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的夢魘,反轉的夢境,通往光明的過程註定是無邊的黑暗。
晚上八點三十五分,小飯桌散了。
之所以對時間記憶如此的清晰,那是因爲這頓飯吃光了吳道半個月的工資,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錢包,低頭長長的談了口氣。
江流在收銀臺一旁等着他,他轉身的時候努力擠出了一絲微笑。
“老江,你也不攔着點兒他們,我這下半個月要喝西北風了。”
江流拍拍他的肩膀,“哪有那麼誇張,咱們走吧。”
江流的住所與吳道的學校在同一個方向,因爲距離飯店不是很遠,所以江流提議飯後散散步,溜達回去。
“等錢,之前我們還沒機會好好聊聊,加入到第五科之後感覺怎麼樣?”
吳道雙手插在口袋裡,“就那樣。”
“哪樣?”他的語氣讓江流很感興趣。
吳道想了一會兒,“原本我也想到過會碰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想着無非就是查明真相交差而已,但沒想到過程那麼艱辛,特別是一個個案件背後,人性的詬病,讓我有點兒壓抑。”
“我剛組建第五科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年紀,你想的這些我也想過,但時間久了也就釋然了,尋找真相的道路必然不會是坦途,希望你能堅持下去。”江流走到一個岔路口,停下了腳步,“穿過前面的那個小巷,我就到家了,你路上小心。”
“老江,要不我送你到樓下吧。”吳道想起來他喝了不少酒,有點兒不放心。
江流朝着他擺擺手,示意不用了,兩個大男人不是大姑娘,而且又都是警察,不用磨磨唧唧的。
吳道也沒有強求,看着江流過了馬路,走進了巷子裡,自己猜轉身朝着學校的方向走去。
寢室裡,只有老大和老二在,兩個人赤着腳一腳地上一腳椅子上,罩着被子,端着一碗泡麪狼吞虎嚥。
如果不是置身校園,吳道簡直以爲他們倆是街邊的流浪漢。
老大扭頭,一邊摳腳一邊看他,“喲,今天捨得回來了,不住辦公室了?”
平時有案件的時候,因爲經常要思考一些東西,吳道基本都窩在沙發上,或者在江流給他準備的行軍牀上,第五科有一間狹小的雜物室,已經變成了他的小臥室。
如今案子破了,他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還是要回學校露個面的,至少告訴寢室的這幾個損友,自己還活着。
“什麼味兒?”老二放下泡麪,雙眼發直,湊到吳道身上一通亂聞。
吳道推着他的臉,“你嘴上那泡麪湯要是蹭我身上,我讓你給我洗一個月的衣服。”
老二吧唧嘴,如夢初醒,“老大,咱老三有出息啊,吃獨食去了!這是潮汕火鍋味兒!”
老大原本摳完腳,按照下一流程準備放在鼻子前聞一聞的,一聽老二這話果斷停下了動作。
他深吸了一口氣,“老三,你變了,你腐敗不叫上我們。”
吳道翻了個白眼,就他們這德行,乾脆畢業了都去當警犬算了。
“給你們打包的,火鍋我是端不回來了,煮過的菜帶了一點兒。”
老大老二同時抱拳,“仗義!”
吳道雖然在宿舍排行老三,但因爲行事風格成熟,腦子轉得快,其實地位更像老大。
他難得回來,發現老四沒在,有點兒好奇,“老四去哪兒了?”
老大吃了一口丸子,喝了一口泡麪湯,“老四癖好獨特,喜歡健壯的美女,隔壁體校看美女扔鐵餅去了吧。”
吳道看了一眼窗外,他回來的時候路上已經下起了毛毛細雨,雨天扔鐵餅?
看出了他的困惑,老二解釋了下,“他不講究,跟一個扔鐵餅的好了,常理說呢,俺們這些單身久了變成狗的人呢肯定希望和美女探討下人生真諦,可老四不是,人家去當陪練了,就喜歡看美女揮汗如雨扔鐵餅。”
“唉,那女生的長相真的是……”老大嘆了一口氣。
吳道被勾起了興趣,“長的怎麼樣?”
老大和老二異口同聲,“狗不理!”
“單身狗都不想搭理的那種類型。”
吳道挑了挑眉,估計老四是遇到真愛了,愛上了一個女漢子。
……
雨夜的Z市,路上行人稀少,顯得冷靜、冷清。
一道黑影蹲在堆滿了老舊雜物的巷子口,斷斷續續的吸着煙,一雙眼死死地盯着黑暗、空洞的遠方。
他不知道今天運氣會不會足夠好,讓他活動下凍僵了的雙手。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躁動,想要把整個人撕裂,他想宣泄,任何一個活人,任何一個這條巷子的過客都可以……
他擦拭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粗糙的油性皮膚有點兒膩,現在才八點五十分,如果不是下雨,一定會有獵物送上門的。
不久,一名女性匆匆而過,膽戰心驚的走了進來,邊走邊罵。
“邊志軍,你個王八蛋,嫁給你真是到八輩子血黴了,錢都不會賺你算個什麼男人。”
……
“我一個女人還要這麼辛苦的工作,一天天累的跟狗一樣,吃穿用度都指望不上你,還得走這麼破的地方,你他媽也不知道出來接我。”
……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他不喜歡這個女人,太過是非了,也同情這個女人,嫁了一個如同她口中的那個窩囊廢。
不過,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男人扯着身上的雨披,把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像是一隻河蚌,等待着女人經過時嚇女人一跳,她臉上驚恐的神情是對他最好的嘉獎。
在距他還有十米的地方,女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側着身子看向他這邊。
他緊張極了,回想起童年時期的躲貓貓,也是如這般刺激,他每次都能躲到最後。
或許人之將死都會有預感,女人很害怕,可遠處的樓房亮着燈,那裡是她的家,儘管丈夫不中用,孩子卻需要媽媽,她只好壯着膽子往前走。
這個季節,最後一場大雨結束之後就是寒冬了,一切生機都會凍結。
女人爲了漂亮,穿着修身的連衣裙,過着卡其色的風衣,儘管都很廉價,但優雅勻稱的身姿彌補了那些缺憾。
“那裡,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