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訥沒想到自己憑着猜測詐了一下,竟然歪打正着,真詐到點子上了。
不過她還覺得有點牽強,於是問道:“谷教授,你說那個小黃和我的性格像,他把我當成小黃的替代品,這個好理解,可我除了名字裡也有一個‘文’字之外,跟文昭還有什麼相像的嗎?難道我們倆長得像嗎?”
谷教授沉吟了片刻,彈了下菸灰,說道:“你說……你剛進去的時候,那個‘輔導員’就給你做了……相關檢查?”
文訥臉一紅,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是我醒過來後聽他說的。”
谷教授點點頭:“這就是了……小晗,當時的筆錄裡,小文這段怎麼說的來着?就是那個‘老師’說,只有她值得尊重什麼的……”
“哦,”李晗回憶了一下,大致複述道,“那個‘老師’說,嗯,他抓來了這麼多女生,開始都讓輔導員檢查過,然後沒有一個是處女,最後只有小文是,然後他就說現在的藝術學院怎麼亂成這樣了,然後說只有像小文這種自尊自愛的女生,才能得到他的尊重,什麼的。”
谷教授點點頭:“小文你明白了吧。修齊一生迷戀的,就是文昭的那種,就是你說的那種“小龍女”的氣質,還有她那種冰清玉潔的感覺。小文你雖然性格和文昭相去甚遠,長得也並不很像,但在如今的漂亮女生裡……嗯,尤其是藝術學院的漂亮女生裡,像你這種二十歲了還保持潔身自好的,真的算是難得的了,甚至可以說是異類吧,當然了,可能也是因爲你最後沒上藝術學院,畢竟你十幾歲就退學了,回家做父母的掌上明珠了,要是你最後也進了那個染缸裡,嗯……”
谷教授沒往下說,顯然言下之意是,就你這個相貌、性格,要真進了大學,那也就很難說了。
一番話,把文訥說得臉又是一紅,她低下頭來,想着他說的也未必對,拿自己閨蜜來說,照樣有人高中時就談過好幾個男朋友了。
她回想起來,好像自己對男孩子有比較強的免疫力,反正別管再帥的男生,哪怕是年級男神,自己跟他們相處的時候,最後總是不由自主處成“好哥們兒”,可以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嗨得不得了,直到最後男生們悻悻的鎩羽而歸,還認爲自己在玩他們,可自己真的不是玩他們啊,大家相處的很開心,但就是不來電,有什麼辦法?
難道是青春期之後,負責戀愛的這塊大腦回路沒跟着發育起來?文訥也很苦惱,一度懷疑自己是拉拉,可自己也不喜歡女孩……因爲怕二十歲了還沒談過戀愛說出去太丟人,她甚至爲自己虛構出兩個前男友,甚至跟盧振宇也這麼說。
就連跟盧振宇相處,開始也是把他當好哥們兒,也就是最近,自己才漸漸找到那種做女孩的感覺,那種被保護、被寵愛的感覺真的是很美妙……他真的是很善良,很可愛,很可靠……對,就是這種感覺。
也許魔咒被打破了?
……
“所以你們都明白了吧,”谷教授的聲音把她喚回現實,“爲什麼小文深陷魔窟幾十個小時,卻始終沒被侵犯,唉,在修齊的眼裡,小文至少有一半是華文昭的化身,那是他心中的女神,是不容輕易褻瀆的,唉,他當年一時把持不住,侵犯了文昭,我想,在他的心中那一定是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懊悔之情吧……女神被自己一手毀掉了,那是怎樣的心情?因此,他一旦把小文當作第二個文昭的時候,肯定多少會有一種想‘彌補’的情結吧?嗯,我都能想象出,當輔導員把檢查結果告訴他的時候,修齊是怎樣一種……嗯,怎樣一種如獲至寶的感覺……你想,他是把小文當作黃紅蘭抓來的,突然發現他得到的竟然是文昭……他肯定會因此感謝上蒼,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文訥沒有說話,只是微眯眼睛審視着谷教授,慢慢玩味他說的話。
李晗有些不明白,問道:“他既然把小文看成文昭,那爲什麼還會對她……嗯,就像貓玩老鼠一樣的,進行那種戲耍……或者說是羞辱呢?”
這也正是文訥沒想明白的地方,她沒說話,只是望着谷教授,等待着答案。
果然,谷教授沉思片刻,又給出了答案,他抽着煙,緩緩噴着煙霧說道:“應該這麼說……至於說他像貓玩老鼠一樣的戲弄小文,其實,他戲弄的也不是小文,更不是文昭……在這時候,他戲弄的還是黃紅蘭。”
“噢……”
此言一出,文訥和李晗都有些明白了,都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谷教授繼續說道:“在修齊看來,黃紅蘭是害了他一生的人,也是音樂女生中放蕩不自愛的代表,自然要大大的羞辱一番了。小文你是不是覺得他對待你的方式很特別?就是那種既有尊重的一面,也有羞辱的一面?很正常,在他看來,你就是一個人分成了兩個面,或者說,你是他生命中兩個女孩子的結合矛盾體,當他尊重你的時候,你就是華文昭,當他羞辱你的時候,你就是黃紅蘭。”
文訥和李晗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片刻後,李晗問道:“既然他只喜歡文昭那種類型,那他爲什麼還要抓這麼多女生呢?他也知道現在的女生大多都是黃紅蘭那樣的,他爲什麼還要不停的綁架囚禁她們?難道單純就是爲了滿足慾望嗎?”
谷教授抽了一口煙,微笑道:“這個就更簡單了,你們注意到他的行爲特點,跟普通的性奴囚禁案有什麼不同麼?”
李晗脫口而出:“他只喜歡音樂女生!”
“嗯,還有麼?”
李晗想了一下,說道:“一般的色魔綁架女孩子來,只想着發泄獸慾,而他的品味似乎比較高,還要聽她們演奏音樂,還要她們組成樂團,還要教她們什麼的……”
谷教授搖搖頭:“你說的這兩點,歸根到底其實是一點。”
他轉向文訥,說道:“小文,你說說?”
文訥打量着谷教授,淡淡地說道:“他想當老師,他要的不光是女生,還想要那種老師和女學生的關係。他想重溫當年當音樂老師的那種感覺,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而且在他看來,他那個時候纔是最好的時候,女生們都埋頭專業,不像今天這樣整天談戀愛、玩手機、逛夜店……在他看來,當年只有一個黃紅蘭,而今天的女生個個都是黃紅蘭,他作爲一名教師,肩負神聖使命,有必要出手去改造她們,也許在他看來,他經營的並不是魔窟,而是和今天某某‘書院’類似的改造問題女生的機構罷了,當然,這畢竟是他自己這麼想,在我看來,他就是精蟲上腦,無非是用一種正義的理論說服自己罷了。所有的變態殺手和恐怖分子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他也不例外。”
李晗目瞪口呆望着文訥,簡直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連谷教授也驚愕地望着文訥,過了好半天才慢慢點頭,露出“孺子可教”的欣賞之色。
“唉……”他搖頭感嘆道,“我當年怎麼沒收到一個你這樣的學生。”
聽到谷教授發出愛才感嘆,李晗略帶嫉妒地望了一眼文訥,卻發現文訥臉上沒有一絲得意,仍然是和剛纔一樣面無表情,盯着谷教授。
“谷教授,”文訥終於問道,“那您跟您弟弟,到底有沒有聯繫?”
谷教授夾着香菸,挑着眉毛望着她,緩緩說道:“你覺得我們可能有聯繫麼?”
“那他爲什麼要把車長期的停在離你那麼近的地方?”
谷教授抽了一口煙,噴着煙霧說道:“只有一種可能,我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肯定知道我的存在——如果他真的沒死的話。如果我們上面的一系列假設,真的是他的話。”
“你的意思是,”文訥皺眉道,“你弟弟一直在監視着你?”
谷教授搖頭道:“未必是監視……他爲什麼要監視我?如果是真的,那也可能是他想看看我吧,我畢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哦,除了他的侄子,或者說,兒子吧。”
李晗皺眉望着谷教授,她覺得很牽強,即使她再傻,也知道如果他弟弟真活着的話,肯定不可能只是在暗處看看而已,他弟弟把車停在附近,很可能也住在附近,那只有一個可能:方便跟哥哥來往。
而谷教授到現在還死活不肯承認和弟弟有聯繫,這也很正常,他畢竟是當過刑警學院的客座教授,知道這種事一旦承認了,那就是包庇罪,因此他可以暗示,但絕對不會在嘴上承認。
文訥問道:“谷教授,那麼請您幫着分析分析,如果您弟弟還活着的話,他現在應該在哪兒?”
谷教授嘆了口氣:“這個並不難猜,他應該已經在美國了吧,那兒畢竟有他的親人。”
文訥盯着他問道:“可是,這兒不也有他的親人麼?”
谷教授苦笑道:“那也得分情況啊,現在他那個‘地下學校’已經被發現了,他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意義了,而且還危險,因此,他很可能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小盧和警方發現那個地方之後,就去美國了。”
李晗問道:“可是,爲什麼他就一定會去美國呢?中國和美國之間是有引渡協議的啊。”
谷教授微笑道:“我也沒說他一定會去美國,我只是說可能性最大而已。另外引渡協議也不用擔心,我兒子在紐約州,他應該也在那裡。紐約州是廢除死刑的州,只要他能證明被引渡回中國後可能面臨死刑,紐約州法庭就會拒絕引渡,這是毫無疑問的。”
文訥突然說道:“谷教授,我想見見他。”
谷教授一愣:“見誰?”
“見您弟弟,谷修齊。”
谷教授不可思議地盯着她:“你在開玩笑吧?”
文訥搖頭道:“我沒開玩笑。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長什麼樣子,聽聽他真實的聲音……哦,視頻也行,如果他在美國的話。”
李晗眯着眼睛看着文訥,她也有點看不懂了:小文明明知道谷修齊不可能在美國啊,上午在江灘上接到他電話的時候,他肯定躲在附近窺伺來着。
那她爲什麼要提出視頻?
谷教授搖搖頭:“你這要求是不可能的,別說這只是個猜測,就算他真的在那邊,又怎麼可能和你視頻?”
文訥微微一笑:“谷伯伯……其實是我想跟您兒子視頻,我想認識認識他,跟他聊幾句,您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