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風捲起漫天飛絮,攪得人目迷五色,將揚灑的櫻花雨自中劈爲兩半,餘勢不止,延過十幾米的距離,衝入黑暗的密林當中,便聽嘩啦啦一陣亂響,斷枝碎草呼呼噴飛,激起好大一團帶着青色的泥塵。
落空。
前方早沒了小西川美月子的身影,只有那件被拋上半空的巫服正飄然落下,因爲被劍勢帶到,已經碎成了四五片。
雍博文右手握劍,左手自腰間掏出一張紙符,在身前一晃點燃,跟着向外拋出,正落到斜斜挑起的劍尖上。他左腳不動,以左足跟爲圓心,緩緩轉着身體,將挑着紙符的劍尖始終舉在眼前,與雙眼視線平齊。暗淡淡的黃色符火宛如一隻飛過的螢火蟲,自黑暗與櫻花間緩緩劃過。
“呱”的一聲尖叫,一個黑影自櫻花間突兀地跳出,揸着雙手猛撲過來,尚未撲到近前,一條血紅色的細線自口中射出,直奔雍博文面門,腥臭撲鼻。
雍博文揮劍砍去,那細線在空中一轉,靈活無比地躲過劍鋒,攸地縮了回去。雍博文踏前一步,對着那黑影的看上去應該是脖子的位置橫劍斬去。便聽唧的一聲,那黑影身首飛離。可卻不是雍博文砍開的,而是那黑影硬生生把自己的腦袋從身體上拔了下來。
雍博文藉着劍尖符火看得清楚,那卻是個又高又瘦的女人,披頭散髮,臉色青白,穿着一身破爛白衣,渾不似活人。她不僅拔下腦袋,而且還在腦袋下方帶出了一大堆零碎,什麼心肝肺脾腸子肚子一套掛懸在腦袋下面,嘀哩咕嚕的好大一堆,腥臭的汁水滿天飛舞,中人慾嘔。那腦袋帶着這一堆東西衝奔着雍博文飛去,下面的腸子好像活蛇一樣蠕動着張開,亂糟糟地向雍博文勒過去,無頭的身體向下一蹲,猛撲上來,張開雙手就要抱雍博文雙腿。
一般人若是猛然間見到這種怪物,就算不打也要嚇破膽子了,哪還有心思躲避攻擊。只是雍博文身爲天師派傳人,雖然實戰經驗較次,但理論卻是無比豐富,不僅對中國土產的妖魔鬼怪都有所認識,就是外國較著名的怪物也都略知一二,一看這飛頭怪物,不但不懼,第一個念頭反而是立刻翻找記憶,跟以前看過的書本知識對照,去尋思這怪物的來歷。雍大天師博聞強憶,記憶力那是好得出奇,要不然也不能成爲應試教育下的考試達人,只花了幾秒鐘,就在記憶深處翻到了這東西的相關資料。這東西也算是日*本比較有名的鬼(鬼這個名稱在日*本是專指妖怪,而不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鬼魂),叫做飛蘿,最大的特點就是自己把腦袋拔出咬人,除了比較噁心,卻沒有其他什麼大本事。
雍博文見這傢伙汁液淋漓好不噁心,不願意接近,也不拿劍去砍,向後一躍,劍交左手,右手掐訣唸咒,啪地就是一記五雷護身咒放出去。噼哩啪啦的閃爍電光中,那飛頭連帶一全套下水統統電得透熟。那飛頭髮出吱吱慘叫,聲音大得刺耳,大抵與用指甲使勁劃拉玻璃那那種聲音差不多。把個雍大天師震得頭暈目眩,連連後退。
此時,小西川美月子那件巫服的幾個碎片纔剛剛接過地面。
驀得,一個瘦小的黑影自其中一個碎片後衝出,閃電般衝到雍博文身後,一翻腕,掣出雪亮的匕首,對着雍博文後心刺下。這一擊無聲無息,雍博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烤飛頭上,眼瞧着是避無可避。可就在這要命的時刻,雍博文左手劍尖上已經快燃盡的符紙突地爆成一團小小的火球。匕首尖鋒堪堪刺破雍博文背心的衣服。雍博文猛得向地面撲倒,就在空中急轉,左手劍豎起,隨着轉動的身體斬向黑影。
那黑影一擊不中,風一般收刀後退,反手往地面一擲,轟的一聲爆起一股白煙,就要藉着這煙霧再度隱匿身形。
雍博文急唸咒語,使出金光破甲術,右掌向空中猛劈,一道金光自掌心噴出,將白煙驅得乾乾淨淨,正見那黑影向着密林急躍而去,當即哈地吐氣開聲,一劍立劈而出,正是破魔八劍第一劍不動明王破魔劍。劍意一出,憑空裡一個炸響,宛如平地霹靂,空中隱見一道波紋飛速延展,便好似快艇在水而疾馳帶起的波浪痕跡,順着劍意所指的方向急衝。
那黑影知道厲害,將身子縮,團成一個團,被劍力一碰,登時好像皮球一般在空中滾動着飛出老遠,直撞到一顆老槐樹上,發出空的一聲悶響,老槐樹劇烈晃動,滿樹綠葉嘩嘩墜下。那黑影順着樹幹滾落到地上,慢慢舒展開身子,發出劇烈的咳嗽。
撲通一聲,雍博文直到此時才摔到地上,背上好像安了彈簧一般,沾地即彈起,提着劍冷冷注視着那槐樹下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除了沒蒙臉,與電影電視裡的忍者行頭一般無二,瞧那臉儼然便是小西川美月子,可看身上看,胸部平平,而且全是肌肉,怎麼看都是個男人。那人一邊咳一邊往外吐血,咳了兩聲,就吐出好大一灘血,顯然受傷不輕。
“不愧是有大天師稱號的人,果然名不虛傳!”那人強壓下咳嗽,擡頭看着雍博文,居然先對這位敵人提出表揚,聽聲音,依然是小西川美月子的聲音。
“你是小西川美月子?”雍博文着實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力,先前見那小西川美月子身形樣貌行走動作,無論哪一點都是女人無異,可現在怎麼脫了衣服就變男人了,難道是傳說中的人妖。
“您也可以叫我小西川正一郎”自稱是小西川正一郎的男人抹去脣邊血漬,“化身爲女子只是爲了行事方便,這只是忍術中的一個小小法門罷了,讓大天師閣下見笑了。”
“你是忍者?那會不會寫輪眼?”雍博文大吃一驚,想不到居然真難碰上傳說中的忍者,這幫傢伙可都難纏得緊,不禁暗暗警惕。
“我不會。”小西川正一郎顯得有些意外,很實在地回答,“原來大天師閣下也是火影忍者的同好,有機會我們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好啊,倒是難得跟日*本人交流心……呃,不要轉移話題,想打繼續吧!”雍博文總算及時懸崖勒馬,把話題轉回來。
“沒有必要了。”小西川正一郎擺手道,“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我們之間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意見。若不是爲了向閣下請教,我可能根本就不會現身出來。現在,我要走了。”
“這就走了?”雍博文有點不敢相信,這傢伙來得也算氣勢洶洶,怎麼纔打了一下就要開溜,看起來剛剛那一劍傷得他不輕,這小子說得響亮其實還是想逃吧。
“是。”小西川正一郎衝着雍博文一點頭,又道,“不過,大天師閣下,我奉勸您一句,也不要留在這裡,還是早日離開爲好。這場戰爭既然開啓,那就必然是全面的,巖裡家的滅亡不可避免,您卷在其中沒有任何好處,也不可能保護得了誰,又何必爲了素不相識的人送了性命?金花會做爲京都地區的第一大幫會,黃賭毒無所不涉,幫會中每個人都是十惡不赦的兇徒,人人都死有餘辜,希望您能明白!”
雍博文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道:“至少,那裡面的那個小姑娘是無辜的。”
小西川正一郎忽地指着雍博文大笑,結果引起一陣劇烈咳嗽,又嗆出好多血沫來,“您這正義感還真是莫名其妙呢。您怎麼知道那個小姑娘是無辜的?一個在黑幫中薰陶長大的孩子,難道您能指望她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一樣?或許她吸過的毒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或許她從幾歲開始就殺人打劫,或許她已經跟不知多少男人發生過關係……你對她根本就一無所知!”
“她只是個孩子!”雍博文對小西川正一郎的話根本無動於衷,簡直跟個塊石頭一樣,油鹽不進。
遠處驀得傳來爆炸聲,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個天空,激烈地槍聲隨即響起,其間爆炸聲不絕於耳,一個又一個火頭相繼升起。
小西川正一郎遙望火光,一臉驚愕,隨即向着雍博文道:“好好考慮一下吧,大天師閣下,不要一意孤行,我告辭了!”衝着雍博文一鞠躬,攸地身影晃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走了?”雍博文大感意外,還以爲這傢伙廢了這麼多話,會有什麼下文呢。
忽聽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大羣人順着路跑過來,全都是一臉兇惡的大漢,舉着各式槍支,護在中間的正是巖裡進藤,看到雍博文一臉呆樣地站在房前空地,又見四下一片狼藉,顯是剛經過一場搏鬥,喊道:“雍法師,您驅走了邪物嗎?”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雍博文撓了撓頭,一時不知該不該把實話告訴這個黑社會頭子。
“太感謝您了。”巖裡進藤大喜,但隨即被遠方爆豆般的槍聲拉回現實,非常歉意地道,“非常抱歉,家中發生了些事情,法師請先跟我們暫時離開這裡,到安靜一些的地方吧。我現在能不能挪動小女?”
“可以。”雍博文點了點頭,剛想要再說什麼,忽地槍聲大作,明亮的光亮如同自密林中噴出,護着巖裡進藤的大漢當時倒了一半,衆人驚呼着,紛紛趴下還擊,還有幾個人撲上去把巖裡進藤壓在身下。
如同急雨般飛射而來的子彈打得地面狼煙四起。
雍博文駭了一跳,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到了房前,提氣一縱,跳上房頂,就勢趴在房檐邊上向上觀望,只見一道道火線在黑暗的空間中縱橫交錯,織成一張死亡大網,不時有人被擊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鮮血碎肉崩得到處都是。
雍大天師一輩子生於和平,長於安逸,哪見過這場面,一時嚇得面青脣白,心中砰砰亂跳,暗叫:“這他奶奶的算怎麼回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