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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學的時候車子已守在門口,來的是家裡的司機根叔而不是卓爾羣,因此便問:

“先生呢?爲什麼他不來?”根叔見她鼓着嘴不高興,陪着笑說:

“先生晚上有應酬,要晚點回去。”她立刻變得敏感起來,緊張問道:

“應酬?什麼應酬?非去不可嗎?”根叔呵呵一笑,答道:

“是哦,約了程老爺子去打高爾夫,您也知道,那是個老頑固,喜歡誰,抓住了就不放手!”

“哦,”她隨即放下心來,這程老爺子她還是見過的,極滑稽有趣的一個人,個頭小小長得又幹癟,可說起笑話來眼都不眨,聽的人集體笑到肚子痛,唯有他卻緊繃着臉仿似確有其事。

想到這裡撲哧一笑道:

“原來是那老頭子,他今天晚上耳朵可要受苦!”事實他的耳朵也的確正在受苦,但罪魁禍首卻不是個糟老頭子,而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

他伸出手去端起桌上的咖啡重重抿了一口,努力剋制着想要擡腳走人的慾望,微笑地打量着着對面的何寶姝:

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圓形臉,五官都屬於大氣粗獷的那一類型,皮膚細膩且白,一頭棕髮捲成波浪,用一隻精緻的髮卡隨意地別在腦後。看人的時候雖然始終都在微笑,但眼睛深處的潑辣驕橫卻依舊沒能逃開他的眼睛。

這樣的一個人,他可以非常肯定地說,絕對絕對跟溫柔賢惠搭不上半點干係!看她的衣着裝飾,不用想也知道他母親事前曾經親自指點:

身上黑白相間的Dior小禮服細緻婉約,以華貴著稱的Chaumet珠寶更是璀璨閃耀,說實話也真地不能算難看,但跟她整個人粗獷的風格明顯不搭。

但他還是非常禮貌非常紳士地保持微笑,耐心地傾聽她滔滔不絕慷慨激昂地自我介紹:

“我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唯一喜歡的就是音樂,不能說是爲音樂而生,卻立志要爲音樂而死!我非常喜歡維也納,那裡是所有音樂愛好者的殿堂!若不是我母親接連幾個電話催我回來,我是立志要在那裡生根發芽拙……”

爾羣聽得一口咖啡幾乎全部噴了出來。生根發芽?我的天,是不是所有學藝術的人說話都這麼富有感**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回去一定要第一時間把家裡的鋼琴、小提琴還有其它一切樂器統統毀掉!

“……您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富貴人家,看上去雖然風光,其實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辛酸多少無奈!像我這樣,爲了家族的事業放棄終生的理想,我的心裡不知道有多矛盾多掙扎!卓先生,您……您說是嗎?呃……卓先生?卓先生!”

不會吧,神遊太虛啊?

“哦哦,”爾羣半晌醒覺,略爲尷尬地坐直了身體道,“是是是,何小姐說的相當有道理!”

擺明了沒有聽她講什麼嘛!何寶姝的神色立刻有些不快,心裡暗想: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有錢嘛!抓起皮包說道:

“我們走吧,我吃飽了!”

“吃飽了啊?”爾羣立刻起身,心裡喜滋滋的,嘴裡卻道,“哎呀,什麼都沒吃嗎?要不,我們換個地方繼續吃去?”

何寶姝也不是傻子,見他這樣裝腔作勢,心裡恨得牙都癢癢,因此重重白了她一眼,氣呼呼地說道:

“不用!”轉身就要提步離去,殊不料撞翻服務生水中的托盤,立刻給倒了一身渾水。盛怒之下儀態全失,扯着嗓門喊:

“混賬東西,沒長眼睛嗎?!”伸出手去“啪”的一掌。

那服務生給她打得悶了,捂着臉半晌才道:

“你……你幹什麼?”瞪大眼睛要打回來。這時餐廳經理已得了消息,連忙帶着衆人奔了過來。

“怎麼回事?”經理問道,見自己的員工左頰紅腫,白皙的皮膚五個指印分外明顯,再看看一臉驕橫的何寶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心裡憋着一口氣,隱忍着問道:

“這位小姐,我們員工有什麼地方冒犯了您,還請您多多指教!”

“她弄髒了我的衣服!”何寶姝盛氣凌人地大喊,“看看看看,這樣要我怎麼見人啊?”滿臉懊喪的樣子。

就爲了這點小事動手打人?經理心下已十分上火,卻依舊很有職業素養地說道:

“這樣的話,我們非常抱歉,可以負責賠償!”話音未落已被何寶姝尖聲打斷:

“賠?你拿什麼賠?你知道這件衣服多少錢嗎?!”爾羣聽得想笑,卻依舊看好戲似地站在那裡,有心想看看這位大小姐究竟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