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酒館侍從就將一大疊黑色紙片放在了埃文伯爵面前。
埃文伯爵笑着朝對方點了點頭，侍從便躬身行禮然後退下。
“這就是福利彩票？”
莎莉婭取出一張黑色紙片，看着上面的白色數字號碼，好奇地問道。
埃文伯爵也取了一張，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拿出引火燭將其點燃。
黑色紙片生出橘黃色的火苗，燒到白色號碼部分，又騰起靛藍色的焰光，同時一股獨特的焦臭味迅速擴散開來。
埃文伯爵丟掉快要燃盡的彩票，道：“這跟債券用的是同一種紙張，但染料不一樣。”
“所以呢？”
“之前債券出來的時候，我就猜測安格列伯爵掌握了更先進的造紙工藝，現在看來，確實如此。這說明，無論是彩票還是債券，都無法被僞造。”
“安格列伯爵發行這種彩票，是圖謀什麼呢？”
“你覺得他在圖謀什麼？”
莎莉婭把玩着手中的福利彩票，認真地沉吟道：
“不瞞你說，就看着面前這一張張福利彩票，我都忍不住想要知道它們到底有沒有中獎，雖然我也知道，哪怕中獎了，也不過是幾千銅幣的獎勵而已，但仍忍不住去想，彷彿它們有種神奇的魔力。
對於我這樣一位親王之女都能有這樣的誘惑，可見這些福利彩票對於那些平民會有多大的吸引力。”
“是啊！”埃文伯爵指着樓下那些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着福利彩票的酒客們，感慨道，“安格列伯爵年輕輕輕，就對人心有如此精準的把握，簡直可怕！”
莎莉婭亮晶晶的大眼睛凝視着埃文伯爵，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如此盛讚一個人。”
埃文伯爵聳了聳肩，苦笑道：“身爲同齡人，安格列伯爵現在的權勢早已遠超於我，我又怎麼可能不服氣呢。
更何況，他可是出身一個不起眼的男爵家族，而我，卻是聖騎士家族的後裔，呵呵，有時候我甚至都覺得自己配不上聖騎士血脈。”
莎莉婭撇了撇誘人的紅脣，道：“安格列伯爵也沒有那麼厲害吧！他能有現在的地位，更多的是靠的聖希爾德家族，若不是他娶了薇拉·聖希爾德，又怎麼會一路平步青雲？”
埃文伯爵卻認真地搖搖頭道：“不，不是他靠的聖希爾德家族，而是聖希爾德家族靠的他！”
見未婚妻一臉不以爲然，埃文伯爵嘆息道：“如果你認真研究一下近兩次北境之亂的經過，就會明白，沒有安格列伯爵，現在的北境之主恐怕就要改姓聖席恩了。”
莎莉婭似乎還有些不服氣，道：“但就算如此，安格列伯爵將自己的聰明才智花費在下等人身上，發行這些福利彩票，只爲掙一些小錢，實在有失貴族的風度。”
“不不不，這可不是一點小錢。”埃文伯爵連連搖頭，“我不知道福利彩票中獎的具體概率是多少，就算有千分之一好了，但其中很多獎勵都是十枚銅幣，百枚銅幣的小獎，大獎估計最多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這樣算下來，與出售福利彩票獲得的收益相比，那些獎金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看看如今福利彩票在冰岩城售賣的盛況，我就算這裡的三十萬平民每人每個月只購買一張福利彩票吧，那就是接近九十萬銅幣的收入！”
“那也沒有很多呀，也就是九百金幣而已，我記得沒錯的話，皇室每年的稅收收入都在九百萬金幣以上。”
埃文伯爵翻了個白眼，暗歎自己這位未婚妻出身高貴，不知人間疾苦，竟然用皇室的稅收收入來與此相比。
於是，他只好耐心地解釋道：“你不要忘了，這九百金幣的收入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且還只是冰岩城一座城市而已。
如果福利彩票慢慢在整個北境推廣開來，波及到上千萬的人口，你還覺得這筆收入是個小數目嗎？”
莎莉婭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才突然醒悟道：“埃文，你說，這是不是一種另類的稅收？”
“聰明！”埃文伯爵打了個響指，稱讚道，“你能想到這一點，才總算明白了安格列伯爵精巧構思的一部分。”
“一部分？難道福利彩票還有其他用處？”
“當然有。如果你覺得安格列伯爵只是想用這種彩票來斂財，那就太看低這位天才了。”
“那安格列伯爵還有什麼圖謀？”莎莉婭美目流轉，認真地問道。
埃文伯爵端起酒杯來輕抿一口，悠然道：“你想想這個福利彩票設計的初衷是什麼？”
莎莉婭回想了一下剛纔酒館侍從的講述，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難道真是爲了救助窮人？這難道不是安格列伯爵想出的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哈哈哈，莎莉婭，你太小看安格列伯爵的氣度和格局了。”
“莫非他真的打算將彩票的收入用來救助窮人？”
“是的。”埃文伯爵肯定地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但他這麼做並非出自善心，至少不完全是。”
“那是爲了什麼？”
埃文伯爵目光閃動，反問道：“你再想想，目前光輝帝國內負責救助窮人的機構是哪個？”
“是教會吧。”
“那他們爲什麼這麼做呢？”
“爲什麼？”莎莉婭有些發愣，“救助窮困不是教會的職責嗎？”
埃文伯爵嘿嘿一笑，又問道：“所以教會救助窮困，就真的不求任何回報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埃文伯爵壓低了聲音，道：“窮人的信仰比富人虔誠，老人比年輕人虔誠，病患比健康者虔誠……莎莉婭，這些社會底層的窮困民衆，其實才是教會最爲堅定的擁護羣體。”
莎莉婭的秀美再次蹙起，似乎有點明白了埃文伯爵的意思。
埃文伯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悠然道：“救贖是一種責任，但也是一項權柄！
而安格列伯爵，他想竊取教會的權柄！”
莎莉婭悚然而驚，瞪大了美目，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
埃文伯爵慢慢地放下了酒杯，笑道：“好了，平民的酒喝完了，我們該去嚐嚐貴族的酒了。”
莎莉婭還沒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半晌才道：“你是說紅堡？”
“對啊。來到冰岩城，如果不拜訪一下主人，豈不是太失禮了。”埃文伯爵一臉理所當然。
莎莉婭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遲疑道：“但……安格列伯爵現在並不在紅堡中呀。”
“那不是更好！”
埃文伯爵淡然一笑，又在桌上扔下幾枚銅幣當小費，然後便起身向外走去。
莎莉婭愣了愣，連忙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