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再腦子裡轉了一圈,於馥兒終究是忍了,什麼都沒說。
等走廊上只剩她和晚晚,吻安才擡頭看去,勉強一笑,“也沒多大的事,我還沒生氣,你倒是氣得不像樣。”
“我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雲晚淡淡的一句:“她在娛樂圈混得一身污垢,有什麼資格說你?”
她的確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的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也直接說,不會刻意去考慮所謂的後果。
吻安依舊只是略微彎脣,不想爭辯這些事。
北雲晚卻皺起眉,“她這次立功,是不是有其他隱情?”
她舒了口氣,“於馥兒也是個聰明人,無論這件事起因是什麼,結果會是什麼樣,她都設計得很好,總之她都會是個功臣。”
不過,吻安也笑了笑,“得饒人處且繞,她若真能靠這些榮譽走以後的路,我也佩服。”
畢竟很多人一手好牌也能打得稀巴爛。
而且在她眼裡,於馥兒不是什麼好人,但嚴格說起來,她也不是壞人,至少她沒有做過直接犯賤的事,都是出於切身利益的選擇而已。
同爲人,還是女人,有些心理吻安能夠理解。
北雲晚卻冷笑一下,“她這樣別有用心,宮池奕和聿崢都是瞎的麼?”
對這一點,吻安笑着看了她,“大局面前,個人行爲很容易被忽視的,何況她也不是重角色。”
可是她把我得很好,一個容顏,一個簡單的利用,就影響了整件事,估計宮池奕到現在還不知道吧?
“沒進去看宮池奕麼?”結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晚晚又問。
吻安抿了抿脣,有幾分猶豫不決,還是看了晚晚,“你覺得這段時間我經常來的好,還是不出現在他面前比較好?”
她當然想常來,但又怕影響到他,醫生說了要十分仔細。
吻安真的怕自己又成了罪人。
北雲晚皺眉看着她,竟然有些心疼,“宮池奕能把你顧大小姐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你說他是積德還是作孽?”
她淡笑,“積德唄。”
其實神色一點也不輕鬆,笑還不如不笑。
站在醫生的角度,北雲晚也只得道:“也不是不可以,多趁他睡着的時候,或者就算醒了,你不跟他拌嘴不就好了?”
吻安有些好笑,她什麼時候想跟他拌嘴了,他們之間可不是拌嘴才起得了矛盾的。
她輕嘆一句:“我還是少來吧。”
雖然這麼說,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反正那一整天,她都在醫院,中途只跟鬱景庭通過一個電話,聊安玖泠的案子。
晚餐依舊是她送進去的,那時候他醒着。
其實吻安以爲他正在休息,一進去卻發現他略微轉過視線來看着她。
於馥兒也在病房裡,就在牀邊,她進去之前不知道兩人在聊什麼,總之吻安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
但她什麼也沒說,把食盒放好,打開小桌,看了他,“現在吃麼?”
男人沒搭腔,目光卻還在她臉上,眼底的意味她不想去深究,只覺得很深很暗。
吻安轉回頭,想着自己還是先出去吧,
起身,又頓了頓,看了他,“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微抿脣,繼續道:“我是擔心北雲稷出事,但那不意味着我不擔心你……我沒想過要干涉,甚至影響整件事,但事情已經這樣了。”
吻安緩了緩語調,“你先養身體吧,想怎麼責備或者處置,等你好了再說。”
說完話,她勉強笑了一下,轉身準備走,也沒看到他極力想伸過來的手,直到身後驟然響起機器急促的“滴滴”聲。
整個房間一下子緊張起來。
於馥兒幾乎是兩步就到了牀邊,皺着眉,“你幹什麼了?”
那個時候,吻安真的在發愣,那張巴掌大的臉只剩緊張和無辜:她什麼都沒做。
醫生聞聲也來得很快,快速查看機器和宮池奕的狀態,很嚴肅的看了看在場的兩個女性。
吻安蹙着眉,抿脣站在一旁,那種感覺,讓她瞬間想起曾經被孤立的日子。
“不是說了病人受不得半點刺激麼?你們怎麼搞的?”醫生眉頭皺得很難看。
她極力咬脣忍了忍胸口的酸澀,聲音很輕,“對不起。”
但其實她真的完全不知道爲什麼這樣。
說完那三個字,她也只能選擇離開病房,並且這段時間儘可能避免再進去。
吻安在門口站了會兒,看着醫生繼續忙碌,於馥兒一直陪在旁邊,那種場面於她來說真的是一種諷刺。
就算她知道處於安保,於馥兒得安排跟他住一起,但她依舊會難受,因爲本該陪着的是她。
難道因爲危難時刻她不在身邊,這段時間就該她承受這些麼?那如果她當時真的干涉這件事呢?
後果是不是更糟糕,所以她選什麼都是錯的。
站了會兒,她終於離開醫院,卻在街頭漫無目的的晃了很久。
白嫂打電話過來時她還在街頭,因爲下雨了,沒帶傘,根本出不去。
原本以爲雨會慢慢停下,誰知道反而變成瓢潑之勢。
“喂?”她儘可能握着手機,好讓聲音聽得清晰一些。
“太太您今天能早回來麼?”白嫂似是微蹙眉問的。
吻安聽了就有些緊張,“怎麼了?”
白嫂這才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小少爺今兒鬧了一會兒,說不定晚上也一樣。”
就因爲這樣,白嫂才一直沒回去,怕回去之後萬一晚上哄不乖。
吻安鬆了一口氣,看了看雨勢,“我儘量早回去,在等雨停……晚飯不用做我的。”
她今天穿的還算暖和,但是在電話亭裡站久了也開始覺得渾身冰涼。
也許是她拍電影太多,太有畫面感。
昏暗又空闊的街頭,除了來回穿梭的車流,只有那個電話亭安靜的矗立着,而她就在裡頭,身影纖瘦,連自己都感覺孤零零的。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如果沒有宮池奕、沒有云暮,她根本沒有所謂的家人,至於朋友。
所幸是有的,比別人幸運的至交,也是頭一次因爲友人和愛人把弄得這麼狼狽,可她依舊不知道如果這種事情再發生,她要怎麼選?
良久,自顧的、嗤然笑了一下,果然女人該有事可做,否則腦子裡的思緒就能把人累死。
雨還是下個不停,她凍得跺了跺腳,還沒擡頭聽到“篤篤”兩聲。
一擡眼,正好看到鬱景庭站在電話亭外,單手執着那把青煙色的傘。
吻安愣了一下,下一瞬竟然不爭氣的鼻頭一酸,又莫名其妙的笑,走了出去,“好巧。”
鬱景庭掃了一眼她落寞的臉,故作輕鬆下隱約可見眼眶泛紅,可他什麼也沒說。
因爲一點也不巧。
“上車吧。”他依舊那樣淡淡的語調,雨傘幾乎在她頭頂。
他的車就在電話亭不遠處,雨太大不好走,幾分鐘之後才上車。
但是鬱景庭也沒問她今天發生了什麼之類的問題,安安靜靜的開車,送她到香樟墅,又送到家門口。
收了傘,很自覺的跟着進了門。
“太太回來了?”白嫂聲音很小,手裡還推着雲暮的搖牀。
吻安笑了笑,視線早就到兒子身上了。
“剛睡着!”白嫂輕聲淡笑,看着那位男客人熟稔的步入客廳、自己倒水。
“帶上樓放牀上吧。”吻安道,一邊脫了帶着寒氣的外衣。
然後把兒子抱起來,在小臉上親了親,好像見了他,這一整天什麼情緒也都往乾淨了。
她上樓的時候,白嫂去了客廳,對着客人當然是客客氣氣。
鬱景庭倒是禮貌的先開口了:“不必招呼我,您去忙。”
額,白嫂笑了笑,只得去收拾小少爺的衣物、玩具。
吻安下來的時候,鬱景庭半杯水下去了,擡眼看了她,“不去洗個熱水澡?”
因爲她在外邊凍了那麼久,很容易着涼。
她倒是笑了笑,真的又轉身上樓了,一點也不跟他客氣,就讓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裡。
半個多小時再下去,鬱景庭依舊在沙發上,微側身看向窗外,聽她下來才轉過來。
待她坐下就開了口:“下午和安玖瓷見過面了。”
她點了點頭,“有新進展麼?”
他沉吟片刻,很直接的道:“我不會幫她贏這個上訴,也贏不了。”
吻安微蹙眉,“見過沐欽了?”
鬱景庭點頭。
的確見過了,也直白的道:“只就這一個案子來講,沐欽一定動過手腳,但如果他不動手腳製造這起案子,安玖泠在其他方面犯下的罪行估計也活不到現在,我總不能幫她翻了這個案子,再繼續研究其他罪行將她送回牢裡?”
她聽明白了,點了點頭。
“這件事,好像比較適合留給長大以後的顧城去了解?”她微蹙眉。
顧城如果也認爲他媽媽是冤枉的,說不定對誰都是怨恨,這對他的成長不好。
但她媽媽的這件案子,怎麼也得等他長大才會懂。
鬱景庭眉頭輕挑,“他等得及長大再去了解就好。”
吻安笑了笑,“我看安玖瓷也不是嫉惡如仇的人,不至於把顧城往壞處帶。”
對此,鬱景庭薄脣沉默,不置可否。
她看了他的沉默,“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說的不對?……這次安玖瓷之所以會找上我,應該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這件事整個都和宮池奕的行動掛鉤的。
她抿了抿脣,“現在事情基本平定了,所以其實案子結果如何,連安玖瓷都應該不是很期待。”
因爲當初攪起這件事的是那個組織,如今他們都敗了,自然沒人關心結局。
不過她也算多了個親人。
半開玩笑的看了鬱景庭,“要不我把顧城領過來帶着,以防他變壞?”
鬱景庭這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是每個親人都能給你親情。”
這話讓她愣了一下。
見了她的神色,鬱景庭多少也知道她今天的經歷不太愉快,狀態不對,所以沒再往下說。
只道:“走不開的話,案子的事我一個人能處理,你忙你的。”
吻安倒是笑了笑,笑得有些落寞,“我有什麼可忙的?除了顧城的事,我也很閒。”
以後儘量少去醫院,哪怕去了,估計也只會到門口,能看到他就行。
鬱景庭從沙發起身,來和走都那麼隨性,語調淡淡,“不用送。”
吻安和他走到門口也就不送了,看着他的車燈逐漸遠了才關上門,靠在門邊站了會兒。
一時間總覺得生活變得好無趣,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接下來的那些天,白嫂想回倉城,她沒讓,也許兒子在身邊,她纔會覺得不那麼孤獨。
每天都依舊會送餐去醫院,但是到病房門口就不再進去,把食盒給了於馥兒,站在門口看一會兒就走。
看起來宮池奕氣色不錯,至少一週下來,她都沒聽說再發生什麼意外。
走的時候,她剛出醫院就遇到了晚晚,順便多問了幾句。
北雲晚微蹙眉,“之前他沒法說話,現在你完全可以自己進去問他。主治醫師說情況好轉多了,下週也許可以試着翻身,恢復好的話不用再進行其他手術,一直養着就行。”
吻安抿脣,他之前不能說話麼?她竟然也沒發現。
所以,是不是她有誤解他的眼神?關於冷漠,關於不解釋她纔是真正家屬……
這麼想着,又自顧笑了一下,好像這些都不那麼重要,他儘快恢復就好。
“對了,我哥說好久沒見你,你沒去看他?”北雲晚問。
吻安想了想,她更多的是來回於宮池奕和展北、靳南之間,至於稷哥哥,不知道處於何種心理,總是害怕去探病。
“我剛好過去,走吧。”北雲晚道。
她抿了抿脣,點了一下頭。
進病房的時候,晚晚說去配針水,讓他們先聊着。
吻安坐在牀邊,低眉削了一個蘋果。
“放下吧。”北雲稷側過頭,低低的道:“別一會兒把手指劃了。”
她不由得笑,“哪那麼嬌氣?”
可話音還沒落呢,她擡頭看了一眼的功夫,沒注意到手指就一陣疼。
“嘶!”的一聲,趕忙放下刀捏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