踏進了坑裡。倒黴的事像是風鼓麥浪,一茬子接着一茬子……都說天有不測風雲,這事又怪得了誰呢?
“呦!快瞧,動起手來了!”人羣中不知誰喊了這麼一句,衆人打這邊一瞧,這是要打架鬥狠啊!紛紛都丟下了看臺,聚攏過來瞧着熱鬧,心說:看臺那邊的戲是假的,這邊可是真人真動手。一時間,呼呼嚷嚷的人羣將白世寶等人圍得裡外三層,水泄不通。
馬昭雪見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心裡還真有些急了,便對白世寶說道:“別惹是非,快想辦法脫身,找個僻靜地方等着林九叔他們回來。”
白世寶手上中着毒,不能動火氣,另外身上還有一道通緝榜文,也不能太過張揚,若被眼尖的人認出來就不妙了。可是……這潑皮戴八爺要割了他的辮子,他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
氣得胸口鼓鼓的,兩個黑拳頭也攥得緊緊的。
“都別傻愣着啊,等着曬太陽……”
圍觀的人見雙方杵在那裡不動手,便要拿話挑逗,斜眼一瞧那位瘦瘦的黃皮臉上,有一道刀疤。從耳根一直劃到喉嚨,嚇得頓時一縮脖子,趕緊把話咽回了肚子裡。這纔看清!原來這位‘橫事’的是戴八爺!
在這城中,誰不認識戴八爺?
但凡在這帶世面上混日子的人,心裡都有數。這戴八爺可不是好惹的。要問這源頭,就要提到他脖子上的那口刀疤……
戴八爺,原名戴大笨,爹媽起的賴命。爲了好養活,家住河北皮子街。這戴八爺人刁心毒,惡事做盡,當地人都背地裡咒他早死,他卻當笑話聽,心想人都懼怕他,更是添了份威風,自稱八爺!
有一次他灌了幾截肉腸子,曬在院子裡,卻不想半夜裡被人用竹竿挑走了。
一般人碰到這種事。想不開的就四處找找,想得開的就自認倒黴。
可戴八爺呢?偏不!
他買了幾包毒藥面兒,攪合在肉裡,又曬了幾截肉腸子,還是掛在院子裡。晚上躺在牀上呼呼睡覺,也不去管!次日天亮,幾截肉腸果真又被人偷了去,一打聽,臨街殺狗的老穆一家五口都被毒死了。戴八爺罵道:“活該讓你嘴饞!”
城裡下來查案,把他抓了進去。戴八爺口刁,毫不含糊。一上堂就點頭承認下了毒!但是他說,肉腸子在自己院子裡,是毒耗子用的,誰叫那老穆偷吃?這話也有理!官,府將案子翻過來倒過去得研究了好久,也沒有什麼辦法來治他的罪,隔天把他放了。
從此家鄉人更是恨毒了他。他也自知呆在這裡沒味兒,就挪窩到了這座縣城。
一進城他就鑽進一家茶館裡,四處探風。
得知這城中有座春花樓,俗稱:春窯。他就闖進店裡鬧着要拿一份零錢花!按照窯裡的規矩,有‘三貼’可以拿份乾股吃。所謂三貼:一是財貼。出錢入股可以分到份子;二是法貼,若你沒錢貼便出些力氣,這裡的力氣卻是指人脈;三是身貼,這個狠毒,就是捨身賣命!
春花樓店大人多,掌櫃的吆喝七八個夥計抄着菜刀斧頭就把他圍了起來,刀刃可不是鬧着玩的,掄上去就皮開肉綻!
啪!
這一刀下去正砍在戴八爺的耳根上,用力一劃,一直割到喉嚨上!戴八爺捱了一頓毒打後也沒叫熊,滿衣襟是血,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拱手笑道:“掌櫃的!我捱了這一刀,能在窯裡混口飯吃不?”
掌櫃的瞧着這份橫勁,心裡也膽怯了,急忙把他擡進店裡,養好傷後便每月給他一份‘份子錢’,遇到有客人找碴鬧事,‘百花叢中生荊棘’的時候,就叫他過來‘請走’!這世面上的混子門不帶傷不算橫,爲了顯示威風,身上這點刀疤都恨不得露在外面,算是‘戰績’!
戴八爺因此名聲大噪!
春花樓那些身不由主的姑娘們,爭着當他的後戳,求他辦事,哪個不是他的相好?今日黃老爺的這位三奶奶以前正是春花樓的頭牌,你說她沒在戴八爺的懷裡撒過嬌?纔怪呢!如今她嫁了個土財主,攀了高枝,戴八爺能看得過去麼?
這不!一大清早,戴八爺就吆喝了三四個手下要去攪場子,討些‘過手費’,弄點錢花。沒想到憋着一肚子惡氣,卻在半路上被白世寶撞了個‘狗啃屎’, 只好將氣頭朝白世寶身上撒,跟他犯了勁!
眼下!
戴八爺把白世寶迎截在街口,瞧着周圍的人也不少了,便橫氣起來,要讓在場的人都見見他的能耐,先割了白世寶的辮子震震他的虎威。周圍的人乾瞪眼,愣沒轍,心裡都替白世寶捏着一把冷汗。
這時,從人羣裡鑽出一個瘦瘦的漢子,這人擠上前來,向戴八爺道了個福,說道:“八爺!您開心順氣,就把他們當個屁放了算了!”
敢出頭管事的人,膽子就算好傢伙,這人話茬不硬,也不像是個混世道的人。戴八爺瞥着眼睛瞧了瞧這人,穿着素衣素褲,瘦的臉上僅剩了一層皮,一股風就能吹走似的,就這身板還敢來插足和事?這不是找死麼!
“放屁?”
戴八爺更上勁了,撇嘴一笑道:“放屁我還能聽個響兒呢!……你也不找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麼東西?敢來做‘化事佬’?”
這話不假,但凡遇見這種事,躲還躲不開,誰還敢跳進來摻和?
白世寶扭頭向這人一看,頓時愣道:“兄弟,是你!”
這人近上身來悄聲說道:“幸得恩人相救,我才能和老孃平安回來!老孃先前驚了魂,我這一大早正要去給她抓點藥……怎麼?恩人何故得罪了他?”
這人正是賣豆乳爲生的王致中!
白世寶說道:“沒留神撞了個滿懷,賠了不是他也不饒!”
王致中點了點頭,轉身腆着臉朝戴八爺陪笑道:“八爺!您瞧這都陪了不是,您老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說罷,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大洋遞了過去。
“你這是打發要飯的麼?”戴八爺掂了掂那塊大洋,‘啪’地往地上一扔,說道:“我八爺是什麼人,你拿着耳朵聽聽去,下趟飯館哪頓不花個百八個大洋的挑費?”
王致中眼瞧着人越聚越多,不敢動肝火,心裡清楚,不能在這時折了戴八爺的面子,否則他肯定要動刀子見血光的,於是,急忙陪笑道:“是是是!八爺你瞧要怎麼辦?”
“怎麼辦?”
戴八爺瞥着眼睛瞧了瞧白世寶身旁的馬昭雪,如花似玉,水靈靈的好看,不由得心念一動,笑道:“辮子嘛,我八爺頭上也曾頂過,不要也是可以!”
王致中急忙要跪下,說道:“八爺好胸襟,您先受我一拜!”
“拜個屁!我話還沒說完!”
王致中一愣,僵在那裡。周圍的人羣也都瞪大眼珠子,心想着這局面怎麼收場。但凡這種硬碰硬,不碰碎了一個不算結……
只見戴八爺斜瞅了馬昭雪一眼,故意變尖了嗓音說道:“這大清早的連碗麪都沒下肚,餓着肚子可不成!我瞧着那看臺上有黃老爺備的點心,今個我八爺也客氣客氣,想請這位姑娘陪我吃上一口!”說罷,向馬昭雪瞟了一眼,又補上一句道:“怎樣?若是姑娘肯賞臉,我便饒了他!”
“你說什麼?”
馬昭雪哪裡受過這等氣,嘴脣都變得發白了,雙手在腰間一摸,‘唰’地一聲抽出了那根麻繩……還未等馬昭雪出手,白世寶渾身一抖,硬打出來個噴嚏!
啪啪啪!
只見白世寶端着兩雙黑手在腦袋上重重地拍了拍,表情瞬間變得怪異。困眼惺忪,一副醉酒的樣子,用手將袖口一擼,身子晃晃栽栽地站立不穩,跌跌撞撞地往身旁一靠,竟然自己原地斜着身子,像是依在什麼東西上面……隨後吧嗒吧嗒嘴脣,伸了個懶腰,擡頭向戴八爺叫道:“拿,拿酒,啊……酒……來!”
戴八爺一愣,皺眉道:“在八爺面前裝神弄鬼!來人,給我打……”
一聲令下,幾個壯漢揮拳衝了上來。看熱鬧的人羣見要出事,膽小的趕緊溜走了,膽子大的也往後退,閃出個空檔來。誰知道,這幾個壯漢揮拳近身,白世寶身子一歪,將幾個拳頭都躲了過去,用頭向幾個壯漢胸口輕輕一頂,這力道奇巧,竟然將幾個壯漢撞倒在地上!
戴八爺愣道:“他奶奶的,你們沒吃飯啊……怎麼都成了軟腳蝦?”
戴八爺可不知,白世寶這可是請了位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