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士兵仍在不斷翻過渡鴉號的舷牆投入到復仇者號甲板上的這場血腥白刃戰鬥中,此時海盜們頭頂也多了一條底棲魔魚坐鎮壓場,士氣始終維持在高漲的水平以上,即使參戰人數逐漸被對手蓋過,海盜們也仍然認爲是自己一方佔據了上風。
飛起一腳踹開死去地精士兵的屍體,連帶從對方胸膛中拔出染血的彎刀,水手長佐拉·黑格爾在急促喘息恢復體力的同時,他的視線開始往上方移動。幾分鐘後,水手長舞動着彎刀切斷了一名大地精衛士的喉管,他快步靠近到羅正道身前,說道:
“船長閣下,風勢好像越來越大,情況不對呀!”
聞聲,擡眼向上望去的羅正道也發現了復仇者號的上桅帆抖動頻率正在加快,這在風險莫測的以太海上可不是什麼吉祥如意好兆頭。儘可能快地在腦海中分析了一下當前局勢,羅正道黑着面孔說道:
“佐拉,告訴維娜注意觀察風向變化,我這邊太忙,待會再說。”
“嗚嗚嗚嗚……”
僅僅過了十分鐘,原本只能被稱作不規律強風的強烈陣風吹拂,迅速演變成了相當具有威勢的勁風無情咆哮。到了這時候,羅正道聽到維娜·杜波夫在不遠處的甲板上大叫大嚷着說道:
“威爾,是風暴!是瑪那風暴來了!”
不同於舊世界因熱帶溫暖水域受到大氣環流影響生成的那些熱帶氣旋,以太海上的風暴則是由瑪那粒子暴走現象所引發的神秘事件,具體風暴的成因至今沒有一個權威解釋能令所有人信服,反正一般人只要知道這是水手們最大的夢魘之一也就夠了。
瑪那風暴大致分成兩類,一種是週期性風暴,像是在風暴之海地區,大約每隔六十年左右就會有一次特大瑪那風暴肆虐而過,另一種則是無規律可循的偶發瑪那風暴。各路研究者們迄今未曾收集到足夠的資料,用以分析風暴的生成原因,截至目前來說,這種非週期性瑪那風暴還是一種不可預測的恐怖天災。瑪那風暴的強弱等級沒有一定之規,只要你攤上就算時運不濟,水手們此刻所能做的就是趕快放倒所有桅杆趴下努力祈禱,這時候好運氣比什麼東西都來得要緊。
水手長的那張黑臉由於過份精神緊張,很難描述出是什麼顏色了,佐拉·黑格爾大喊大叫地說道:
“快點,你們還在等什麼呢!收起船帆,再晚就來不及了。”
正當水手們表情驚惶失措地揮刀砍斷帆索,匆忙地把來不及收起的風帆整個扯下來之時,這場肆虐的瑪那風暴已是愈演愈烈,響徹耳邊的烈烈風聲甚至可說是如同雷吼了。海盜們在狂暴的天災之下六神無主,前不久的戰鬥中剛被底棲魔魚一觸手拍暈過去的莫多·黑水也被護衛着它的地精士兵架起,退回了剛剛撲滅火勢的旗艦渡鴉號,附近參與激戰的雙方戰艦莫不是抓緊時間降下風帆,要是誰的動作慢了點,待會整條船被風暴毀滅那都不稀奇呀!
“嗚嗚嗚嗚……”
風勢越來越大,羅正道和水手們把自己用繩索固定在甲板上,剃刀般銳利的狂風吹在臉上,好似酷刑般難耐。真切感受着船體在風暴中過山車般無序地翻滾旋轉,等到嘔吐得什麼都吐不出的時候,他們也逐漸喪失了意識。
“唔,我們這是在哪?”
在昏昏沉沉之間,羅正道只覺得自己的腦殼沉甸甸的,裡面像是塞滿了泥漿,鼓脹得似乎馬上就要炸開了。他試圖睜開眼睛,隨即被強光晃了一下,頭疼得更厲害,於是他發出了有氣無力的呻吟聲。
緊接着,朦朦朧朧地感覺有人來到自己身邊,羅正道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詢問。
來人正是黝黑麪頰上又多了幾道擦傷血痕的水手長,佐拉·黑格爾神色疲憊地解下掛在腰間的皮質水壺遞給了羅正道,跟着他一屁股坐在旁邊,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說道:
“不知道。那場瑪那風暴把整個艦隊吹散了,我用望遠鏡搜索了一圈,只看見了揚威號,發出信號卻沒回應,不知其他的幾條船是不是也在這附近,希望大家沒事就最好了。”
體質最強的水手長和羅正道好歹是先甦醒過來的一波人,大部分水手都在顛簸如狂潮的瑪那風暴中累得脫力,陷入到深度昏迷狀態。現在別說叫喊,即便是在耳邊敲鑼打鼓他們都醒不過來,勉強能恢復自主行動能力的人,加起來也湊不夠兩隻手的指頭數目。
喘息了一陣子,灌下幾口水,羅正道強撐着把水壺遞給佐拉,說道:
“那好吧!等一下發信號彈,試試召集我們的人。”
事情說來容易做來難,羅正道雖然早有面對一切困難的思想準備,不過花去了一天一夜時間纔將被風暴吹散的艦隊重新整合起來,這事的難度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想之外。
多虧羅正道招募水手的原則是看重實踐航海經驗和可靠性,這些老資格的海盜對於以太海的熟悉程度遠在地精那幫半路出家的旱鴨子之上,遭遇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瑪那風暴打擊,海盜艦隊的損失程度粗略估算下來尚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在這場強度和持續時間都很令人後怕的瑪那風暴中,海盜艦隊的五條戰列艦分別出現輕重不等的損傷情況,水手失蹤了不下二百人。然而,最令人驚奇的是居然沒有一條戰艦因爲風暴侵襲沉沒,說起來簡直是可以媲美中彩票頭獎的小概率事件,乃至於連羅正道自己都覺得今天運氣好得爆棚了。
儘管如此,海盜們面臨的麻煩依然不小,當務之急是找一處島嶼靠泊維修受損的戰艦,最低限度使之恢復到正常使用狀態。
戰列艦致遠和靖遠各有一根桅杆折斷,目前情況最糟糕的要數經遠號,仰賴雅靈加固船體的魔法陣效果不錯,這條船沒有直接沉沒,可是在風暴中顛簸翻轉了不知多少圈,當人們看到它的時候只剩下一具船殼了,位於甲板以上的帆裝和桅杆都被風暴掃得清潔溜溜。
“報告,偵察隊在前方發現一座島嶼。”
聞聲,羅正道頭也沒擡,繼續跟幾位船長在海圖上比劃測量,不耐煩地擺手說道:
“哦,這事待會再說。緋炎船長,咱們現在的位置能在海圖上標註出來嗎?”
天生一副俊朗面容和極富男人魅力的燦爛微笑,再加上健碩修長的體格,不消說,布蘭多·緋炎也是個非常有女人緣的風流浪子,如果單純因爲私生活糜爛就質疑專業素質的話,估計這個時代的海軍、海盜、探險家裡面就挑不出幾個合格人選了。
聽到羅正道的提問,布蘭多·緋炎放下了比例尺,搖頭說道:
“很困難,伯爵大人。要等夜晚能看到星星的時候,我們才能觀測星座位置,重新在海圖上定位座標,此前我們做不了什麼。”
舊世界出過無數蠻幹的荒唐例子,羅正道自然清楚技術上有困難的事情千萬急不得,越是着急出成績反倒越容易忙中出錯搞出別的亂子。於是,他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無奈和無所謂的態度,而後羅正道轉回頭對前來報信的水手說道:
“哎,你剛纔說什麼?在前面發現了一座島嶼?”
“是的,伯爵大人,在西北偏北方向,距離我們大約四十海里。”
搓了搓手指,羅正道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掛起號旗命令艦隊靠過去,派人通知各艦準備好採伐工具和人手。唉,這次的風暴太厲害,咱們原先儲備的維修資材肯定是不夠用了。”
一路上緊趕慢趕,靠着相互拖曳的法子,海盜們帶着幾條狼狽不堪缺胳膊少腿的戰艦趕在天黑前抵達了這座新發現的無名飛地島嶼。
先於大部隊上岸勘察地形的陸戰隊已經在海灘升起幾堆篝火,藉以指示適宜戰艦靠泊的錨地和登陸地點。當黃昏時分走到尾聲,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西方天際,早已等得心焦的幾位兼職天文學家便忙不迭地架起了長槍短炮,開始用天文儀器觀測腳下這處島嶼在海圖上的對應位置關係。很快,他們的觀測結果出來了,這場瑪那風暴威力堪稱匪夷所思,竟然把海盜艦隊從威克礁往浮光之海方向吹走了超過兩千海里。目前他們靠泊的這座無名荒島地處偏遠,勉強能劃入星辰大海的範圍之內,距離浮光之海卻也非常近了。
順利完成自己的份內差事,這羣業餘天文學家們也不忘在海圖的空白區域,用外行人看來極爲花哨的藝術字體添加上這座新島嶼名稱風暴島,姑且算是紀念此次劫後餘生的幸運,這檔子事在他們看來再正常不過了。
在新世界又沒什麼地圖出版社之類的機構專靠出地圖混飯吃的,甭說普通人出門旅行經商,甚至列強海軍所用的海圖都是自己派人出海實地勘察繪製得來,或者再遜一點乾脆是照着別人家裡的海圖來個照貓畫虎。
可想而知,那些簡略地圖上留白的未知區域數量不是一般多呀!普通商船一旦偏離了貿易航線,那就不要抱怨你的海圖上沒標註清楚周邊的地理位置,正常人沒有往海角天涯到處亂跑的古怪癖好。除了那些成天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只爲找樂子圖刺激的貴族冒險家,海盜們纔是最瞭解這些遠離文明世界的蠻荒之地的人。即使如此,偶爾碰到新發現的無名島嶼也是一樁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新世界實在太大了。