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更深的序幕(精,必看!)

夜晚的寂靜吞噬着僅剩的霓虹。

與倉城市區的繁榮不同,城郊極好的保留了這座悠久古城的歷史氣息,連路旁的綠植都只是稍加打剪,不破壞它原有的形式。

西城外,最爲著名的除了西墓園,便是那一片沉重古舊的陳廟,簡陋、黑暗,但也整齊的被保留下來。

沒有燈,連遠處的光都被黑夜稀釋了個乾淨,一切憑的是感覺。

陳廟往西接着西墓園。

宮池奕靜靜的站在正面墓園的小道旁。

精瘦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靠近時,他才微微邁了一步。

那人意識到有人攔路時停了腳步,安靜的立着。

“果然。”宮池奕薄脣微動,嗓音淡淡的,目光詭然的盯着一個點,“來看望顧老?”

他說話好使只是老朋友相見,不疾不徐,連插在兜裡的雙手都沒有逃出來。

來人卻輕輕眯起眼,極力要看清對面的人,手臂略微曲起,摸向身側。

“別急。”宮池奕又一次嗓音淡淡,“不敘敘舊麼?”

這凌晨的天,淒冷一片,誰又會跟他敘舊?

可電光火石的時間,男人還沒碰到自己的腰間別着的東西,只見對面冷光一閃。

冰冷的利刃從手腕劃過,刺破皮膚,卷着夜裡的森寒。

男人低低的悶哼後握了手腕,咬牙盯着對面的男人。

被問的人略微低眉,漫不經心的將輾轉一週回到手心的利刃收起,淡淡的一句:“這東西跟了我二十幾年,瘸了腿的時候用着最順手,沒想現在也服帖。”

而後擡頭,“這次我來敘敘舊,下次恐怕沒那麼走運的。”

“你就是宮池奕?”男人的聲音帶着隱忍的疼痛,“你到底想幹什麼!”

宮池奕薄脣勾了勾,“這話似乎,該由我來問?”

他又恢復了悠然的雙手插兜,定定的看了會兒對面的男人,“你是誰?”

不待那人回答,又自顧篤沉,“你不是顧啓東。”

那人咬了咬牙,“我確實不是,也可以告訴你,老顧不可能死!”

宮池奕似是低低的笑了笑,“我既然敢站在這裡,這種事還用你來告訴我麼?他到底死沒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轉頭看了暗藏青黑的天際,宮池奕沉默了有兩三秒,對面的人竟也不逃。

過了會兒,聽他沉聲:“你主人也在倉城,帶路吧。”

男子似是愣了愣。

又聽宮池奕似笑非笑,道:“我說的,可不是樑冰。”

…。

靠近城區的精緻小院。

領路來的男子倒在門邊,與半人高的盆栽綠植爲伴。

昏暗的臥室,三十幾平,燃了一根細細的蠟燭。

寂靜裡,燭光忽然泯滅,牀上的男人幾乎也是同一時間倏然坐起,伸手摸向枕頭一側。

空的。

心裡一緊,“誰!”

宮池奕坐在另一頭,若有所思。

“老先生一把年紀,不該來倉城。”他淡淡的聲音。

聽到宮池奕的聲音,牀上的人竟然反而沒了緊張,坐起來,掀開被子面對着他,聲音略微的有些僵,啞,“你來得比我想象中的晚。”

宮池奕只薄脣微動,“我只想知道兩個問題。”

“你是誰。”他接着問,不浪費一點時間。

宮池奕清楚,顧啓東之後,必然還有一個人,只是他從未見過,也未確信,甚至不知道那人是否活着。

老人忽然笑起來,笑聲孤寂又爽朗。

許久纔看着他,笑意不減,“你花費這麼些年,用盡心思,聽說還娶了他女兒,轉過頭來才把顧啓東逼到絕境,不就是爲了今天?”

宮池奕把玩着利刃的動作幾不可聞的頓住。

目光幽幽的看向那頭,轉瞬恢復漫不經心的深冷。

“下一個問題,是問我爲什麼會來?”老人自顧補充完整,很是泰然的拿了牀頭的杯子,目光看了一眼手邊的古舊懷錶。

放下杯子,他面對窗外,“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

這才轉向宮池奕,似笑非笑,“我,纔是古瑛。”

宮池奕聽完,倏然擰眉,盯着他。

“很意外?”老人笑着,“弄死顧啓東那一刻起,你等的就是我,有何意外?”

意外是有的,總是宮池奕早已將整件藍圖勾勒過。

“何況。”老人譏諷的挑眉,“你不知道上有金蟬脫殼,下有沐鈞年之死?”

很久的傳聞了,沐寒聲的這片江山,是其父沐鈞年的金蟬脫殼,後暗中無阻礙助力。

可也只是傳聞。

宮池奕薄脣扯出嘲弄,“你要跟沐老比?差遠了,沐老沉寂得很,你卻知好歹跳出來尋死?”

他薄脣輕扯,繼續,“你們也不過爾爾。”

老人笑了笑,看着他,“人一老,身邊唯一可以念想的老友也走了,再藏着了無意義,倒是希望找幾個墊背的,你說呢?”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是五歲小孩,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我今天死在這兒,至少兩天,你抽不開身。”老人笑着,“你知道兩天會發生什麼麼?”

看起來,他們已經把該安排的都安排好。

宮池奕從椅子起身,刀尖挑開窗簾看了一眼,轉向他。

洗耳恭聽。

“兩天,可以讓本該位列四大家族的人家族銷聲匿跡。”老人的聲音裡起了繼續悲憤。

宮池奕幾不可聞眯了一下眼,他想,他猜對了,也沒白費心思,最後一隻魚,也上鉤了。

嘴角略微扯起,“相比於銷聲匿跡,你已經多活了這麼些年,不虧。”

呵,老人諷刺一笑,“早該死的是你父親宮池中淵!”

也是到這個時候,他的聲音終於不像之前的平靜,透着憤怒和不甘。

老人略微咬着牙,“沒關係!兩天,你可以把顧啓東弄死,老朽不才,弄死個枯骨也不成問題!”

宮池奕手中的東西一緊。

“沒錯,我要動薛乙,他也該死了,如果不是他,當初顧家也爬不上四家族之位,一切不會亂套,宮池家更不可能位居首位!”

薛乙把女兒薛音嫁給了顧啓東,這纔是顧家位列四大家族的根本原因。

這段歷史早被埋過去了,但對舊人不然。

當年還沒有四大家族,宮池中淵對聯盟的顧家、古家下了死手,逐出四姓,沒想到顧家竟然忽然拉了一個薛乙佔了倉城四分之一。

宮池奕緩緩走過來,身上凝着不似於只是二十幾的沉重,好像從那些歷史的爭鬥中一步步跨過。

深眸幽靜,“古家徹底失勢,顧啓東卻以四大家族之一的力量,把結盟的古先生你保住了,藏居國外?……那麼,鬱景庭就是你兒子?顧啓東詐死後也不過是套用了你的名,讓你藏得更深,這兄弟情夠了。”

埋藏極深的秘密,卻被他這樣輕而易舉的挖出。

老人忽然看了他,帶着老樹即將被拔根的緊張。

宮池奕卻笑了笑,“放心,我算賬只算一輩,你要慶幸鬱景庭對這些過去一無所知!”

不,老人忽然搖頭,“你不可能知道這些!”

當時的宮池奕頂多四五歲,除非他背後另有其人!

可是還能有誰?

宮池奕只莫測的笑了笑。

又看了老人,“你們幾人,顧老走了,顧啓東走了,還剩你,剩薛老,和我父親,打個商量,我送你一程,其他的,留給我?”

“哈哈哈!”老人忽然笑了,“你當真以爲是在替自家清理門戶?怕顧、古甚至薛家後代找宮池家算賬?”

宮池奕不疾不徐,“不怕,鬱景庭找我,死路一條。至於顧家……安安已經是我妻子,老人家多慮了!”

哼,老人站在牀邊,撐在牀頭櫃上的手握緊。

“你不會懂老一輩的心思,就像你父親一定要你清理完我等門戶一樣,就算我古瑛今天死了,也一定要拉上同輩,你阻止不了!”

宮池奕略微沉吟着,道:“顧啓東死了,你覺得生無意義,所以你動用全部力量,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弄走,不拖着我見閻王,也能抓薛老或我父親墊背?”

他把一切都看得通透。

所以,只是薄脣一弄,“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還真不在乎你拉上他們中的任何人,所以……痛快的,送你一程?”

老人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不知道爲什麼,他看到的不是宮池中淵身上的厲辣,卻另一份陰狠。

“看起來,你早已算好了先解決顧啓東,再解決我?甚至想要儘快走向下一步?”

說到這裡,老人越是諷刺的笑了,“年輕人,太容易被人當槍使,最後死的是自己。”

然後略微神秘的看着他,“你爲宮池中淵立下這些功勞,卻沒想過,也許你根本不是他的種?”

也許,這只是古瑛本能的拖延,和最後的計策。

可這樣的想法忽然涌現時,即便與自己無關了,卻忽然覺得心驚。

那麼,引誘成功的不是他古瑛,卻是他進了宮池奕早已下好的套!

下一步……

老人猛然看向他。

用一種試探,驚疑的目光,“你是在清理門戶,卻根本不是替宮池中淵!”

冷光一轉,猶然還在窗戶邊漫不經心的年輕人已經到了他跟前,鋒利的刀刃抵着他的動脈。

男人薄脣狷鬱,“你知道的太多了。”

可他太瞭解古瑛、顧啓東這一輩的行事,刀刃掌控分毫不差,不要他的命,道:“機關在哪?”

古瑛笑了笑,“兩天,你進不了市區。”

宮池奕深眸冷了冷。

…。

聿崢在華盛頓,活動了兩天,顧不上身體的傷在抗議。

聯繫宮池奕時,聽出了他那邊的不對勁。

“你受傷了?”聿崢語調低冷,問。

宮池奕略微壓着粗重的呼吸,“什麼結果?”

“你猜的沒錯,真正的古瑛沒死,但應該已經站在你面前,也不過是枯木一根了,這一次樑冰利用顧啓東和他的交情,弄得你身邊一團亂已經是最後一口氣,只要你撐過去,顧家、顧家兩關就滅了。”

聿崢正站在古瑛在國外隱居的地方,簡單,也隱秘,時過境遷,老去的古瑛早沒了當年的氣勢,還不如顧啓東。

只是放着始終是宮池奕的心頭刺,總要解決。

“我是不是得趕去倫敦看你父親?”聿崢又道,沒什麼起伏。

既然顧、古兩家和宮池家是宿敵,他們都要上路了,一定會帶上宮池老先生。

可是這最後一棵樹,宮池奕必須是要留給他自己的,不能便宜了別人。

只聽宮池奕呼吸又壓了壓,“先去看薛老。”

薛乙?

聿崢皺了皺眉,知道是因爲顧吻安,也就低低的“嗯”了一句。

…。

從凌晨的渾渾噩噩,到清晨,吻安睡得實在不舒服,一大早就已經起來。

她努力的不去想於馥兒說的那些傳聞。

那麼多人想看着她的孩子出事,她就更要好好護着。

握着熱水杯,在臥室裡慢慢走了走去,打發時間。

白嫂做飯的時候,她怕自己忍不住用電、用網,乾脆下了樓,站在廚房門口。

“白嫂,他昨晚走的,還是一早走的?”吻安靠在門口,問。

白嫂想了想,“我來的時候就沒見三少了。”

哦……那估計又是凌晨走的。

吻安皺了皺眉,沒再問了,走到餐桌邊安靜的坐着。

腦子裡想的,居然是以後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告訴世人,她的孩子就是宮池奕,他們一家無比幸福,狠狠打他們的臉。

她笑了笑。

只是後來想到此刻的想法,她總會覺得荒謬,因爲預料不到她嫁了的男人,竟是那麼深不可測,又那麼的可怖。

那一整天,她無數次深呼吸來壓抑忍不住想用網的慾望。

直到傍晚,春雨來得特別急,黑壓壓的一片,空氣裡除了悶,就是透不過氣的壓抑。

“白嫂。”女子坐在沙發那頭。

白嫂趕忙走過去,“太太?”

“你給宮池奕打個電話問問什麼時候回來,我又餓了。”她這麼說着,倒是笑了笑,還翻着今天白嫂新拿回來的雜誌。

白嫂笑了笑,“好!”

但是電話撥過去,那邊沒有迴應。

白嫂想了想,打到了SUK。

SUK的子公司遍佈各地,宮池奕的人脈也埋得遠,可真正能找到他行程的人卻寥寥無幾。

因此,白嫂找了一通,居然一丁點三少的消息都沒有。

“沒打通麼?”吻安隨意的翻着,眉眼不擡的問。

白嫂皺了皺眉,“……沒。”

有那麼幾秒後,吻安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柔眉輕輕蹙着。

莫名的直覺,和伴隨糟糕天氣的壓抑一點點浮上心頭。

“靳南呢?”她又問。

聽他說,靳南會一直都在,這兩天讓她安安分分。

兩天……這纔不到一天。

靳南到了客廳。

吻安擡頭看了他好久,他跟展北像,又不像,一點氣息都沒有似的。

“宮池奕去哪了?”她問。

靳南沒什麼表情,“我的任務是保護太太,不清楚三少的行蹤。”

她也不爲難,又問:“那你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回來?或者說,他可能會去做什麼?”

靳南知道不能一味的糊弄。

“既然有人衝着太太來,連北雲大小姐都受到牽連,這事必然是要去處理的。”

是麼?

吻安略微抿脣,轉頭看着黑壓壓的天際。

她在想,自己還是太仁慈了,知道懷了孕,當初替爺爺報個仇,就該把樑冰弄到起不來纔對。

到如今,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煩,還連累了晚晚。

“你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吻安說。

…。

白嫂又在既定的時間做着晚餐。

吻安不小心在沙發上眯了會兒。

窗乎關的嚴實,但是能隔絕雨聲、風聲、雷聲,卻隔不了閃電。

一黑一白的閃電劇烈撕扯,似乎闖到了她的夢裡,直迎着她的身體二來,像要硬生生撕裂她的肚皮。

她竟然夢到了一箇中山裝的男人,手裡握着古舊的盒子,盒子冰涼的壓在她手腕上,他用那嘶啞無情的聲音,“生下這個野種,你會後悔!”

吻安在低低的驚呼聲中醒來,呼吸起伏着,嘴脣乾燥。

低頭,手腕露在了外頭。

真的好涼。

夢剛醒,那個盒子貼在肌膚上的陰冷讓她發寒,只是她未曾仔細想那是什麼盒子,爲什麼似曾相識?

只是在想,她所見過穿中山裝的人,除了顧啓東,就是外公了。

外公是不會那樣跟她說話的。

柔脣扯了扯,顧啓東麼,是不是走得不甘心?趁着現在網絡上對她的咒罵也在她夢裡摻和一腳。

真是好父親。

她笑了笑,倒也把手機拿了過來,給外公那邊撥過去。

撥通才想起來這會兒閃電打雷,可能不安全,但是電話已經通了,沒有掛斷的道理。

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帶出淺淺的笑:“外公,是我!”

電話那頭安靜了會兒。

片刻才傳來管家略微不安的聲音:“小姐,老先生他……去醫院了。”

去醫院?

吻安胸口猛地升起不安,“怎麼了?”

管家緩了緩,想起了她還懷着孕,“也沒事,您不用擔心,只是傍晚出去散散步,不小心出了點意外。”

意外?

吻安怎麼可能信?

外公的那個莊園,幾公里不讓人靠近,散個步哪來的意外?

“小姐,您放心吧,已經過去好一會兒,醫生沒說太嚴重,醫院那邊也有特殊護衛,不會有事的。”保姆又一次道。

窗外的雨越顯強勢,吻安在沙發上坐不住,可她也出不去,更別說去看外公。

手機一直開機,囑咐管家,只要外公有狀況就給她打過來。

這樣的心神不寧,導致她連晚餐也吃不好。

白嫂看出來了,“太太,三少應該天黑就回來了,您不用多想。”

她勉強笑了笑。

…。

晚餐之後,她依舊去了客廳,白嫂在收拾餐具,整理廚房。

聽到客廳輕微的聲響時,並沒太在意。

直到進了廚房,又不對勁的轉身快步出去,眼前的景象嚇得她七魂沒了六魄。

“太太!”

吻安跪坐在地上,一手撐在地上低着頭,旁邊還有散落的雜誌和水杯,茶几上的電話還在不停的響着。

估計是她看着雜誌,一直心神不寧,又急着拿手機,居然忘了沙發和茶几間的距離。

“我沒事!”吻安深呼吸着,聲音輕着,又指了指手機,“電話給我。”

可是電話剛被白嫂拿過來,已經斷線了。

她擰着眉回撥過去,偏偏今天早上就沒充電,下午只顧着焦心,手機提示低電量。

“去把電開開!”吻安皺着眉,努力坐回沙發上。

管家既然打過來,一定是有事的。

可是白嫂很爲難,“……太太,三少回來再說吧?”

吻安不悅的擡眼,又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放下手機,一手在身下滑過。

看着她指尖暗紅色的血,兩個人都愣了。

“太太!”白嫂率先驚聲把她扶助,已經緊張得聲音都試了調子,“您可不能有事啊!……靳南!”

吻安沒感覺多疼,自我安慰着,“我不能走出這裡,讓靳南叫醫生來。”

白嫂使勁兒點頭。

好在血流得並不是很多,白嫂沒那力氣,也不敢再動她,只讓她躺在沙發上,加了一牀被子,也顧不上處理染血了的沙發、地毯。

靳南看到這一幕,周身都可見的凝重,轉身就出去了。

沒到二十分鐘,醫生被靳南帶進來。

那時候吻安才覺得疼。

可她在想,懷上之後,她做了那麼多不能做的事,孩子一直好好的,今天只是摔了一下,應該沒事的。

眼皮有點重,又努力支撐着。

模糊的聽醫生說:“這必須送醫院,這樣在家裡肯定出事的。”

然後是靳南冷沉沉的音調,“去了醫院一定能保住?”

“八成以上沒問題,趕緊送!”

靳南開的車,很穩,吻安在後座,一直被白嫂穩着,腹部越來越疼,又不是持續的疼,有時候疼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死過去。

她怕疼,怕的要死,但是那會兒,最怕的是保不住。

進醫院的時候,她聽到了靳南的話,“餘醫生不在這裡,但大多是三少的人,您不用擔心。”

她知道,因爲產房之類的地方,絕不可能讓靳南進去的,連白嫂也不讓。

他的話是有作用,但吻安依舊不敢暈過去。

眼前模糊着,但耳朵似乎出奇的敏銳。

從她進醫院門的那一刻,窸窸窣窣的議論,她都聽到了。

說她比狸貓換太子還惡毒。

懷個野種捆綁宮池奕居然還敢保胎。

明明都是不相干的人,那副嘴臉,卻恨不得鑽到她肚子裡,把她的孩子生生剜出去。

吻安想,她的確不是個好人,可她應該還沒惡毒到人神共憤的地步,樑冰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同盟呢。

真是厲害。

她最擅長的運用造勢,樑冰用得真好。

想到樑冰,她微微眯眼眨了眨,看着面前忙碌的醫者。

手腕有些涼,類似於那個夢裡的森冷,她眉眼一抽,盯着白色口罩下的人,“你給我,打了什麼?”

醫生說:“放輕鬆。”

這個聲音好熟。

那天樑冰來拿片子,說話的也是這個醫生。

吻安忽然擡起手,想要去摘那個口罩。可旁邊的護士趕忙按住,“您怎麼了?”

她盯着那個人。

恍惚得,一羣白衣天使,卻飄飄蕩蕩的冷笑着,一寸一寸剜走她的東西。

她想喊,一點聲音都沒有,極度用力的臉頰詭異的紅一片、白一片,最終陷入黑暗,眼角溼溼涼涼的一片。

也許是做夢了,一身戾氣的男人忽然踹開門闖進來,握着她的手不斷喊她,可是她答不上來。

而這不是夢。

宮池奕離開一共不到一天,比起他一身風雨,更爲狼狽的是他臉上的惶恐。

那一雙眸子,靳南從未覺得那麼冷譎剔骨,森寒的一陣風,擡腳踹了進去。

偌大的醫院。

在宮池奕剛出現時,議論劇烈無比,每一個眼神都在唾罵着顧吻安的無恥,諷刺着他的可悲。

可在他那一腳之後,歸於平靜。

各科醫生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名頗豐的醫生已經被拖走了,院主任趕來,看到宮池奕和顧吻安,只是擰了眉,“這事我一定處理好。”

然後找了剛從手術檯上下來的產科精英調了過來。

宮池奕守在她牀邊,回了主任的上一句:“用不着。”

嗓音低冷,猶來自枯寒的深井,滿是壓抑。

…。

那晚最大的兩個新聞:一個是顧吻安,一個是樑冰。

剛車上下來的樑冰,在衆人護衛之下,被單槍匹馬的靳南拖走,像拖走一隻沒有生命的木偶,不帶半點憐惜。

看到宮池奕那一身狼狽時,樑冰笑着,“沒錯,我讓人弄的……可是你不敢弄死我,呵!”

樑冰笑着,“怎麼,池公子,時隔一年多,我們再合作一次,如何?我再幫你一次,你把乾爹還給我?”

男人身上已然看不到暴戾、憤怒,只有冷到無邊的寒。

薄脣抿得鋒利,冷然扯起,“你還不夠格。”

呵,“可你當初還是找我了!”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看了她。

他是不會弄死她,只是喜歡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吻安醒來時,身體是麻木的,只有睫毛動了動,耳邊已經傳來宮池奕的溫聲細語。

她緩緩轉過頭,看了他好久,竟然只是說了句:“我太不小心了,以後還能再生的。”

那麼平靜。

白嫂一下子又紅了眼,不忍的出了病房。

男人薄脣緊緊抿着,這話該是他來說的。

吻安被他握得有點疼,但是沒說什麼,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才說:“這醫院是你的嗎?”

找個人應該很容易。

他點頭,已經知道了她在想什麼,“人在靳南那兒,他的家人被樑冰控制着,沒找到。”

安靜了好久。

吻安卻笑了笑,“天都在幫她?看來是我當初不夠惡毒。”

她千防萬防,防不住外公會出事,防不住還是出了香堤岸。

也許真是註定,那麼多折騰都過來了,她只是摔了一下而已啊。

“也好。”她又說:“否則孩子出來,要遭受多少謾罵?她會受不了的。”

“……安安。”宮池奕聲音沙啞,“想哭就哭出來。”

他知道的,她心裡的痛比任何人更甚,用這樣的方式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越是像一針針紮在他身上。

可是她搖頭,顧家沒落的時候,她沒哭;爺爺走的時候,她掉過幾滴淚,沒哭,某些東西已經越來越硬了,硬到麻木,習慣了武裝。

但是這樣的僞裝,哪怕在病房裡成功了,回到香堤岸,卻崩塌了。

比如,幾個深夜。

好容易睡到安穩,宮池奕再睜眼,牀邊卻沒有她,衛生間黑着燈。

她孤零,浸在黑暗裡,趴着馬桶抽泣。

他不敢開燈,卻清晰的見了她一雙紅腫的眼,擡起來望着他。

“我多糊塗。”她說,“習慣了晚上起來上衛生間,不讓膀胱跟寶寶爭地盤,可是忽然發現例假還在,有例假哪來的寶寶,是不是?”

她明明是笑着自嘲的,卻哭得不能自己,完全不再是醫院裡的那個人。

他把她抱住,深深埋進懷裡,說不出隻字片語。

比如,午間閒時。

她習慣一個手放在腹部,卻又忽然驚醒。

然後像神經錯亂的病人,一手狠狠抽在撫摸腹部的手背上,是狠狠的抽。

吃飯時,她的手背時常是紅腫一片,可是他竟不敢提,只是握着她的手,像從前的一樣餵飯。

白嫂總是不敢正視太太的眼睛,怕自己的紅紅的血絲讓太太生氣,除了做飯,白嫂儘量一個人躲着抹眼淚。

一週之後,吻安靠在他懷裡,忽然說:“你別動她。”

很平靜。

宮池奕眉峰輕輕蹙着,他知道她說的是樑冰。

他說:“好,留給你。”

吻安很坦白,她不是好人,也從不裝好人,對着他也是。坦然看着他的眼,道:“我還沒想好,怎麼讓她不再犯。”

倒不是害怕別人一想就知道她反手報仇,只不想像上一次一樣的留餘地,那就多考慮考慮。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她問。

宮池奕點頭,卻吻着她,“我比你更壞,所以你再怎麼壞,我都要。”

她只是弱弱的一笑。

…。

樑冰一張臉還完好,身上卻沒了完好的地方,可還是被放了出來。

裹着一副,她揚着笑看着那頭陰戾的男人,“我說過,你不敢弄死我!”

男人已經轉身離開。

而彼時,海外數股不明資金流涌現,又在半天之內全數消失,在華盛頓根本找不到了相關數據。

與此同時,SUK市值驟然猛升,股指瘋跳後又風平浪靜。

而這樣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任何一家金融雜誌和相關機構做記錄。

不是他們不想,是所有數據不到半小時被抹得乾乾淨淨。

SUK頂層,男人立在窗口,展北站在身後,“三少,都處理妥當了。”

男人轉過身,他戒菸好久了,可此時指尖又夾着菸頭,每一口吸得很猛,看起來卻又幽然安穩。

鷹眸淡淡的看向展北手邊的筆記本,問:“她教你的麼?”

知道展北佩服她的技術,但那些時間,應該沒什麼空教他多少。

展北點頭,“太太這方便跟您不相上下。”

但他的方式太過於精詭,展北學不來,太太教的方式反而容易學。

宮池奕輕輕捻滅菸頭,眉宇也淡淡的皺起,又道:“沒事,下去吧。”

這樣的黑暗變動,別人沒有任何直覺,可剛坐下的樑冰驟然瞠目,“怎麼會這樣!”

乾爹和那個男人統和的資產,空空如也!

那可是幾乎相當於兩個家族的積累!怎麼能轉眼就沒了?

…。

wωω¤ тt kдn¤ C○

全身裹得嚴實,帽子、墨鏡都不落的樑冰跌跌撞撞的衝到了鬱景庭的律所,推門而入:“是不是你乾的?”

只有他會想奪走屬於她的遺產!

她按在桌子邊,沒法顧全的手背滲着血,染了薄薄的絲質手套,脖領之間也隱約可見皮肉翻紅。

那個樣子,就像一個不要命的瘋子,連站都站不穩,居然還能衝到他的地方。

可見事情不小。

鬱景庭卻淡漠的看着她,薄脣動了動,“有事?”

“是你!”樑冰瞪着他,手顫抖着,想指他又擡不起來,只咬着牙,“你知道我沒了孩子,覺得我沒了繼承的權力?只有你會這麼陰!”

鬱景庭淡淡的看着她,“如果樑小姐非要安這一頂帽子,我倒也可以勉爲其難的接住。”

Wшw☢ ttκΛ n☢ C O

樑冰忽然笑了,“我倒是忘了告訴你,顧吻安的孩子沒了,你還惦記着麼?”

鬱景庭聽完驀然蹙了一下眉,擡頭看着她。

一直到確認她說的並不假,卻看不到憤怒,只淡淡的,“那麼,我更要接這頂帽子了,把那些東西還給吻安。”

樑冰一怔。

“瘋子!鬱景庭,你比我還瘋,爲了能接近顧吻安,你讓她懷上又不敢認?又想跟我搶東西去討好她?她不屑於要,你何必自取其辱?”

他只是從椅子起身,淡淡的邁開兩步,總覺得空氣渾濁,便把窗戶開得大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會讓你得逞!”樑冰的聲音。

她手裡僅剩一些不大不小的固定資產,如果再沒了,姓宋的若是取消婚禮,她就是一敗塗地!

鬱景庭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

“景庭?”古夫人焦急的聲音。

他靠在窗戶邊,“媽,怎麼了?”

“網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古夫人略微激動,又隱隱的生氣,“小安既然懷了你的孩子,你爲什麼不把她帶回來?她跟那個男人又是做什麼?”

如果要說所有事情裡,誰最幸福,恐怕是古夫人了,只有她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鬱景庭語調沉了沉,很清晰,“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

古夫人又緊了眉,明明網上都這麼說,甚至誰也沒出來否認,怎麼會不是?

“也許以後會有。”鬱景庭又道,他對她的想法,從堅定之後就不會再變。

古夫人聽不太懂,可知道兒子的性子,張了張嘴,沒多問。

轉念又想,“你爸忽然就出了事,留下的那些資產,我並不需要,但……如果是給外人,我也不會同意。”

末了,才問:“那個叫樑冰的,到底是他什麼人?”

這種事瞞也是瞞不住的,可鬱景庭不想讓她難受,只說:“乾女兒,留了點東西而已。”

古夫人沒說話。

“如果您不樂意,我可以把東西收回來,正好,她應該要嫁人了。”鬱景庭淡淡的道。

剛繼承遺產,轉眼訂婚,這本就令人起疑,她給自己安排的後路,成了鬱景庭需要的擦邊球。

他站在窗戶邊,脣角動了動,也許是上天的意思,總會給他留一線機會去靠近她。

掛點電話,他翻了一份報紙,撥通那個號碼。

就這麼一通電話,倉城的下午,兩個消息將此前對顧吻安的謾罵淹沒過去。

------題外話------

有人會好奇1、樑冰和三少以前居然合作過?答:是。

2、當初宮池、顧、古爭四大家族的空缺位,現在終於滅了所有對頭,但那個人說三少背後還有人,三少也說他知道的太多了,他身後有誰?答:秘密

3、古瑛(顧啓東)和真古瑛到底死沒死?答:活着還如死的

這文一開頭我並沒有把深埋的線拉出來,而是用三少和安安的感情切入,是怕有人看得暈,現在慢慢再遷出來,當然,選他們感情爲切入,當然是這個最重要,後期轉折也是感情轉折重點,最最最最重要,這一切都在三少掌控中,每一步,包括娶她(當然感情不假,經歷也不假哈)。

~大姨媽中~碼的好慢

27、主動吻我就如你所願227、你很喜歡吃野食?215、我過激了?69、你的小美人吃醋了,怎麼辦?116、流氓很正經86、打算在這邊成家?264、性取向跟開玩笑似的!170、完美的移花接木212、只怕血雨腥風167、開啓她的另一番生涯216、怎麼說話的?171、顧吻安,別求饒!141、你現在不能碰我!(2更)21、千里迢迢去找她310、以後沒機會了22、他對她其實很用心36、我說了不用你管42、男人吃醋起來要命77、越深入,越動情384、讓她留着看戲?168、仗着她喜歡290、兩道槓是懷孕吧?37、你受傷了還是怎樣?7、以後絕不找你!5、疼得手腕都快被捏斷了227、你很喜歡吃野食?369、是不是都想起來了?139、養了兩個畜生!197、不喜歡肉麻的稱呼131、往後,只剩她自己了115、我給你,一座安安穩穩的城366、我睡沙發?282、她像個外人128、想我就直接說317、爲了我跟別人打一架?157、酒吧買醉275、成功帶溝裡253、未來王子繼承者257、結婚紀念日107、這人怕真的被撞壞腦袋了180、你怕了麼?336、你選吧131、往後,只剩她自己了12、真的不想再愛你了176、給她的鴻門宴23、非要把每晚都弄得很不愉快?10、還是沒忍住去看她了21、千里迢迢去找她23、愛而不說93、今晚陪你,想讓你消氣9、蠢女人!118、不想一個人過節26、還敢說你不是故意的?230、翻臉意外之人246、保不準就把野種打出來了75、想把昨晚的事繼續下去?236、酣暢淋漓195、不準放棄!85、暗中做手腳58、別跟我鬧,行麼39、讓她知道知道痛!395、以爲她是誰?156、他寵着她,防着她?39、你們是不是吵架了?(2更)386、要剁要剮隨你!227、你很喜歡吃野食?61、她低低痛呼清晰傳進耳朵裡7、以後絕不找你!36、我說了不用你管18、吻如朝陽63、偷人比偷東西有意思?33、有什麼事瞞着我?203、我不希望你出事360、偏就和他對着幹!340、完全失控289、魅力巔峰時期289、魅力巔峰時期214、腹背受敵2233、走之前吃一頓飽飯4、今晚是個不錯的機會14、一點點佈下的情網10、讓他愛上的妙招247、不會讓你糟心的242、都在惦記她90、他那麼稀罕你,賞個香吻就好17、你結婚了?嫁了誰?57、宮池奕就在門口,站着的98、可能依依惜別惜到牀上去了19、報備吻戲299、終身成就金獎78、發生什麼事了93、今晚陪你,想讓你消氣77、越深入,越動情397、又生氣又心疼71、只有一張嘴,忙不過來122、不用穿了,脫着麻煩380、拿命去疼你,珍惜你!315、罰她今晚沒晚飯367、措手不及的呵護67、目光垂落在她蟬翼輕顫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