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陌生人
和大部分人的想象不同,神聖權力的中心、被無數容光包裹的神聖之地――賢者之塔的居住者們並沒有淡薄名利的清高。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墮落和賢者之塔一直以來的超然地位不無關係。
人類中擁有成爲魔法師資質的人並不多,而能夠進入被譽爲人類世界的中心的賢者之塔的魔法師,更是少之又少。
即使加上在賢者之塔學習的魔法師,整個賢者之塔也只有不滿百數的魔法師。
擁有賢者稱號的人(加上候補)更是隻有區區三十之數。
自然,在大部分人的認知中,如此尊貴的人們,不管得到怎樣的保護和侍奉也不爲過。
雖然賢者之塔的正式居住者不足百人,他們卻被十倍於自身數目的人侍奉着。
僅是作爲塔的後備力量的神聖學院的學生就能擁有至少三名僕人,如果是名門子弟,甚至會攜帶包括花匠、廚師、裁縫、信使等超過二十名的侍從。
顯然,賢者們的生活,更是超過豪門貴族的奢華。
無數僕人圍着他們,盡全力提供最舒適的生活。
此外,在包裹塔的神聖森林中,還居住着放棄財產、從各地前來的爲他們服務的信徒們。
信徒們尊奉着他們,將自己的一切獻給他們,可惜世俗的權力只會讓賢者之塔走向墮落,每一個人也只想得到更多的權力。
在塔高潔的外衣下,暗流,洶涌彭湃。
賢者之塔的正式成員分成兩個派別:以執法術師帕尼德爲首的一派,和頂替失職的四賢者成爲新的賢者的一派。
因爲前任四賢者的失職,現任的四位賢者在派系鬥爭中處於下風。
不管是在塔的鬥爭中,還是在神聖學院的學生派系鬥爭中,帕尼德一派,都佔據絕對上風的地位。
戰爭也在他們的學生中繼續着。
作爲賢者之塔後備力量的神聖學院,這裡培養的是人類世界未來的統治者,入學條件的苛刻,考試的嚴厲,以及學生間的傾軋,都是外人難以想象的慘烈。
這裡採用一對一的教學,一個學生一位老師,學習時間和學習內容由學生和老師共同決定,通過入學考試以後,賢者之塔將會根據學生在考試中的表現,爲他選擇合適的老師。
賢者們分成不同的派別,學生們也分成不同的派別,這裡只有權力爭鬥,沒有敬奉神聖的虔誠之心。
但是,新生並不是總受到歡迎。
在神聖學院,一個新學生的進入,便是一個高年級學生被退學,賢者之塔控制下的神聖學院,永遠只有四十位學生,可以少於四十人,卻絕對不能超過這個數字。
每年舉行一次的新生招募,是選拔有潛力的年輕人的盛事,也是已經入學的學生們最緊張的時刻!
自然,並不是每一次招生都會有新人進入,即使通過了考試,如果沒有高年級學生被退學,依舊不能進入神聖學院!
通過考試,並證明自己的能力超過學院的高年級的學生,才能獲得進入神聖學院的邀請函。
這是所有參加考試的人都明瞭的事情。
一年一次的招生,是有野心的年輕人的機會,也是殘酷的洗禮。
相對的,神聖學院對學生們的個人要求並不嚴格。
(外表年齡)不得少於二十不得多於三十,無魔族血統,非異教徒,有貴族的推薦書,就可以參加入學考試。學校不會認真核實學生在申請書上填寫的內容,使用假名甚至僞造資料也不要緊,他們想要得到的,是能力卓絕的學生。
大陸歷二二三年,神聖學院的招生通知再一次向全大陸發佈,不過這些事情和薩卡本是沒有任何關係。
爲了不被人關注,薩卡用紗巾矇住自己的臉,全身包裹在斗篷裡,甚至將自己特殊的白色頭髮變成了常見的金髮,眼睛也是德蘭尼亞的貴族最尋常的蒼藍色。
當然,在特別的角度看他的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隱約含有銀色的蒼藍。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掩飾,出衆的姿容還是不能被湮沒。
旅路上,不止一次出現將他當作失去地位的貴族千金的誤會。各種原因而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們,糾纏着他,多次險些發生決鬥。
如果遇上誤以爲他是孤身一人趕路的少女的無賴,他便用劍術教育他們;
曾不止一次遭遇認爲他是涉世未深的少爺的小偷,但不想暴露身份的他,使用小小的法術,將被口袋裡的金幣和寶石與路邊的石子做了交換;
也遇上過想將他拐賣的黑心店主,甚至是專門攻擊孤身旅人的荒野強盜,對這樣的人,薩卡的劍也不會留情!
但是麻煩並沒有完全結束,美貌總是讓他痛苦。
當他來到一個城鎮,以爲今天可以平靜度過的時候,一個曾經被他教訓過的男人,帶着同伴追了上來。
“大哥,就是這個傢伙!”
曾因爲輕薄而被他擊敗的男人指着他,對身邊的有着岩石般的肌肉的男人述說着。
這過分強壯的男人顯然是地方上有名的強者,他向薩卡走來,圍觀的人羣發出低低的呼喊。
“……可憐的人。”
強壯的男人的手搭在薩卡的肩膀上,身體並沒有人們想象中那麼嬌弱的薩卡因爲厭惡皺起了秀氣的眉頭。
男人顯然是誤會了,他將薩卡的皺眉當作不能忍受自己的強壯。
“可憐的孩子,真是可憐呀。哈哈。”
猙獰的笑着,他也許是覺得薩卡用斗篷遮着面孔的行爲有少許傲慢,於是手掌用力,將他斗篷的兜帽打落了。
一瞬間,金髮流瀉而出,空氣也有了凝滯。
看見他的美麗的人們發出不敢相信的抽氣聲,原本要吐出污言穢語的男人長大了嘴,呆了很久,一句話也沒說出。
美麗!
即使不止一次看見神聖學院的學生們用魔法得到的過分美麗姿容,自認爲對美貌的認識有着凌然的高度的居住於賢者之塔附近的人們,也被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有着超越人類的審美的面容震驚了。
這絕對不是人類使用魔法能得到的美貌!
金色的長髮,流瀉於腰際,隨風輕飄着,五官的秀美,讓人懷疑使用魔法修正容貌的必要性。
魔法,能換得這樣的端正嗎?
若是他是女子,便將是能世界引入災厄的魔女了。
薩卡很不舒服。
因爲龍利獸進入體內的緣故,他能輕易聽見周圍的人的思考,除了讚美與驚歎他的美貌的聲音,更有那彷彿冬天的冰水一樣尖銳的慾望。
(“不是女人真是太可惜了。”)
被當成女人了。
(“即使是替代女人也是難得一見的高級品。”)
甚至能讀到一些人的猥瑣思緒。
“原來是這樣一位標誌的美人,難怪你會失手。”
男人在教育自己的同伴,可是流出的輕薄更傾向於下流。
“老大,不要小看這個美人,他――”
男人對自己的小弟的警告不屑一顧,他走到薩卡身邊,微笑着。
“啊,美麗的小姐,我們可以比較劍術嗎?如果你贏了,我給你一百個金幣。如果你輸了,我只要你給我一個吻,親在這裡。”
手猥瑣地比劃着下面,對此心領神會的男人們發出鬨笑。
薩卡沒有接受他的賭約的興趣,但是他知道,這種男人是無賴,如果不當衆將他擊敗,他會一直糾纏着自己,直到不能再跟下去。
爲了日後的清淨,他點頭了。
男人拿出了武器,是需要雙手才能握住的鐵棍,但是他輕薄地表示:“小姐那麼纖細,萬一傷了你漂亮的臉,就真是太惡劣了。所以,我還是換成木棍吧。”
“不用了我相信你不能打敗我。”
薩卡脫下斗篷,將蒙臉的紗巾取下,又以手作梳,將長髮高高紮起。
這是個利索的打扮,可是因爲他過分美麗的姿容,反而讓人更有了輕薄的心。
人羣有了轟然,有人表示要代替這位美人大哥出戰,也有人開始下流的賭局。
所有人都相信他會輸,他們的賭局內容是,金髮美人願不願意給勝利者“淺淺一吻”。
薩卡取出自己慣用的比一般人的劍更細更薄的劍。
能讓以撒拿的依洛格稱讚的劍術,不會輸給這種地方無賴。
薄薄的手套,保護着手,也將手因爲緊張而流出的汗液吸收,他是劍術的高手,雖然周圍的人都認爲他戴上手套是因爲貴族的矜持。
即將開始――
人羣突然如潮水般散開,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擁有微微接近黑色的褐色波浪長髮的男人走來,從衣着可以看出他的地位不凡,式樣簡單卻剪裁合體,細節處花紋飽滿紋飾細膩,顯然是名門貴族。
“馬洛公子?”
“果然,馬洛公子看中了這位美麗的小姐。”
人們低聲猜測着,薩卡雖然保持鎮定,心中卻有了新的計算。
馬洛,指的應該是六位選帝候之一的馬洛家族。
看他的年齡和相貌,薩卡相信,他是馬洛家主的弟弟烏克蘭多。
馬洛家族一直有私情的傳言,關於這位烏克蘭多公子。
烏克蘭多的哥哥、現在的馬洛家主已經四十有餘,而烏克蘭多卻是上一代家主去世後半年纔出生的遺腹子。
當時便有人懷疑烏克蘭多真正的父親是他的哥哥,但是沒有人膽敢公開質疑馬洛家族的正統。
於是,即使所有的人都明白家族系譜已經混亂,他們也安靜地接受着。
烏克蘭多向薩卡走來,跪下,親吻他的手指。
“美麗的人孤身一人行路,很容易遭遇危險。您願意接受我的保護嗎?”
這彷彿對待貴婦人的姿態,引來人們的好奇。
“對不起,雖然不止一次被誤會是女子,關於性別問題的解釋我已經厭煩,但是在得到高貴的馬洛家族的幫助的此刻,我願意再一次申明,我是男人。”
儘管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裡,艾斯和薩蘭不止一次發生小小的衝突,但是他們的矛盾並沒有完全的爆發,在停留的三天時間裡,他們一直都維持着表面的平靜。
離開時,艾斯與薩蘭溫和的道別了。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已經被廢棄的賢者之塔。
已經一百七十年的時間了,不再存在國境線,不再有結界石的阻礙,他們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便到了已經變成荒漠之地的賢者之塔。
如果沒有同伴們的低級爭吵,甚至可以更快。
艾斯有不安的感覺,即使薩蘭承諾了他,告訴他,絕對不會傷害他,可是直覺告訴他,在一個角落中,薩蘭依舊追蹤着他們。
幾乎每一天都會夢見薩卡,自進入原神聖帝國的領地後,在夢中遇見薩卡的機率也越來越高。
甚至,只要精神有稍微的鬆懈,薩卡的記憶就會侵蝕。
這種情況過去也曾發生過,只是現在的看見,是超越看見的看見。
那時候的白,只能看見薩卡的記憶和部分思考;現在的艾斯,甚至能感受到薩卡的最輕微的情緒變化。
賢者之塔和神聖學院在呼喚着他,那裡承載了薩卡的記憶中最黑暗的部分,深不見底的黑暗,便是在那裡孕育的。
薩蘭說過,薩蘭和艾斯是世間最接近薩卡的存在,只有他們能感受到薩卡的心,雙生子之間永恆的牽絆,是他們痛苦的根源。
“我們註定不會得到平淡的感情,也許是勝過愛全世界的相愛,也許是接近毀滅世界的憎恨,不管是哪一種情感,都註定了我們不能得到平凡人的幸福。所以,艾斯,不要再尋求你的記憶了,當你記起一切的時候,也是我們痛苦的命運走向絕望的時刻。”
名爲愛情的低喃以及勸告不能攔住艾斯前進的路,他看見薩蘭心中深不見底的黑暗,他不想薩蘭被如此深重的黑暗毀滅。
請你一定要等我,我的宿命便是拯救你,即使死去也不後悔。
低喃的誓言,並不知道背後的沉重,只是刻在心尖,不能忘卻。
在薩卡的記憶中,有完全黑暗的一部分,正是那一片的黑暗腐蝕了薩卡的心,而薩蘭,繼承了他的黑暗部分,所以,要完成薩卡的期望,將薩蘭的心拯救,便必須前往賢者之塔。
首先前往賢者之塔,而後將束縛於血森林的怨恨淨化,最終,艾斯將會前往帝都,迎接自己的命運。
你會在帝都等我嗎?
被烏克蘭多當成了女人了。
再一次爲自己勝過一般人的容貌發出無奈的嘆息,薩卡坦然接受了烏克蘭多的關照。
他需要這個保護者,畢竟在神聖帝國,選帝候的地位是超然的,得到選帝候的保護,即使是賢者之塔的大門,也不會那麼難於進入了。
作爲神聖帝國的世俗權力的所有人,六位選帝候的別墅遍佈全國,加上數百年積累的財產以及相互間複雜的姻親關係,雖然他們之間始終存在着不可調和的矛盾,但是他們都能微笑着將自己的別墅借給別人,甚至作爲禮物相互饋贈。
馬洛家族在這個小鎮沒有別墅,烏克蘭多借住的,是費利拉選帝候的城堡。
他奉哥哥的命令接待來自德蘭尼亞的貴客,當薩卡看見他奉命照顧的客人的時候,驚呆了。
竟然是索菲特家族的瑪拉,以及瑪拉的弟弟安傑爾。
作者有話要說:
前往神聖之塔的薩卡是金髮的造型,所以特別找了這張圖
我很喜歡這種飄逸的手繪風格,感覺這種有點隨性的畫面比過分精緻的PS更讓人有感覺
希望大家也都喜歡這種風格的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