諺語之論,經驗之說;自古有云,路剪房,見傷亡,鬼擡轎,災禍到;陰宅擇路口安葬,穴處反弓之道;觸犯大忌,多災多禍;四房陰地之處,敗亡之氣,凶煞難消,乃爲避忌路衝;焚紙燒財,喚四鬼擡棺如轎,移位他處,可避三兩兩短之兇;此名曰:鬼擡轎。——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天寧鎮東,亂葬崗子。
都說‘前朝水後靠山’是好葬之穴,這亂葬崗子可算不上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
有錢人都在山腰上下了葬;就是因爲葬字下面的‘廾’字,發音爲供,所謂雙手‘託捧’之意,依靠山石爲骨,水流旺財之相,講究一個‘聚風壟財’。而亂葬崗子是這山腳下一片寬敞的窪地,在殯葬風水來看,叫做‘砂’,意思是石頭少的地方,此地雖然不能‘聚風壟財’,卻也能令後世‘人丁興旺’渡個平平安逸。
“真是晦氣!太陽毒的墳頭直冒煙,大熱天的跑到這裡來見鬼!”縣長腆着肚子,熱的汗流浹背,一面用手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面不停地抱怨着。
“別再囉嗦了,一會見我的意思行事!”假道士來時脫掉了道袍,穿了件藍色綢馬褂,叫上蹬着‘一水黑’的布鞋,看樣子倒像是一個小販老闆。
二人快走近時。
假道士眨了眨眼睛,瞧着這片亂葬崗子,一座座凸起的小墳包,白紙冥錢撒的遍地都是。就在兩處孤墳旁,被人搭建了一個小草棚,有蓋無門,用四根柱子支撐着,倒像是一處涼亭,跟昨夜夢裡一模一樣。
草棚裡擺放一張破舊的八仙桌,桌子上放了一張黃紙,上面碼着骨牌(牌九),桌子旁有兩個人,坐在椅子上光着膀子呼呼大睡,完全不估計着賭攤的‘生意’。
“啊!這不是……”
縣長瞧着二人凳子下明晃晃的銀子,有些眼熟,向老道士指了指手。
假道士搖了搖頭,走上前去,裝作路過的口氣說道:“這天像是下了火,青苗都烤的蔫了……”
這話聽着倒也沒什麼,實際上卻是江湖混子的黑話,講的‘摸門問路’,‘火’同‘夥’,問這二人是哪夥道上的,‘青苗’也是代表假道士他自己,意思是說他在早已經這裡‘紮根’落腳,如今被這‘不速之火’烤的有些怒氣!
假道士見這二人不動聲色,回頭向縣長悄聲說道:“看樣子這二人不是道上的!”
縣長悄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道上的人睡覺豎着耳朵,死了睜着眼!這二人不但聽不懂我的意思,還毫無戒備地呼呼大睡,瞧這樣子恐怕一時還摸不透他們的來路……”
縣長急道:“他孃的,在這裡裝神弄鬼,我叫醒他們問個明白!”
假道士一把將縣長攔住,說道:“沒打探清楚前,先不急動手……”
要說躺在草棚裡呼呼大睡的這二人,正是白世寶和燕子飛。
他倆其實早就瞧見縣長和假道士過來了,這位縣長,他們在靈堂上見過面,另外這人一隻眼睛瞎了,就算換了件衣服,他們也猜的出來。於是便假裝熟睡,靜觀其變。
砰砰砰!
假道士走上前去,用手在八仙桌上敲了敲,向白世寶二人喊道:“勞煩兩位兄弟醒醒!向你們打聽件事兒!”
白世寶驚醒,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地看着假道士,說道:“你是?”
假道士謊稱道:“我是隔壁鎮上的,家裡出了喪,想選個風水寶地安葬家人,聽說這裡有座南山道觀,道觀有位道士,道法高明,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座山上?”
白世寶心裡暗笑道:跟我裝傻充愣,來套我的話?我便也跟你演上一出!想罷,用手推了推身旁的燕子飛,說道:“兄弟醒醒,有人來問路!”
燕子飛也裝作清醒,皺着眉頭,聽假道士又說了一遍,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縣長瞧着白世寶和燕子飛椅子下的銀子,就氣得要命,陰着臉走到八仙桌旁,抓起桌上一張骨牌,冷笑道:“怎麼?兩位不是本地的人?連南山道觀都不知道?”
白世寶搖了搖頭,說道:“我倆打北邊過來做些小買賣,今早纔來到這裡……”
假道士打量了白世寶一眼,又朝燕子飛看了看,走到八仙桌前,摸着三個骨牌,擺成個塔,然後用手推倒,冷笑道:“做小買賣?靠擺着賭攤怎麼能賺了那麼多銀子?”
“呦!敢情是露了白兒!”
白世寶一驚,看了燕子飛一眼,用褂子將銀子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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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道士呵呵笑道:“兄弟這錢財,恐怕來路不明吧?”
燕子飛臉色一陰,急忙護住銀子,不停地搖着頭。
縣長怒道:“還不快點招了,要不給你們抓了!”
“兄弟,別報官!”白世寶從椅子下掏出銀子,用褂子裹上,四下裡瞧了瞧,放在八仙桌上,對縣長說道:“大家和氣生財,我將這銀子分一半給你們,希望兩位莫要聲張,若是驚動了官府,沒收了銀子,你們也撈不到什麼好處,你說是不是?”
縣長摸着銀子倍感親切,又瞧着燕子飛身後那堆的銀子,心裡不是滋味,心想:老子就是官,先把你們抓起來再拷問!想罷後,剛要說話,卻被假道士一把攔住。
假道士將銀子還給白世寶說道:“這銀子我們不要,官我們也不報!”
白世寶一愣,問道:“那你們……”
假道士笑道:“我只想知道這銀子是怎麼來的?”
白世寶遲疑了片刻,燕子飛在旁邊喊道:“兄弟!不能說……”
白世寶回道:“事到如今不說恐怕要吃了官司,我瞧這兩位大哥也像是言而有信的人,說了可以討個安身!”
燕子飛在旁邊連聲嘆氣,自言自語道:“若是說了,豈不是惹的鬼怒,到時候怕也是死罪難逃……”
假道士在旁急忙問道:“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世寶嘆了口氣,說道:“哎!實不相瞞!我倆是北上倒賣陶瓷的販子,生意虧了本,身無分文,昨夜在城外的夜菩寺裡借宿一夜,卻不想被一位女鬼託了夢,那女鬼說她是財神身邊的星君,名叫:女財君,因爲觸犯了天條被貶下凡間,如今要籌齊三萬兩白銀,化成冥鈔來填補空缺,需要我們幫忙……”
縣長怒道:“莫不是她叫你們去偷?”
白世寶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不是偷,只是搬!”
“搬?”
“沒錯!她運用二鬼運財術,讓二個鬼魂去尋富貴人家,進行賭財,將賭回來的錢放置這草棚中,再讓我倆將賭回來的錢財搬到夜菩寺去,等銀子夠了,她魂歸天界可保我們一生富貴……開始我兄弟倆不信,不成想來到這裡果真見到了銀子,這便信了!”
縣長追問道:“你們爲何在這裡搭棚開賭?”
白世寶一愣,搖着頭說道:“搭棚子是聽那女鬼說晚上這裡還要有賭局,叫我兄弟倆備好,開賭倒是沒有,我倆閒來無事自己摸了幾把,剛纔累了便在這裡睡着了;再者說,這地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哪裡有人到這裡來賭錢?”
假道士低頭沉思了片刻,又向白世寶問道:“那女鬼果真是神仙下凡?”
白世寶點了點頭,用手指了指那些銀子說道:“有銀子爲證!昨夜夢中我見得她招那二鬼出來,各個穿着黑衣,腳上踩風,跪在那女鬼面前稱爲,女財神君……”
縣長扭頭瞧着假道士,一臉驚訝地說道:“這二鬼莫不是?”
假道士瞪了他一眼,低頭沉思了片刻,對白世寶說道:“兄弟晚上可否帶我們二人去見見那位女鬼?哦不!女財神?”
白世寶裝作略有難處地說道:“這……”
假道士從懷中掏出幾塊大洋,塞到白世寶手上,悄聲說道:“勞煩兩位兄弟,事成之後還有重金相送,當然,這些銀子你們拿去用,我來爲你們補上這個缺兒,你看怎樣?”
燕子飛聽到後,在一旁搖頭道:“這是那女鬼的銀子,若是動了,只怕那女鬼不會輕饒了我們……”
假道士笑道:“兄弟此言差矣,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再說那女鬼要的是銀子,我將這銀子補上給她不就好了?”
白世寶低頭想了想,向燕子飛說道:“這等好事還有什麼不妥的?”
假道士見燕子飛想了一陣,也點頭同意了,便高興的笑了起來,說道:“若兩位兄弟賞臉,我請兩位兄弟到鎮中吃上一頓,晚上我們再一同去拜會那位女神仙!”
白世寶和燕子飛相互望了望,齊聲笑道:“那就不客氣了!”說罷後,用一衣服裹了銀子,跟在這二人身後,往鎮中走去。
路上,縣長在前面向假道士抱怨道:“怎麼回事?錢財沒討回來,爲何還要再給他們墊付出去?”
“這你就不懂了……”
假道士搖着頭說道:“就算從他們二人手中討回了銀子,也躲不了那女財神叫鬼搬財,到時候我們還是落得個人財兩空,沒聽那人說,女財神需要三萬兩銀子來填補空缺嗎?”
縣長問道:“你想怎麼辦?”
“我們莫不如親自將三萬兩銀子送到寺裡去,不但可以免得被鬼盜財,還能在那女財神面前討個好處,日後她榮歸仙界,我們豈不是請了一位財神做主?到時候金銀有的是,還在乎現在這些?”
“這事穩妥嗎?”
“昨天我們的確都夢到鬼了,而且銀子無緣無故在他們手上,這種事情還能假嗎?若是他們偷盜來的,早就跑了,能等着我們來找上門來?”
縣長聽到後點頭稱是,說道:“還是你腦筋夠用,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假道士呵呵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身後的白世寶和燕子飛,說道:“先好吃好喝的給他們供着,等把我們引薦給女財神後,就沒他們的事了,那女財神一定會感謝我們!”
縣長笑道:“你這招真是妙!這回我拜了財神,可就不怕鬼來竊財了!”
縣長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今晚去用不用帶上幾個人?”
假道士說道:“帶人做什麼?我們去拜神送銀子,不是打架去了,要是人多了,惹得那女財神發怒,恐怕我們錢財都被她叫鬼搬走了,我們上還哪裡去找她……”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