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栓帶着幾個弟子趕到大門口,就見着四個穿着西裝的男女站在門前,心下就先有些不喜。
他是比較老派保守的法師,對西方傳進來的東西向來都是十分牴觸的,當然了日用電器之類的還勉強能接受,畢竟能讓生活更加便利了,無論對法師還是對普通人都是好事兒。
可是對衣着打扮的西化大潮那就是十二分的不能接受了,尤其是西式的禮服,更是深惡痛絕,用他的話來說,老祖宗留下這麼多好看的衣着打扮,就算不穿滿清時候的衣樣,還有之前的很多衣樣可以選,爲什麼非得選洋鬼子的衣式?
所以不僅他自己常年都是一身中式的對襟大襖,便是門下弟子也一概不準西式着裝,看到了那是要毫不客氣的訓斥的。
只是如今要加入法師協會,這些看不慣的事情以後只怕更多,要是連個衣着打扮都不能接受,那還談什麼融入主流術法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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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王老栓還是捏着鼻子忍下心頭的煩惡,客氣地拱了拱手道:“讓四位久候了,在下太平道門下王老栓。”
那四個法師趕緊地拱了拱手。
穿着西裝拱手讓王老栓怎麼看怎麼彆扭,尤其是當先那個原是打算伸出手來跟他握手的,只是看他沒有伸手的打算,才極時把手縮回去改成了拱手。
當先那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很是客氣地道:“原來是王道長,在下春城法師協會主席逄增祥,特來恭賀太平道重建山門,這是一點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逄增祥身後跟着的一個年輕法師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把手裡拎着的一個提兜遞上。
一聽對方居然是春城法師協會主席,王老栓吃了一驚。
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啊。
因爲要加入法師協會,那必然需要對春城法師協會進行一些瞭解。
好在諸位師兄弟也不全都排斥在法師協會之外,餘老則就在山東那邊加入了當地法師協會,從他那裡就能知道地方法師協會的各種構成,以及春城法師協會的情況。
主席那就是法師協會的行政事務首腦,妥妥的一把手,就算他們的主要作用是協調各地方勢力,但在排位上總歸是一把手。
尤其是在吉省,春城法師協會地位特殊,因爲特殊原因吉省是沒有省級法師協會的,春城法師協會實際上的權利就等於是吉省法師協會,那眼前這個逄增祥也就是事實上的吉省術法界第一人,如果不算雍博文的話。
爲了解釋這個特殊原因,餘老則特意講了講當初魚承世與總會的博弈以及現在雍博文在法師協會裡的權勢地位,讓太平道的諸人着實是大吃一驚,想不到師爺的小孫子居然能闖下這麼大一番局面,也正是因爲餘老則的這番宣講打下了基礎,在雍博文拋出糖衣炮彈,並且由余老則發射出來之後,纔會有那麼多太平道弟子迫不及待爭先恐後的加入到雍博文公司裡去。
現如今太平道諸人對雍博文的感官很複雜。
一方面,這是師傅的唯一血脈,自然要照顧親近,這是沒得說的,敢不這麼做,那都純屬於狼心狗肺那夥的,先得被自家兄弟瞧不起,以後就不用在太平道里做人了。
另一方面,雍博文所殿露出來的才幹和勃勃野心,卻讓他們極爲憂慮。尤其是在雍博文拒絕在宗門大會前與諸人會面,反而通過餘老則拋出那麼大的誘餌之後,更加顯示出了他不想受到太平道諸人壓制的決心。
可這就有矛盾了。
雍博文是雍漢生的唯一血脈,不讓他認祖歸宗,那這山門建的就毫無意義,尤其還是雍家老宅這裡建起來的。
可是讓雍博文迴歸的話,以他現在的實力和表露出來的意圖,宗門之內大約是別想有人能壓制得住他。
可他終歸是小一輩的弟子,無論掌門還是四大祭酒都肯定論不上他來當。但無論誰當上了掌門和四大祭酒,門中有這麼一個不聽使喚而且很有可能反受其制的弟子,大約也都不會太乾心,鬧不好就是門派內部分裂的下場。
這讓王老栓等人都是憂心重重,可是事到眼前,不能不發,所以衆人一商量,這次宗門大會,便取消了邀請其他門派觀禮這一項,到時候萬一起了什麼紛爭矛盾,也是門派內部消化,不至於傳出去讓外人笑話不是。
可是現在逄增祥的突然來訪,讓王老栓很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餘老則可是說了,在吉省術法界,真正的話事人是雍博文,只不過雍博文日理萬機,事務繁忙,實在沒工夫管這些庶事,這才把親信逄增祥給推上位代表自己管理法師協會事務。這逄增祥也是事事前示,絕不自作主張,簡直就把自己放到了雍博文秘書的位置上了。
既然如此,逄增祥的到訪,是不是雍博文的意思?
他難道想通過逄增祥給宗門施加壓力不成?
很有這個可能啊。
餘老則最近的表現已經清楚說,他這個做師叔輩的,已經很不客氣地投靠了雍博文這個師侄,儼然就是雍博文在宗門內部代言人的身份,積極宣傳雍博文的各種好,雍博文公司的各種好,還把他那在雍博文集團當大經理——據說在地獄開發事務上那是具有大話事權的頭面人物,全國各地的法師見到他都得客客氣氣的恭維着——這檔子事兒拿出來四處宣揚,引得無數弟子藉着他們這個門路,加入了雍博文的公司。如今這些弟子都主要在地獄做開拓方面的工作,手底少說都有百八十個惡鬼傀儡或是地獄土著,一個個混得人五人六,每月掙的錢、分的福利連他這個當師伯的以前都不敢想像。
這些弟子回來一顯擺宣揚,便有更多的弟子,紛紛加入公司。這簡直就成了惡性循環。
他們這些做長輩的,還沒有辦法阻止。
一來人家這些小輩自食其力,學有所成後,自動出去找工夫謀生,走的是正道,乾的是體面事,還幹得挺好,這本就是值得獎勵表揚的事情,沒什麼角度批評。
二來呢,這公司是宗門自家人開的,人家照顧自己人,纔給了那麼有發展前途的好位置,你有什麼理由不讓門下弟子加入?真要全力橫攔着豎擋着,那就清清楚楚把對雍博文的忌憚給表現出來了。那讓人看到了成什麼話?
好啊,你們師傅爲了救你們,不惜填進了一家人的性命,你們這些王八蛋回來就恩將仇報,連人家唯一的血脈子孫都防備着,人家想爲宗門弟子做點事情都不讓!
這要傳出去,他們還要不要做人了,先不說外人,就是門下的年輕弟子們首先就不能接受。
當然,最讓王老栓生氣的,還是餘老則。
你兒子幹得好就幹得好吧,至於一天天的跟打了雞血似的見着人就扯着宣揚嗎?要是沒有宗門派他去雍博文公司臥底,就近觀察雍博文的情況,哪論得到他抖起來?這事兒歸根到底,你得感謝宗門安排纔對嘛!宗門還沒追究你兒子不務正業這檔子事兒呢!
悶心歸悶心,有疑慮歸有疑慮,可逄增祥既然上門了,王老栓自是不能不接待,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何況人家還拿了禮物來,趕緊讓身後的弟子接了,自己客氣道:“逄主席有失遠迎了,還請裡面坐,請裡面坐。”也不看那禮物是什麼,側過身子先把逄增祥往院子裡讓。
別管怎麼說,得先把客人讓進屋裡坐下喝杯茶,纔是待客之道。
逄增祥邊往裡走,邊笑道:“是我來的突然了,還請王道長不要怪我是不速之客纔好。太平道是我國術法界重要的門派,尤其是在百年大戰之中,領導羣雄,抵禦外侮,爲維護我國術法界的獨立和尊嚴,做出了不可替代的巨大貢獻,這次太平道重建山門,那是全國術法界的大喜事,我聽到消息,就趕緊過來了,要是這重建的大典都不參加,我這春城法師協會主席也當得太失職了。”
王老栓那接了禮物的弟子稍落後幾步,悄悄打開袋子看了兩眼,嚇了一跳,悄悄使了個傳音的密法給王老栓,“師傅,這逄主席送的是一套鬼魂轉換器。”
鬼魂轉換器如今算術法界最新貴的產品,王老栓也是從餘老則那裡聽說過,這東西市面價目前已經升了每臺近五百萬美元,那還有價無市呢!
承世公司一直把這東西定位爲奢侈品,每年限量生產,而且保證生產出來的總數量只有五萬臺不變,也就是說只有這先期生產出來的五萬臺中有損壞掉的了,這臺損壞掉的儀器返回原場,纔會有新的一臺面市。
這麼點數量,對於龐大的法師羣體而言,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這東西實際上是雍博文集團生產的,但雍博文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把這麼貴的東西白拿來給宗門使用吧。
逄增祥這份禮可真是太重了。
王老栓心裡反倒更加擔憂。
老話講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長白派跟太平道可沒有什麼交情,逄增祥也是第一次上門跟太平道諸人打交道,一出手就這麼重的禮,這是想幹什麼?
或者說,雍博文他派了這麼個先鋒過來,又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