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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天下班時已很晚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看人都出現重影了。紹暉把她安置到車上,她身子一斜,撲到座位上哼哼唧唧地直喊餓,紹暉見她這樣孩子氣,一時好氣又好笑,心一軟,便決定饒了她上次的“藐視”之罪,而帶她去吃好吃的。

靜雪一聽到有吃的立刻兩眼放光,跳起來問:

“吃什麼吃什麼?有什麼好吃的嗎?”紹暉就笑起來,搖頭道:

“瞧你這模樣,到底餓了幾百年了?你們公司都不管飯的嗎?”

靜雪的表情立刻有些憤憤,攥緊拳頭道:

“別提了,這些資本家,吃人根本不吐骨頭!”沒等紹暉回話,隨即自顧笑了開來:要說資本家,還有誰比他更名副其實?他們一路開車過去。夜晚的城市,霓虹閃耀間似真似幻,她趴在車窗上嚮往望去,依稀可見前方大廈頂端的屏幕上,那張熟悉的笑臉綻放如花。

寬大的屏幕每隔兩秒就變幻一次,他的身影,或坐或立,或正或側,或遠或近,每一個動作,每一張笑靨都帶着無懈可擊的尊貴儒雅。她心裡開起花來,手指着屏幕下方的文字認真念道:

“亞、洲、巨、子,卓、爾、不、羣。”剛唸完就笑起來:她想起了金庸大俠筆下的一個赫赫有名的僞君子——嶽不羣。

瞧瞧人前的他多麼的讓人嚮往,就連一個點頭,輕笑,微嗔,薄怒……都無不讓人驚爲天人爭相仿效。

紹暉面色平靜地望她一眼,淡淡道:

“大選,就要開始了呢。”她面色忽然一怔,身體陷回座椅裡,漸漸明白了過來:

他們的危機很快就要來了。

權力與財富從來都是親兄弟,走到他這樣一種地步,黨政軍三者恐怕早已牢牢地與他結成一體。

她有一刻的窒息,過了好一會兒,忽而輕笑道:

“真是恭喜,他比我想象得還要厲害。”

她一路不再說話,紹暉說:

“我們去吃火鍋,你覺得怎麼樣?”她一怔,想起電視裡那個總是熱氣騰騰的東西,心情復又開朗起來:她沒有吃過。

她決不是一個好的開拓者。一切的起居飲食都是循着卓爾羣的軌道,他們不事奢華,但自然也不樸素親民,物質對於他們,已是個根本不需要在意的東西。所以生活淡而無味。

但她現在的確餓了。雙手攥着筷子,眼睛緊緊盯着面前仍然平靜無波的水面,暗暗吞了好幾口口水。上菜的服務員便笑:

“小姐,你還是往後退一點比較好,一會兒湯滾了,小心濺到您身上去。”

紹暉於是又笑起來,長臂一伸,好笑地將的身體推回了座椅中:

“別趴得這麼近,小心待會兒燙到。”靜雪有些不好意思,咂着嘴問:

“怎麼這麼久,我餓得胃都酸了。”低頭到桌下檢查爐火是否開到最大。紹暉怕她碰了頭,一面伸手擋在她上方護着一面嗔笑道:

“好了,你別再折騰了,待會兒把爐子搞壞,咱們可就沒得吃了。”然而靜雪纔不管,頭伸到桌下,恨不得把火吹得旺起來。

紹暉有些哭笑不得,一擡手招呼前方的服務員,問:

“你們這兒有什麼東西可以充充飢嗎?這湯要再不燒好,只怕你們的桌子都得被人吃了!”服務員斜眼看下仍然趴在桌子下搗鼓着的裴靜雪,撲哧一聲笑道:

“有。新出爐的蝦餃,您要來一份嗎?”紹暉立刻點頭稱好。

然而他其實並不瞭解她。裴靜雪對於某些事情,固執到有些不可思議,她看也不看面前的那盤熱氣騰騰的蝦餃,驚詫道:

“咦,我們不是來吃火鍋的嗎?爲什麼要吃這個?”目的性如此強烈,他甚至不由自主去想,他在她心目中,到底是火鍋還是蝦餃?

她撐着腦袋瞪着鍋中的食物,見乳白色的湯汁再一次一小點一小點地沸騰起來,立刻雀躍起來,抓起手邊的筷子大叫:

“哦……,好了,可以開動了哦!”

然而她的胃十分孱弱,晚飯吃得太多,夜裡翻來覆去睡不安穩,睜開眼睛找人,偌大的房間裡空空如也,剛纔還在旁邊睡着的人,怎麼一睜開眼卻又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