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江山看着我,有些不確定的問。
“能送我回家嗎?”我微微向江山笑了笑,但心裡已一片荒涼。
回家的路走得好長好久,一路上我都沒有再說話,我,不想說話,不想思考,不想面對任何人,只想着能做個繭,把自己封起來,不帶一絲心情地睡去。也許我應該感謝江海,他的絕情讓我學會了死心,也許背叛,只是來源於自己的不甘與不捨……
當我從荒蕪的夢境中醒來,車早就停在了家門口,我縮在副駕的一角,身上還蓋着江山的外套,江山靜靜靠在一邊,車裡流淌着劉星的管絃樂《一意孤行》,安靜、孤寂。我把外套還給江山,客氣的向他道別。
“方華,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順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無論何時何地,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在原地等你。”
很多年之後,江山的這句話仍言猶在耳,只是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當年輕易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再次拒絕了江山的一片坦誠,回到家裡,我把自己鎖進深深的黑暗中,任由自己淚雨磅砣,我固執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在回憶一段愛情,還是在消磨一段歲月……也許每個人都有一個死角,自己走不出來,別人也闖不進去。
情人節後的第二天,我看到那枚鑽戒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了我的辦公桌上。我把它壓在抽屜的最裡面,不想記起,不願記起。交大的董教授給我打來電話,詢問我的工作情況,告訴我交大和浙江美院聯合舉辦了一期珠寶設計實戰內訓,時間脫產半年,非常適合我,邀請我去參加,我婉拒了。對自己的未來一片暗淡,我實在沒什麼心情去參加學習。
下午,小羅卻拿着份傳真交給了我。還是董教授直接發來的,上面江山字跡潦草的籤批了幾個大字:請方總監安排參加學習。我拿着傳真準備找江山請辭,小羅卻告訴我總裁去項目上了,臨走已經安排財務支付了培訓費。我感激江山的好意,我不知道自己在這種狀態下是否真的能學以致用。
浙江美院坐落在美麗的杭州,是中國唯一一個美術學國家重點學科所在地。能到這裡和一些專業人士學習珠寶設計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剛到學校,我就去拜見了董教授。董教授是這期培訓班的主講教授,也從上海來到了杭州。畢業幾年沒見,剛見到我就不客氣的批評我:
“方華,你這丫頭上學時就不務正業,工作了還那麼不求上勁,這次要不是我找了江山,你恐怕還不會來呢,這麼好的機會,別人想來都來不了,這次是專門針對珠寶設計編排的課程,而且全是國內一流的老師,既有理論還有實踐對你的工作很有幫助啊!哎,丫頭,你這次來可不能上課再開小差在下面給老師畫漫畫了啊?
這次珠寶行業的泰斗龍行雲要來講課,聽說他可是有意來選關門弟子的,你可得好好表現啊。”
“董教授,我不想拜師,您教的東西我還沒消化呢,像這種大師級的人怎麼可能看中我這塊朽木?”龍行雲那是獲得國家美術終身成就獎的大師,經他調教的弟子也都是美術界的知名人物,個個不凡,怎麼可能看上我呢,我自嘲的衝董教授笑了笑。
“不要妄自菲薄,拋開雜念,這半年把自己的思路和技巧都做個提升,你的基礎可是當年那一屆最好的,悟性也好,你可是我向系裡重點推薦的不能給我丟人啊!”董教授瞪着我,生怕我又當了逃兵託了班裡的後腿。
“董教授,我保證再也不遲到、曠課、溜號。”我嬉皮笑臉和董教授打哈哈。
“我這次可是全程住校,我有的是時間監督你。”說完董教授就忙着接待別人去了。
這種短期培訓一般參加的都是在職人員,所以課程安排很緊湊,講課的老師多是交大和美院的知名老師和國內的知名人士,和在學校的課程完全不同,更實用,更有深度。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在學校的那段時光,只是再也沒有那時的無憂慮。董教授果然把我盯得很緊,常常下課後還會給我安排一堆作業,定時檢查,忙得我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沒了,來了快一個月了,我居然連校門都沒出過。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忙着完成董教授和其它老師安排的作業。
無數個黃昏來臨時,我靜靜的站立在宿舍的窗邊,看暮色蒞臨、夕陽沉落,默默看着夜色一點點的瀰漫開來,慢慢地將自己籠罩在幕靄之中,任心淪陷在回憶裡,也許這就是最深的孤獨……
好不容易週六,董教授回了上海,我有種馬放南山的快樂,終於可以偷空輕忪一下了。早上睡了個大懶覺,換了一件淡紫色水袖薄紗裙,長髮中分,和室友交待了一聲就向靈隱寺走去。我想爲父母在佛前供上一盞長明燈,以消業瘴,以寄憂思。
靈隱寺不愧是中國佛教禪宗十大古剎之一。它端坐在西湖以西的靈隱山麓,秀峰輝映,古木茂盛,古寺藏於深山,雲煙飄渺其中,很是迷人。延着靈隱寺的中軸線,在華嚴殿爲父母供了一盞蓮花長明燈,願亡者安息,生者安寧。從華嚴殿出來,漫無目的在靈隱寺閒轉,自從父母亡故,我這性格也大變了好多,從來不喜人多的地方,靈隱寺香火極盛,八方朝拜,遊客如熾,我就朝着人少的地方轉去,不知不覺走到了天竺法鏡寺後的蓮花峰,一路上清可見底的小溪,過小石橋沒走幾分鐘,就轉到了三生石處。這三生石其實是不起眼的,只是上面鐫了字,便傳奇了。三生石地處偏闢,四處少有人跡,只有些形狀各異的大石頭散落在沉沉的綠色裡。站在這裡便想起那句“緣定三生”。傳說三生石能照前世的因,今生的果
,宿命輪迴,緣起緣滅,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千百年來,它見證了芸芸衆生的苦與樂、悲與歡、笑與淚。該了的債,該還的情,三生石前,一筆勾銷。站在這塊代表了“前世、今世、後世”的三生石前,如若能和相戀之人攜手於此,纔不枉費這緣定三生之說。而自己的緣定三生又在哪裡?但轉念一想,這三生石不過就是幾個誘惑人的愛情傳奇,可惜傳奇畢竟是傳奇,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爲傳奇,又何必迷戀這些。想到這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一番,伸出手摸摸這相貌平平的石頭,也算到此一遊了吧。如果說我的手還算秀氣,那麼三生石上另一隻手可就稱得上是修長有力,骨節分明,那樣一雙男人的手輕拂在粗糙的石壁上,也倒別有風情。只是這雙手我卻看得熟悉,一擡頭,卻見那手的主人,幽深的眸子動也不動的看着我,那不是江山卻是誰?
“三生石上前生緣,奈何橋上等千年。想不到今天機緣巧合能得見這三生石”。江山一邊拍着三生石一邊像是自言自語的說。
我站在三生石邊看着江山,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總裁你不是這麼好興致來這看三生石的吧?”
“我到上海看個項目,順路到杭州美院看看你和董教授,結果你們都不在,你的舍友說你來靈隱寺了,知道你不愛熱鬧,專愛去人少的地方,我就一路朝人少的地方逛,果然在這遇到你了。”江山微微笑着。
“還有你猜不到的嗎?”我看着江山不知道他哪來的篤定。
“第一我知道你來靈隱寺是爲你的父母祈禱,所以肯定會來;第二你一個人又愛迷路不會走太快,所以我從學校出來,就直奔華嚴殿,這個殿內最適合供奉長明燈,見你不在,就選了個人少的方向,果然就遇見了你。”
白落梅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的重逢。’望着站在三生石邊的江山,陽光從樹蔭中傾瀉而下,照在他俊郎的臉上,溫暖敞亮。
江山要求到華嚴殿去拜一拜我的父母。從三生石一路折回來,我們都沒有說話。到了華嚴殿,江山也供奉了一盞蓮花長明燈和我的放在一處,站在殿前雙手合十。
“阿姨、叔叔,我知道你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方華,爲人父母天下至善,爲人子女天下至孝。人生的偶然既讓我遇見了方華,我便會接替你們好好照顧她,守護她,也許她現在還不能接受我,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從我的眼中看到她自己。阿姨、叔叔,我希望你們在天之靈能見證我的諾言。”
沒有人能在人生最孤獨的時候還能抗拒一顆赤誠火熱的心,尤其還是那麼完美的一個男人。一萬個美麗的未來,都抵不上一個溫暖的現在。我很感謝江山的表白,卻又懼怕他的告白。我怕自己和江山之間隔的不僅僅是一個江海更是我的自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