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見得。”果然,三叔聽了這話,有些不太高興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是硬邦邦的。
任誰聽到自己的女兒在別人的嘴裡成了個賊,應該都不會高興的。他自己的女兒,雖然平常不太聽話,老愛在外面瞎亂,但要說家裡屢屢被盜,卻是自己的女兒所爲,打死他也不信。
秋宇苦笑了笑,說道:“趙叔叔,您聽我慢慢給你解釋。”
“嗯,聽着呢。”三叔依然板着個臉,皺着眉頭,很是不悅。
秋宇皺了皺眉頭,耐心解釋道:“您的家,在三樓,所有的窗戶外面,都安裝了防盜欄,這些防盜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遭到破壞,也沒有任何的攀爬痕跡,這說明,偷東西的人,並不是從窗子進來的。”
“嗯,沒錯。”三叔很隨意的答了一句。
“既然不是從窗戶進來的,那就只能是從正門了。您家的這道門,門鎖完好,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這就說明,應該是用鑰匙或者是專業的開鎖工具才能打開。鑰匙只有你們一家人有,而專業的開鎖工具,就是外面的賊纔有可能了。用專業的開鎖工具開門,雖然表面上來看,門鎖並沒有被破壞,但實際上,它的內部卻是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還有一些遺留的細微痕跡,當然,這需要拆下來才能看得到。不過,您家的這起案子,大可不必那麼麻煩,我有別的證據可以證明。”
秋宇頓了頓,繼續說道:“您也看到了,您的家裡被翻得非常的凌亂。沙發上的抱枕,被拆開丟在了地上。客廳裡的香菸,也被撕得亂七八糟,卻只拿走了一部分。臥室裡更是亂,幾乎所有的櫃子抽屜都被打開了,衣櫃裡的衣服,也幾乎都被翻出來丟到了外面。”
“確實是這樣,又有什麼不妥麼?賊進來偷東西,本來就是要亂翻的,現在被翻成了這樣,很正常嘛。”三叔依然是很不高興。
秋宇只能苦笑,這是趙麗玲的親叔叔,可暫時不能得罪了。再說,從他這種反應來看,並不是那種表裡不一的小人,而是一個耿直的老實人才會有的反應。耿直的人不太會掩飾自己,很容易得罪別人,但秋宇卻喜歡這種耿直的人。
“理論上來說,您說的也有道理,只不過,卻並不是那麼回事。”秋宇看了看趙麗玲,見她朝自己吐了吐舌頭,臉上有些尷尬,便衝她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您家裡的這種亂,在我看來,恰恰不是一種正常的亂,而是一種僞裝的亂。”
“僞裝?”三叔聽到這個詞,有些不淡定了。
“對,這就是一種僞裝。您想想看,一個賊進來偷東西,只會選擇能擺放東西的地方來翻,您客廳的這些抱枕,他拆了幹什麼?還把它們全都扔在地上,又是爲了幹什麼?這是第一個很值得懷疑的地方。”
“第二,您爲數不多的幾條香菸都被撕開了,雖然被拿走了一部分,卻並沒有全部拿走。香菸本來就不多,又不是拿不下,爲什麼不全部拿走?這些爲數不多的香菸,要是外面的賊來偷,他們要麼不拿,要拿的話就會全部拿走,絕對不會還剩下一小部分留給你。”
“第三,您家裡有三個臥室,每個臥室裡面都被翻得亂七八糟,非常的凌亂。幾乎每個房間裡的每個抽屜都被打開翻了個遍,裡面的東西都或多或少的扔了一些出來。特別是那幾個衣櫃,裡面的東西大半被搬了出來丟在地上。我勘查現場了這麼多年來,還沒見過哪個賊在別人家像這樣翻東西的,這簡直就是一種欲蓋彌彰的做法。”
“第四,在這個現場,我發現了兩種非常新鮮的鞋印。兩種都是平底運動鞋遺留下來的,一種比較大一些,另一種比較小一些。從大小來判斷,這是一男一女兩雙鞋子留下的。從花紋形態上來看,這是當下非常時髦的運動鞋。符合這種鞋印的鞋子,從您家的鞋櫃裡並沒有找到。根據您家鞋櫃裡的鞋子來判斷,這兩種鞋子,也不符合您和阿姨穿着的風格。再加上鞋印如此的新鮮,又在被翻動物品對應的位置。我很肯定,這兩種鞋印,就是嫌疑人留下的,而且是一男一女。”
“第五,現場被翻動的某些東西上,留下了極其新鮮的手套印痕。當然,對於這類現場來說並不奇怪。但卻足以說明,進來偷東西的人,還是很小心的,最起碼,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
“根據我這些年勘查現場的經驗,能夠用專業開鎖工具打開房門進入室內盜取財物的盜賊,一般都非常的專業。他們進入房間之後,只會選擇性的翻動有可能擺放錢財和貴重物品的幾個地方。比如,牀頭櫃、衣櫃、牀頭墊棉下方,客廳裡他們頂多看一眼,發現有筆記本、平板電腦或者手機之類貴重而又輕巧的東西就順手拿走,連翻都不會翻。他們在一個現場的停留時間,絕不會超過三至五分鐘。但是這個現場,你們看一下,要搞得這麼亂,他們需要多長時間。”
“嗯……少說十到十五分鐘。”三叔皺着眉頭,有些垂頭喪氣。秋宇的話,他已經相信了大半。
“趙叔叔,我冒昧的問一句,您的女兒,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秋宇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才十七歲,卻實在是不聽話。書不好好讀,整天在外面瞎亂,男朋友我沒見過,但絕對是有。”三叔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還有,您和阿姨上班規不規律,有沒有需要一起上夜班的時候?”
三叔想了想,說道:“雖然不多,但每個月都會遇到一兩天這種情況吧?”
“您再好好回憶一下,前幾次被盜,是不是跟這次很類似,也是翻得特別的亂。而且,時間上也應該是你們都不在家的時候。”
“每次都是這樣,害我們要收拾好長時間。”三叔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已經相信了秋宇的話,不禁有些難過起來。
秋宇和趙麗玲見他臉色不好,將他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又倒了杯水給他。
“哎!家門不幸啊!子不孝,父之過,看來,是我這父親沒做好。”三叔有些沮喪的說道:“從小到大,都怪我太慣着她了。沒想到,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成天不在家就算了,連覺都不回來睡。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教育,只能斷了她的零花錢。誰知道,居然還學會了偷東西,偷的還是自己的父母。”三叔已經徹底相信了秋宇的話,只不過,當這種事實赤裸裸的擺在自己面前時,真是有些難以承受。他傷心的說完,低垂着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秋宇和趙麗玲心裡也不太好受,相互對望了一眼,秋宇給她使了個眼色,趙麗玲會意,坐在了三叔身邊,耐心的安慰起他。
過了好一會兒,三叔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苦笑着對秋宇問道:“你叫秋宇是吧?”
秋宇點了點頭。
“你還真是厲害,這種事都能被你判斷出來,怪不得前幾次小玲過來吃飯的時候還老是誇你。不管怎麼說,你今天的這些話,我信了。”三叔頓了頓,又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將來該怎麼預防這種事情的發生?”
秋宇想了想,這種事情,還真是不好辦,自己的女兒,還能讓她不進這個家門不成?只好苦笑着說道:“唯一的辦法,家裡再也別放現金和值錢的東西,但這種辦法,實在是有些牽強。”
三叔點了點頭,又無奈的問道:“那……你認爲,我那女兒,還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補救回來?”
秋宇對這句話,實在是有些無法回答。想了想,也只能實話實說,狠了狠心,說道:“趙叔叔,她如此的叛逆,很是有些不妥。現在,我不知道她吸不吸毒,如果真要是吸毒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讓她去強制戒毒。但這樣的話,基本上可以算是徹底的廢了。我們只能希望,她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他頓了頓,又道:“這個年紀的女孩,正處於青春期最叛逆的階段,真要想補救的話,根本沒有好的辦法。不過,我個人認爲,不管是誰,年輕的時候,都曾經不懂事過,都曾經叛逆過,我自己也是一樣。但我相信,等她長大一些,自然會徹底醒悟,自然會回來的。我們只能希望,這一天,能夠來得早一些。”
秋宇的意思其實非常明白,事情都到了這一步,整天杞人憂天的根本沒用,也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三叔也是個明白人,聽了這話,馬上就明白了秋宇的意思,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空洞,過了好一會兒,才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看來,確實是只有等了。”
三叔的狀態,實在是讓秋宇和趙麗玲有些手足無措,正在兩人不知道該怎麼勸慰的時候,秋宇的電話響了。
“喂,在幹什麼?是不是正在陪你的妞?”電話裡傳來彭輝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秋宇實在是有些無語,怎麼自己跟趙麗玲的事,居然連他都知道了。
“廢話,連局長都知道了,我還能不知道。”彭輝聲音懶洋洋的,“不好意思,我也是沒辦法,只能委屈你一下,撇下你的美女,出趟差了。”
“什麼破事?”好不容易有個週末,現在居然要出差,秋宇也不禁有些惱火。
“沒辦法,支隊點名要你去,誰叫你這麼能幹。”
“我靠,能幹還有錯了?”秋宇更是不滿。
“能幹倒是沒有錯,只不過,會讓人比較喜歡而已。”彭輝撇了撇嘴,淡淡說道。
“到底什麼事?”
“南平縣沙壩鎮同時發現了三個小孩的屍體。三個小孩的家屬其實在兩三天以前就報了案,只不過,當時報的是失蹤。沒想到,今天大清早,被人發現了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