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大酒下來,駱幫主和趙大頭都喝高了,鄭四黑也是一幅東倒西歪的樣子,但眼神依舊透着銳利的光。
“行了,就這麼着吧!”駱幫主歪歪斜斜站起來,醉醺醺地嘆道,“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老子這輩子啥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事兒不算啥,明天再說吧,上樓睡覺去,你們也早點歇着吧,四黑,讓小燕兒把他爹送回去。”
說着趿拉着鞋子,披着軍大衣,叼着煙,搖搖晃晃地上樓睡覺了。
趙小燕正準備彎腰擡趙大頭,鄭四黑拍拍她屁股,讓她閃到一邊,然後朝外面一招手,進來兩個手下,擡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趙大頭,送到隔壁小院的一間廂房裡,這間房子是個大通鋪,睡的都是些缺胳膊少腿、奇形怪狀的殘廢乞丐。
倆人把只剩上半截的趙大頭往鋪上一扔,趙大頭被摔醒了,咕噥兩聲,駕輕就熟地爬到自己的鋪位上,拉過一條臭烘烘的被子蓋在身上,立馬鼾聲如雷了。
鄭四黑的房間就在樓下,他往沙發上一坐,趙小燕很有眼色地打來了洗腳水,放在他面前,蹲下來幫他脫鞋子洗腳,鄭四黑掏出手機來一邊開黑,一邊愜意地享受着,洗完了,兩隻腳還不老實,伸到趙小燕懷裡挑逗着,趙小燕看了一眼門口,幫他擦腳,咯咯笑道:“四黑叔……待會兒來人了……”
鄭四黑這會兒色心大起,用腳把盆撥拉到一邊,一把將她拽過來,抓着她的頭髮按在自己兩腿之間,笑道:“來人咋地,叔先餵你一發……”
……
盧振宇已經在村口停好了車子,熄掉大燈,跳了下來,半小時前老爸從手術室出來,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仍需觀察。
有仇不過夜是盧振宇的人生信條之一,他知道這事兒是誰幹的,也知道對方肯定有後手,兇手早就藏匿起來,指望警察破案,難上加難,還不如自己動手,把幕後主使和行兇者揪出來,暴打一頓讓他們認罪,然後扭送公安機關。
他還穿着那身髒兮兮的運動服,上面沾滿了泥土和血污,不過無所謂,一事不煩二主,今晚就這身衣服了,回頭完事直接燒掉就行,而且這身運動服很柔軟,不像衝鋒衣鯊魚皮什麼的容易發出聲音,最適合在夜間偷襲。
盧振宇調整了一下腰間的戰術包,確保動作時不會發出聲音,這戰術包確實很好用,而且可以隨意加裝擴展配件,他就配了個甩棍套加在上面,大劍魚也在裡面,今晚大劍魚也得見血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戰術包被還回來的時候,掉了一個拉鍊扣。
盧振宇像一隻潛行的老虎,紅着眼睛,躡手躡腳在黑漆漆的城中村裡摸索,尋找着門牌號,隨時準備噬人。
進了村才知道,所謂的門牌號碼就是個笑話,一個門牌能管一百多間房子,而且錯綜複雜,各種亂搭亂建,電線如蜘蛛網,巷道狹窄九曲十八彎,而且這裡是城鄉結合部,外來流動人口密集區域,情況極其複雜,怕是轄區派出所來了都找不到人,這裡讓盧振宇想到了著名的香港九龍寨城,在這兒想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困難。
……
第二天,盧振宇在醫院走廊的躺椅上醒來,先去看了一下術後的老爸,老爸還在沉睡中,心電監護一切正常,血氧濃度正常,只是臉上帶着氧氣面罩,身上接滿各種電線,顯得很是嚇人。
老媽看樣子是一夜沒睡,清晨仍然守在病牀邊,握着老爸的手,不斷輕呼着他的名字,兩眼都是血絲,一夜之間似乎白髮多了很多。
盧振宇一陣心酸,趕忙上前讓老媽去歇着,自己接替就行了,老媽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盧振宇和護士一起勸她,說你這樣不行,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再倒下,這個家就散了。
這樣說着,老媽才勉強答應去走廊躺椅上休息,這一夜她實在是心力交瘁,腦袋沾上衣服團成的枕頭,立刻就沉沉睡去。
盧振宇其實也沒睡幾個鐘頭,從出租村出來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回到醫院的時候東方天際都泛起了魚肚白,好在年輕人精力旺盛,幾天幾夜連軸轉都沒問題。
今天事情很多,老爸要從急診轉到病房,安排負責醫生,再一次做各種檢查,開藥,掛水,王雨涵那邊也要照顧妥當,小女孩的外傷倒是不算嚴重,護士給處理乾淨膿血,消毒包紮,開了消炎藥,按時打針即可,盧振宇走進留觀室,文訥正趴在牀頭打瞌睡,王雨涵睡的很安靜,眼角還掛着淚珠,大概是做夢見到了媽媽。
文訥醒了,打了個小哈欠,伸了個懶腰,小聲問道:“盧兄,叔叔那邊怎麼樣?”
“無大礙,估計再過幾個小時就能醒過來。”盧振宇也小聲說道,生怕驚醒王雨涵,這一刻他有一種甜蜜的錯覺,王雨涵是他和文訥的孩子,小夫妻守着發燒住院的孩子一家三口在醫院裡度過難忘的一晚。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坐着,享受着清晨難得的寂靜。
清脆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護士推門探頭:“盧振宇,有人找。”
盧振宇聞言起身,來到走廊裡,就看到走廊兩端各站着兩人,一樣的深色上衣,斜挎包,運動鞋,丟到人堆裡找不出的打扮,
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幹漢子走過來亮了亮證件:“刑警二大隊的,盧振宇麼,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是車禍的事兒麼?”盧振宇問道,他沒想到報社的威力這麼大,案子這麼快就轉刑偵口了。
“去了就知道了。”刑警們圍了上來,左右和後面都站了人,這是防備他逃走的架勢,這哪裡是協助調查,分明是抓捕。
“我爸還在昏迷中,等我有時間再去找你們吧。”盧振宇說。
“現在就去吧,很快就結束,不耽誤事兒。”四個刑警都是如臨大敵的架勢,後面一個手背在身後,已經摸出了銬子,被文訥看的一清二楚。
對於這種強行邀請,盧振宇本想拒絕,但是想到非常時期不宜再生事端,也就屈服了,他回頭給文訥打了聲招呼,就跟着警察去了。
文訥一路跟到外面,看到盧振宇上了一輛民用牌照的轎車,旁邊還有一輛派出所的警車陪同,確定不是假警察,這才稍微放心,但還是給張洪祥發了條微信。
……
盧振宇的老媽劉紅梅躺在走廊的長椅上睡的迷迷糊糊,覺得身下硬邦邦的長椅怎麼變得這麼柔軟,或許是做了個噩夢吧,此刻應該是躺在家裡的牀上,她伸手拉被子,卻覺得有雙手輕柔地爲自己蓋上了被子,還仔細地掖好了被角。
劉紅梅半睡半醒,只覺得這是兒子,她拉着兒子的手,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話,突然覺得這隻手纖柔細嫩,不像兒子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卻看見一個美貌小姑娘坐在自己牀邊,正耐心地聽自己嘮叨,不時地輕輕點頭,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又從自己腋下抽出一支體溫表,舉起來看溫度。
“還是燒,”這小姑娘輕柔說道,“來,阿姨,我喂您吃藥。”
劉紅梅只道這是個小護士,只是奇怪爲啥沒穿白大褂,在她服侍下,坐起身來把藥吃了,然後躺下接着睡。
又睡了不知多久,再次醒來,睜眼看到的仍然是那個小護士,仍然沒穿白大褂, 不過正對着窗戶邊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似乎非常焦急。
劉紅梅發現,這裡已經不是走廊了,而是一間單人病房,看起來檔次還很高,自己正在掛着點滴。
那個小護士打完電話,轉臉看到劉紅梅醒了,趕緊過來問,阿姨,您口渴嗎,我幫您倒點水來喝吧?
劉紅梅此刻滿心困惑,想起了昏迷的丈夫,又發現兒子一直不在身邊,望着這個小姑娘,越發覺得她面熟,拘謹地問檤:“呃……姑娘,你是……”
那小姑娘露出一個憂愁的笑,輕聲說:“阿姨,您不記得我了?我是小文。”
劉紅梅一下想起來了,小文,這不就是兒子自作主張帶回家的那個小姑娘嗎?
她心中有些不快,但也知道人家一直在照顧自己,語氣緩和道:“哦,是小文啊,盧瑟呢?”
“哦,報社有點急事,他去處理一下,”小文寬慰道,“伯父那邊您也不用擔心,我剛問過大夫,伯父已經脫離危險了,目前各項生命體徵都很平穩,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
這麼一說,劉紅梅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了,她又打量着自己住的這間單間病房,突然有些不安:“小文啊,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小文笑道:“阿姨您儘管放心住,我有朋友認識這兒的院長,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分錢不用多花。”
“哦……那怎麼好意思……”劉紅梅客氣着,徹底放心了。
“阿姨您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文訥走出病房,老爸張洪祥匆匆從電梯裡出來,衝女兒一擺下巴:“那邊說話。”
早晨的醫院到處是人,最熱鬧的莫過於茶水間,兩人走到走廊盡頭沒人的地方,張洪祥才說道:“託人打聽到了,盧振宇是被刑事拘留的,涉嫌故意殺人,昨晚上開車撞他爸那小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