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生性多疑,忌起疑心;待有淹死之人,陰魂浮水,成爲水鬼,遊蕩不沉;尋落水替身,便勾其腳踝,沉溺水下,借水草縛魂;遇有人救上岸後,只要叫道:還好還好!水鬼便心生疑惑,撥開水草,此間落水之人魂魄逃走,重投肉身還陽,陰鬼連連叫苦,只得另尋他人。——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你不知苗疆沙地能掏金,還看不見我身上掛滿的銀飾嗎?到了苗疆錢財自然少不了你的!”
藍心兒晃了晃腕上明閃閃的手鐲,又挑起胸前的銀墜項圈讓白世寶看,以此來證實自己並非空口白牙的胡說。
“這對銀墜子到是挺漂亮的……”白世寶眼尖識貨,銀這個東西不同於金,越小越精越是值錢,他望着掛在藍心兒耳垂上的閃閃銀墜,看樣子是足金足銀,分量恐怕不輕,自己辛辛苦苦陪她身赴苗疆走這麼一遭,向她要對耳墜應該不算過分吧?
“這個?”藍心兒用手摸了摸耳垂,不由得臉色發紅,像是又上來了酒勁兒,羞道:“這銀墜給多少錢都不換!”
白世寶一愣,追問道:“討錢要飯的乞丐也會要個價兒,你連價都估不出來,那便是分文不值!”
苗疆女子從小就會被家人紮上耳洞,然後煉了銀沙鑄成一對銀墜掛在耳垂上,以示未婚,直至出嫁時纔將銀墜取下一撇,給予男方,倆人各帶一隻,湊成一對,象徵天造地設,若是有一方去世,另一方將銀墜葬於土中,稱爲生死不棄。
若是有男方看中未嫁的女子,便向其討問銀墜的價格,示意自己愛慕這未嫁女子,有意娶她爲妻的意思。
白世寶哪裡知道苗疆習俗,心想的只是用着銀墜來當做自己的酬勞,好用這些酬勞去買些冥錢燒給自己,在陰間積攢些錢財。哪裡知道這藍心兒卻是當了真,臊紅着臉羞答答地看着白世寶!
這可讓白世寶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尷尬地問道:“要是太貴了,我看你直接給我大銀元好了,走哪都能用,倒是利索,免得我再去典當兌換,出不出的麻煩!”
“錢錢錢,你怎麼這麼貪財?”藍心兒心想白世寶像是塊木頭疙瘩一樣,不解風情,便皺着眉毛怒道。
“我……我攢錢娶老婆!”白世寶要在陰間攢錢的事兒,倒是不能跟她說。
“你能娶老婆嗎?”藍心兒突然想到白世寶是‘天派’的道士,都傳做道士的斷後,化了七情六慾,才能安心匡扶正義。
“我又不是和尚,怎麼不能?”白世寶仔細回想着張瞎子所說的戒律戒條,其中還真沒有不能娶妻這一說。
藍心兒聽後像是被舔了蜂蜜,舌尖嘴脣上沾了香甜,不住地抿着嘴巴,臉色羞紅,心裡美滋滋的,看樣子是對白世寶動了真心,以爲白世寶要賺錢娶自己入門,嬌羞羞地說道:“成,到了苗疆我將這銀墜給你就是!”
“先找回你肉身再說吧!你三魂歸陰久了,七魄在體內便會慢慢消散,到時你陰魂還了肉身,雖說有精氣神這三魂,但是沒有七魄之氣,你便成了呆傻的人……”白世寶用拇指捏着食指中指,在藍心兒面前比劃道。
“那怎麼辦?我肉身估計還在師姐的手中!”藍心兒聽後焦急道。
“你師姐留你肉身做什麼?
“喂蠱嘍!煉毒蠱的人到處開棺尋屍,用死人的肉身做試蠱……”
“……”白世寶張大了嘴巴。
“沒事!等我回去用萬蛇蠱噬了她,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藍心兒怒說道。
白世寶咧着嘴巴看着藍心兒,心道:煉蠱之人竟然這麼狠,真是有違天道,難怪巫蠱之術被人常說是陰險的術式,這對同門冤家姐妹竟然一個比一個惡,便說道:“她既然害你就應該將你肉身焚了,挫骨揚灰,一了百了!”
“你怎麼比我師姐還狠?”
“……”
白世寶默不作聲,走到暗處去牽那匹劣馬,卻不見了劣馬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它咬脫繮繩跑了,心裡咒罵道:“都說好馬忠烈,果不其然,這劣馬腳跟不穩,逃跑了!”
藍心兒見白世寶尋不到馬,站在那裡罵街,走過來笑道:“沒事,我在那馬肚裡下了蟲蠱,甭管它跑多遠,我吹個哨子便乖乖地回來……”說罷之後,藍心兒兩指一掐,含在紅嫩的脣間,抿着嘴吹了個哨子!
一聲嘶烈,果然有馬蹄聲從遠處轟鳴踏來。
藍心兒笑道:“看我的手段……”
白世寶聽得馬蹄聲凌亂,有金屬馬鐙錚錚聲響,隱約還有陣陣嘈雜的吶喊聲,樹上驚鳥飛走。白世寶趴在地上,聽着馬蹄聲踏得地面直顫,疑惑道:“怎麼有這麼多的馬蹄聲?糟!該不會是碰到了麻匪?”
啪啪啪啪啪!
一陣槍聲劃破了天空的寂靜,喊殺聲近在耳前。
白世寶慌神間,一羣人已經端着長槍砍刀跨馬向這邊奔來,白世寶胯下沒馬,光憑腿力也跑不了多遠,再尋暗處躲藏也是來不及,那羣人騎在馬背上已經用槍桿子瞄準了他腦袋上,白世寶只好站在原地,聽天由命。
待馬蹄聲停滯,白世寶面前足足來有三十多人,盡數短衣馬褲,持着長槍長刀,騎在馬背上踏着圈子將白世寶困在當中。
爲首的一人面白清瘦,穿着一件綠褂子衫,腰間吊着一塊青玉穗子,拍馬上前,向白世寶打量了一番後,抄着馬鞭指着白世寶說道:“頭頂三寸神靈護,身背三尺純青刀,腳踏三界有鬼魅,只問你是何來頭?”
白世寶聽得明白這是麻匪土匪的暗語,卻是不知如何來對,尋摸着在茶館中聽人閒聊,記得那麼幾句,便笑道:“在家不敢言父,出門不敢言師,鄙人姓白,不敢沾祖師爺的恩光,單挑姓名,白世寶便是!”
“敢問燒的哪門香?拜得哪座廟?信得哪尊佛?”
“陰間路口無火燭,陽間無處尋此廟,我不信佛!”這種盤查“空子”的暗語,白世寶哪裡懂,索性滿嘴胡謅賭它一賭!
那人咦?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平日裡盤問,若是同道之人都能對答如流,再有門外之人早都被嚇得渾身發抖跪地饒命了,怎麼他都能公正對上,卻說的不是盤口暗語?心裡犯了嘀咕,又問道:“你端的是那家碗?吃的又是哪家飯?”
“端的陽間碗,吃的陰間飯!”白世寶已經詞窮了,冷汗順着脖子直流。
那人心疑道:“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完全不對路子,我問東他說西,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然後對身後人說道:“搜!”
話音剛落,便有人舉着槍管抵在了白世寶的腦門上,又有人翻身下馬,過來搜白世寶的身,這人先卸了白世寶腰間的嚇鬼鞭,然後摸着白世寶褂子裡有暗兜便警惕起來,掀開褂子掏出來的竟然是一沓沓的黃紙符咒,一片片柳樹葉片,一包包的黑狗骨粉,還有一本舊書和一幅卷軸。
“那一包包的是什麼東西?”爲首的那人勒住馬繮問道。
“狗骨頭磨的粉!”白世寶說道。
搜身人不信打開紙包用手指蘸了蘸,搓進嘴裡抿了抿,擡頭說道:“二當家!不鹹不淡,還透着股土灰味兒!”
白世寶擡頭對那位二當家說道:“這是我作法用的黑狗骨粉!”
二當家跨馬下來,蹲在地上撿起黃紙符咒,又看了看白世寶問道:“你……是道士?”
白世寶點了點頭。
二當家掏出手槍抵在白世寶胸口說道:“現在時局動盪,到處都兵荒馬亂的,你一個道士不在道觀裡推經悟道,跑到這裡做什麼?……我看你倒像是個假道士!不如我們賭上一賭,若是你能讓我信服,我便放了你,若是你輸了,你這小命就歸我了……”
“賭什麼?”白世寶問道。
“聽說道士能捉鬼降妖,你給我捉個鬼來瞧瞧!”二當家說完喝喝大笑起來,衆麻匪在身後也陪着大笑。
“捉鬼……”
白世寶心中暗笑道:真是蒼天眷顧我,若呼風喚雨是難爲我,捉鬼降妖我也沒法,不過這裡剛好有藍心兒的陰魂,讓她助我一臂之力,定能讓這幫麻匪信服!
想罷後白世寶扭頭找藍心兒,掃了一圈後,見藍心兒正騎在搜身人的馬背上,看着自己哧哧發笑,白世寶說道:“還笑!快來幫我!”
衆人聽後吃疑,相互觀看,心想這白世寶再跟誰講話?
藍心兒笑道:“你打算讓我怎麼幫你?”
“你騎着馬繞着他們跑上一圈就好!”
“好!”
二當家回頭向馬背上望去,見空無一人,以爲白世寶在調侃自己,用槍壓着胸口怒道:“裝神弄鬼……”
話說到一半,那匹馬一聲嘶鳴,踏着腿猛地蹬了出去,果真繞着衆麻匪跑了個圈,衆麻匪驚訝得掉了下巴,更有人嚇得從馬背上跌落在地,都直道是鬧了鬼,卻不知藍心兒在馬背上玩的痛快!
“這回你們相信了吧?”白世寶說道。
二當家回過神來,頓時跪拜在地上,說道:“我有眼不識泰山,請大師贖罪!”
“信了便好,可以讓我走了吧?”
“大師道法高強,我王響佩服!”說罷之後,二當家用手向衆人一揮,喊道:“給我綁了!”
衆人慌忙起身,抄着繩子將白世寶緊緊地綁了個‘肉糉子’,用手一架,幾人將白世寶丟到馬背上,白世寶大叫道:“你打賭輸了怎麼還綁我?”
二當家跪在地上說道:“大師,只是事出有因,來不及解釋,這般請你上山多有得罪,待上了山門我親自爲你鬆綁賠罪!”說罷後,翻身上馬,對着衆麻匪喊道:“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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